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意味深长,给人无限暇想。
仿若,她已经看透他心里所想,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且并不想知道。
贺东宇看着她没说话。
纪欣很快就把攻略看完了,基本都是孩子们喜欢玩的地方,倒是很适合贺念荣,就是他们的时间太紧了些。
她转头跟他商量“这些地方你都想去吗?”
“想去。”小家伙毫不犹豫地回答。
纪欣斟酌着词句说“可是我们最多只能在那边玩三天,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想好好在一个地方玩,而不是走马观花地看一遍,就只能去三个地方。”
贺念荣眨巴着大眼睛问“妈妈,什么叫‘走马观花’?”
纪欣想了一下,“走马观花就是……”
“就是粗略地看一眼,不停下来好好玩,也不好好看,整个过程都很粗糙。”贺东宇说。
他的目光突然转向纪欣,声音也低了下去“如同我的前半生,粗糙多年,未看清身边的人,也错过了很多事。”
纪欣被他盯的不自在,刚挪动了一下身子,就被他不动声色地捉住了手腕“你还会再给我机会,再看一遍吗?”
小荣荣已经从椅子上跳下来,用两只小手捂着自个儿的眼睛,还把指缝漏的超级大。
“我想起来,我还有本图画书没看完,现在要去看了,你们先聊,聊好了告诉我呀。”
他很快回了自己的小书房,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
纪欣“……”这小小年纪,都在想什么?
贺东宇却挑着唇角笑了起来果然是他的儿子,就算发生过一些不愉快,还是会给他机会的。
他把纪欣往身边拉了一些,唇角几乎碰到她的耳垂“我之前答应过你,只要在你身边就行,不再奢望更多。”
纪欣挣了一下手,没挣开,只能把身子尽量地往外挪了一些,接话道“对呀,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贺东宇摇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看着她的眼角,以及从眼角处泄出来的光。
这么多年了,她的眸光一直是波光潋滟的,眸色也一直是温柔的。
只是,他发现的太晚。
他靠近她,声音沉哑“不是我说话不算数,而是不想让贺念荣再等,也不想让你再等。”
纪欣“……你怎么知道,我等的一定是你?”
贺东宇握着她的手腕紧了紧,声音有片刻凝咽“……也许你现在觉得,你等的人不一定是我,可是我毕竟是贺念荣的亲生父亲,未来的日子,我必须要陪在他身边,再不缺失。”
纪欣被他这样的语气,弄的有些无措。
她再次往后退一点,语气里缺了些底气“我、没有说不让你陪他。”
“可是我们这样,这种关系不亲不近又尴尬的关系,既是陪在他身边,也会让他小心翼翼。”贺东宇立马道。
他往贺念荣的小书房看了眼“纪欣,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无论做事还是说话,从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肆无忌惮?”
“他考虑的太全面,每次都要照顾我们的感受,他那个样子,不像是一个孩子,反而像是一个成年人。”
说起这个,贺东宇的声音更加感伤“反而是我们,因为自己的感情闹别扭,在他面前过的像个孩子。”
纪欣被他的话震惊了。
她只知道儿子很懂事,所有见过他的人,也都说他很懂事。
可是孩子就是孩子,他需要和该拥有的,从来不是懂事,而是天真恣意,和无拘无束。
纪欣的脑子里,就在那一刹那,出现了许多贺念荣与她相处的片段。
她每次要加班,要出差,无论他的眼神有多么不舍,最后都会坚强地跟她说“妈妈你去吧,我会听潭姨姨的话,也会照顾好自己,你也照顾好自己哦。”
每次答应了他什么事,最后不能履行,他也会在第一时间原谅她“我知道妈妈是有苦衷的,小荣荣才不在乎呢,咱们下次再做就行了。”
每次她跟贺东宇关系融洽,他正常出入他们家,他都会表现出小小的开心,但又不会大笑大闹。
因为在很久之前,他曾听过纪欣说,在她怀他的时候,贺东宇曾说过不要他。
他心里可能还有些在意,但是他同样渴望有父爱,同时又要顾忌妈妈的感受。
于是,他把自己的小情绪都藏起来,所有言行都在为他们让路。
纪欣愣在那里,一时间心如刀搅,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虽陪在儿子身边,却并未真正了解过他,更谈不上爱他。
她甚至想到了郝美君对项子恒……
纪欣狠狠打了个冷颤。
贺东宇感受到了,手指在她手腕上动了一下,语气也一下子温柔“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纪欣摇头,这次,她很顺利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她慌乱又无措地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人再次往外面坐“我之前,确实没想那么多,我一直觉得他挺懂事……不过,刚才听了你的话,我觉得这样确实有些问题……”
她语无伦次,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要说的话。
然而贺东宇却听明白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温声安抚“这事不怪你,是我没做好,如果我过去没有那么混账,事情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不是不是,小荣荣在我身边最久,是我只忙公司的事,忽略了他的感受……”
贺东宇再次靠近她。
这次,他握了她的手,目光定定看着她的她眼睛“纪欣,既然我们都有缺失,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一起弥补他,好吗?”
纪欣刚抬起的眸光,与他撞在一起。
她心里惊了一下,迅速撤了回来,好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慌成一片。
要补偿儿子,她当然不会推辞,可是要与贺东宇重新开始,又总觉得不是时候。
他们之前隔了太多东西,现在不谈爱情,不谈婚姻,像朋友一样相处还好。
一旦要更近一步,纪欣自己就会先慌乱起来。
她想,她可能是对他有心理阴影了。
这些阴影,不会因为他帮过她多次,他救过她多次,甚至他拿自己的命换她的命而改变。
她会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她会报答他的恩情,却没办法像过去一样,对他充满憧憬,奢想未来。
甚至只要一想到,要与他同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睡在一张床上,她就会手脚发冷。
“贺东宇,这事我要再想想,你不要逼我。”她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并且起身离座。
她的指尖有些发抖,端起桌边的一大杯已凉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强行把所有慌乱的情绪压住,然后坦然率直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对小荣荣的补偿,这不是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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