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变故,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也因为说到了这件事,本来兴致勃勃的几个人,突然就没话说了。
车子到了田家村,纪欣给司机多付了一些钱,让他在村口等着,一会儿再载她们离开。
她和谢思明,拎着箱子,跟田二妮一起往她家里走。
田家的房子,跟上次纪欣来时一样,破破烂烂,大门上的木板都有好几块烂掉的,能从门上的缝隙里直接看到院子。
门前的台阶,砖块破损,如果走不好,很容易就会崴倒。
既是这样,田二妮还是激动。
离着家还有几米,她就大步跑了起来,跑了几步,大概是觉得不合适,又转回头来看纪欣她们。
纪欣向她挥手“快去吧,我们慢慢走。”
她“欸”了一声,跑的更快了。
纪欣在后面跟谢思明说“家里的老太太嘴可能说了,到时候你可点忍着点。”
谢思明笑“我刚路上听了几个村民说话,完全听不懂。”
纪欣便也笑起来“那还好,听不懂就不用理会……”
“死二妮,你还知道回来,手里拿的什么,快给我看看,快点。”
她们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一个少年的声音,大声又暴躁。
谢思明听不懂,纪欣却是听的明明白白。
她拉着箱子快步往前走“这家的混小子在欺负妮了,快点。”
两人赶到大门处,看到田龙已经把田二妮的包全部扒开。
书包里的书本撒了出来,扔了一地,上面还踩了个大脚印子,装衣服的包也都扯了出来。
那个装了零食的就被他抱在怀里,开始用牙齿撕咬袋子。
纪欣看到这一幕,火“腾腾”地往上冒。
她大步往里走,几步就到了田龙的面前,伸手把他手里的东西夺了过来,用他们的方言问他“你懂礼貌吗?知不知道这是你姐?”
田龙之前见过她,也知道田二妮是跟着她走的。
但他不怕,反而跳脚起来“这是我家的事,管你屁事,你把田二妮拐走这么久,是不是天天让她给你家做苦力干活?”
纪欣都要被他气死了。
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么混帐的话,可见这半年了,他并未因为没了妈,少了爹而改变半分。
他不但说话难听,还去抢夺纪欣手里的东西“给我,你个臭女人,快点把吃的给老子。”
七八岁的男孩子,个子已经不低了,又好吃好喝养着,长的虎头虎脑,很有一把力气。
他一扯到纪欣,立刻就往地上拽,脸上有明显的恶意。
谢思明就站在纪欣身边,刚开始没听懂他说话,也就没动。
但已经看出来,他说的一定不是好话。
看到田龙向纪欣动手,她更是毫不客气,伸手就揪住了他一只耳朵。
田龙“哇哇”大叫,放开了纪欣,开始张牙舞爪往谢思明的身上抓。
谢思明手脚麻利,没等他抓到身上,另一只手已经揪住他的另一只耳朵,直接把人给提留了起来。
田龙挣扎半天,没挣扎下去,也没打到她,反而是自己的耳朵,疼的像要掉了一样。
他拿这两个人没办法,就朝一旁的田二妮吼。
纪欣听着他骂的那些难听话,也是恼了,弯腰在地上抓了一把土,直接就捂进他的嘴里。
田龙大声叫着,一边往外吐,一边骂的更凶。
恰在这时,田家的老太太回来了,看到有人这样对她孙子,不问青红皂白,举起拐杖就往纪欣他们的身上打来。
田二妮挡了一下,那一拐杖便狠狠打到了她的背上。
小姑娘的脸色顿时白了一下,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可是老太太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已经又把拐杖举了起来。
谢思明扯了一把纪欣,把她带到自己身后,然后在田老太太打下拐杖前,快速把田龙送了过去。
第二拐杖便狠狠抽到了田龙的身上。
他本来耳朵就疼,这会儿又挨了一拐杖,叫嚷的更惨了,把从地里做事回来的左邻右舍都叫了来。
有人试着过来劝。
一句话出口,就被田家老太太恶言骂了回去。
不过邻居们也都知道她是什么人,已经有人去叫村长来了。
这一场大闹,等村长过来平息后,天都黑了下来,田大妮也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她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两手都是泥,身上还背着一个农药壶。
背上的衣服和裤子全被药壶里的水淋湿,散发出一股浓重的农药味。
她满面都是愁容,明明只有十五岁,可看上去像是三十五岁,或者更老。
只在看到田二妮的那一刹那,眼里才有了些许光彩。
她快速把身上的药壶放到墙边,伸手去拉自己的妹妹时,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农药,又忙着去院子里的水井边,打水洗手,顺便抹了一把头发。
村长已经在排解田家的老太太。
纪欣听得明白,他不但劝她,还威胁了她,说她再闹下去,纪欣给他们家的生活费就断了,让老太太自己去地里干活挣钱养孙子去。
这一点对现在的田家非常重要,所以她最终还是气呼呼地闭了嘴。
天色真的晚了,村里的路也不好走。
纪欣她们把箱子留下,本来想把田二妮也带走的,可是看着她与姐姐在一起,又有些不忍。
谢思明说“还是咱们先回去吧,不行明天再来看她。”
村长也在一旁说“是啦是啦,这田大牛家也没住的地方,你们从城里来的肯定不习惯,明天再来也行。”
两人出了村,坐上回县城的车,车子摸黑颠了一段土路,终于到了水泥路面上。
纪欣才轻声叹息“当初就应该把姐姐一起带走。”
谢思明问她“带两个孩子压力也很大的,你家里还有一个荣荣呢。”
她往后看“可是你看,好好的孩子,在他们家里都糟蹋成什么了。”
谢思明默然。
她当然看得见,但是这样的孩子,在这样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他们又能做多少呢?
她的目光,看向纪欣的脸。
那张白皙又美丽的脸,在车灯朦胧的照射下,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又暖又亮。
谢思明心中感叹她真的遗传了她父母的所有善良,看不得别人受苦,这样的人,本也不该为此烦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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