“《英国诗人与苏格兰评论家》,这首诗你用了蒲柏的风格?这可真是绝妙的报复,他们以蒲柏的诗为借口来指责您,说随便哪个英国男人都会像你这样写诗,您就以蒲柏的风格来讽刺他们!”茱莉娅一边看一边笑。
“郝兰德啊,有亨利·佩蒂在他身边,是猎人与领头,带领着一群猎狗……爱丁堡啊!你应高兴看到你的养子,他们为美餐而写,又为写而必须美餐……”(注:本段节选自拜伦的原诗)
“您讽刺得也太形象了,那群评论家确实像是猎人和猎狗一样,一闻到腥味就扑上去,那副吃相仿佛这辈子没有吃饱过饭一样,望文生义、移花接木,不择手段到让我怀疑他们中的有些人是否真的读过所评价的作品。”茱莉娅想起自己的小说所遭受到的非议,不禁深有同感。
“我以前一直认为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姐喜欢的是华兹华斯那种风格,没想到伯特伦小姐您对如此欣赏这首诗,我还怕这样辛辣的讽刺吓走您这位读者呢!一般来说你们这样的淑女总是心肠柔软的呀!”
“我想不应该规定小姐们必须读什么样的诗、看什么样的书,小姐们和先生们一样有自己的判断力,应该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作品。华兹华斯的诗有它的美,而您的诗也有它的妙处,同样都是人,我不认为大家的想法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如果有不同的认知,那只是因为整个社会就是这样教育女性的。”茱莉娅不以为然,她对于淑女教育早就烦透了。
“茱莉娅,你一直与男爵大人在谈论些什么呀?我打牌有些累了,不如换你来打吧?”玛丽亚看妹妹与拜伦勋爵一直闲聊,打断了他们。
“我们在聊文学,我现在不想打牌,玛丽亚,如果你累了不如歇一歇再打。”茱莉娅与心中偶像聊得正在兴头上,不大愿意中断。
埃尔默太太笑容满面地打了个圆场:“亲爱的玛丽亚,正好我也累了,大家坐在这里聊聊天吧。伯特伦小姐,我早就听说你多才多艺,能否赏支曲子给我们听?”
茱莉娅难以再次拒绝邀请,她便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向钢琴,银白色衣裙间荡起了层层波纹,就像是水面的波光,坐在钢琴前她演奏起了自己喜欢的那首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即“月光奏鸣曲”)
伴随着优美的音乐声,乔治·拜伦仔细端详着这位小姐,她坐在那里的轮廓十分优美,神情端凝沉静,随着乐曲的弹奏她似乎也不由得被曲子的情绪所感染,带上了微微的忧郁,在她的弹奏中似乎抒发着不可遏制的热情和坚定不移的意志。
这真是个内心坚定的姑娘,谁想动摇她的意志是不可能的,拜伦这样想着,此刻他已经完全忘了伊丽莎白·皮戈特小姐的身影,心里全是这位小姐的影子。不过不同于伊丽莎白的纯真柔软,茱莉娅·伯特伦的性格里似乎带着男人的坚强意志,此时他赞美这坚强的心性。
“伯特伦小姐,您的钢琴弹得真是优美,不仅技巧娴熟,而且富含感情
,我敢说在伦敦也没有几个小姐有您弹得这么好。”演奏结束,埃尔默太太就出声赞美起来。
“您过誉了,我的姐姐拉什沃思太太不仅钢琴弹得比我还好,还很擅长唱歌,依我看大不列颠的小姐们个个多才多艺,我敢说埃尔默太太您也不比我们姐妹差,说不定还留着一手,不好意思让我出丑呢?”
“伯特伦小姐这您可就猜错了,亲爱的凯瑟琳从小最怕弹琴唱歌,为此她当初挨了家庭教师威廉姆斯小姐不少骂,我亲爱的妈妈因此都快要急死了,我估计埃尔默先生婚后可难得听到这样优美动人的音乐呀!”沃顿先生笑着揭起姐姐的短来。
埃尔默太太一点儿也不生气,她微笑着说到:“这些男人总以为音乐、绘画、舞蹈等等是每个女人天生就会的事,却不知道它们可不比男人们要学的那些东西简单多少。那些家庭女教师们性情古怪,摆弄起小姐们来又个个都有一套,不把小姐们折腾一番不肯罢休。亲爱的玛丽亚,我估计你们姐妹俩的家庭女教师一定比威廉姆斯小姐和蔼可亲多了。”
“哦,可怜的凯瑟琳,看来你是被你的家庭女教师折腾惨了,我和茱莉娅还算幸运,李小姐不是特别难缠,但是她也挺喜欢告状的,对吧,茱莉娅?”
“李小姐对我们可不算不差呀,我觉得她一向和和气气的,既然我们犯了错误,她当然有权利告状。家庭女教师只是一种职业,从事这一行的人自然有好有差,与别的职业没什么不同。”
“你可想错啦,伯特伦小姐,我认为从事这一行的人里当然有个别不错的人,但是大部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们倒是出身于一些清白人家,可惜从贫穷接触到富裕,即使一开始还算得上诚实淳朴,之后也会抱着一步登天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认识的夫人们里没有几个不讨厌家庭女教师的。”埃尔默太太不大赞同地摇了摇头。
玛丽亚附和道:“凯瑟琳你说的可真对,亲爱的茱莉娅,你总是这样天真。”
真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女性的就业环境已经是极为艰难了,还要忍受同性们的歧视目光。茱莉娅再一次庆幸起自己的身份来,至少我还没有沦落到那个地步。要知道家庭女教师此时一年的收入才二三十镑,这个薪水仅仅与贴身女仆差不多,远不如管家等高级仆人,地位上又不同于仆人,还需要自己准备置装费和旅行费,想要维持体面的生活实在太艰难了。
这天聚会结束时,玛丽亚告诉她的好朋友他们即将启程前往伦敦:“亲爱的凯瑟琳,你们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发吧,这样我们路上还能作伴。”“这得看埃尔默先生的安排,亲爱的,您看如何?”
埃尔默先生当然乐意一路上有美女同行,他笑着同意了妻子的要求,让妻子和拉什沃思太太一同赞美他的通情达理。
回去的路上,玛丽亚问妹妹:“茱莉娅,我记得你可是说过不会喜欢上拜伦勋爵的,可你今天与他聊得真是开心呀。”
“没错,我只是和他聊了聊诗歌和文学,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聊天聊了这么长时间,还如此投入,无论你们聊得是什么,我想至少可以说明他对你挺有兴趣,要是你真的喜欢他,不介意他的债务,那也不错,他的脸蛋可比沃顿先生要漂亮得多。”玛丽亚颇为感慨,“至少这样你可以一天到晚对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亲爱的拉什沃思先生,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一切顺利吗?”回到他们的宅子里时拉什沃思太太立刻换了一副腔调,要知道背后她对拉什沃思先生可从来没有这么亲切过。
“亲爱的玛丽亚,你是知道的,杰克办事情一直不怎么利索,总要我亲自出马,我已经安排好了。”拉什沃思先生还在继续喋喋不休他所遇到的困难,可是他亲爱的太太已经无心听他说话了。要是这位做丈夫的话少上一半,说不定做妻子的会更加爱他。
等到大家出发的那天,一切都井井有条。这两家人一路同行,虽然布莱顿距离伦敦并不远,但是考虑到几位身娇肉贵的太太小姐(或许还要加上先生),当他们坐马车到达伦敦时都已经疲惫不堪了,彼此寒暄告别后,埃尔默一家人去往特威克纳姆,拉什沃思一家人则去往温普尔街。
拉什沃思先生拥有的宅邸是温普尔街上最气派华丽的一幢。茱莉娅注意到,当玛丽亚走入这座大宅的时候,她的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神情里混合着得意、满足等多种情绪。“现在我要是喊她拉什沃思太太她一定很开心,这真叫我想起之前去索瑟顿路过大门口时她的神情呀,她此刻一定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了。”茱莉娅这么想着。
“终于到家了,我最讨厌在路上的日子,马车里一点儿也不舒服,旅馆里的一切也让人心烦。”拉什沃思太太以主人的身份吩咐仆人,此刻她志得意满。
要知道在城里生活是拉什沃思太太一直最向往的,偏偏托马斯爵士在她们姐妹小的时候还带她们来过此地,在她们长大后却再也没有将她们带来。因此,她急需一位领路人将她介绍给伦敦的社交界,刚巧,她在布莱顿结识的那位好朋友埃尔默太太乐于助人,很愿意承担这一要务。
在共同参加过一次宴会后,拉什沃思太太美丽的面庞、优雅的体态、动人的舞姿已经倾倒了不少人,正如在布莱顿一样,城里的人们纷纷讨论起这位美艳的贵妇人,把她视为社交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的明星。
玛丽亚已经打算好在过段时间她对伦敦的社交界更熟悉的时候,要在温普尔街举行自己为女主人的第一次舞会,既是宣告拉什沃思家新任女主人的身份,也是向大家展示自己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