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欣知道,在她这里套话,有些过份,或许她的话,会把她自己的父亲害了,彻底失去父母。
可是项家,也正是因为他们可怜又可悲,才拿他们来对付自己的。
纪欣没有害他们的心,但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再说了,如果他们家没有做过坏事,那自己就算套来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悄悄按了口袋里手机的录音。
之后才开始跟田二妮说话。
从最边缘的开始,问她是否上学,学习成绩好吗?
她的脸上立刻绽出笑容,小小的脸蛋都红了“我上六年级了,学习好的,班里都考试,我总是考第一,因为考第一学校会奖励作业本和笔。”
“哇,那你真的很厉害呀,平时是不是一回家就学习,不出玩的。”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不是,我在家里不学习的,回家要做饭,还要洗衣服,没空学习。”
“为什么要你做饭,你妈妈和姐姐呢?”
“她们都在外面做工,要挣钱的。”
“你姐姐多大?”
“十五岁。”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更低,头也垂了下去“我爸说……我今年读完也不上了,出去跟姐姐一起做工,女孩子上学反正也没啥用,早晚都是嫁人养娃……”
纪欣忙问“现在都是义务教育,又不用收学费,他为什么不给你上?”
“做工有钱,上学没有呀,还吃家里的饭。”
纪欣惊的下巴都差点掉了,忍了半天,才轻声问“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田二妮摇头“我想上学,就是……”
她没往下说,但纪欣已然知道后面的内容。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拗得过大人,况且就田大牛的德行,也不会让他们有说话的机会的。
纪欣只能换个话题“你妈妈和姐姐做什么工?”
“农忙的时候就在家里干农活,冬天没事了就来县城,有时候给人家饭店里洗碗,有时候去厂子里。”
纪欣已经开始觉得胸口疼了。
但田二妮的情绪比她还低,垂下的发丝都碰到自己的膝盖了,两只手搅着自己衣角。
过了好久,才轻声说“过了年,就只剩姐姐一个人去了,我妈……我妈没有了。”
说到这里,她又极轻极轻地道“我也不想上学了,我想陪姐姐,要不她一个人,晚上从城里回去会很害怕。”
纪欣咬紧了牙,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但是鼻子酸的特别难受。
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因为此时她什么也给予不了她们。
只想此事尽快能有结果,到那时,自己能尽些微薄之力。
“你妈妈……怎么没有的?你们还这么小,她应该还很年轻吧?”
这次田二妮没回话。
纪欣以为她是不想答,也便没有强求。
可是她看向她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女孩儿的手背上,浮着一层水滴,而且还在一颗,一颗的增加,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纪欣忙着往自己口袋里找纸巾“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让你伤心了。”
她拿纸巾轻轻擦她的脸,女孩儿却越哭越凶。
护士站的小护士都听到了,可能刚才一直在听她们说话。
这会儿就走了过来,轻声跟纪欣说“你问这个,她肯定难过,听别人说,她爸总是打她们娘几个,现在她妈不在了,以后都没人护着她们了。”
“他为什么要打人?”纪欣是真的气愤。
护士却见怪不怪地笑了一下“还能为什么,没本事的男人只能拿老婆孩子出气呗,他也不敢出去打别人呀。”
有人在走廊里喊护士,她没再说下去,去忙自己的事了。
纪欣忙着安慰田二妮“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问你这事的,我不问了,咱也不哭了好吗?不然明天眼睛该肿了。”
她低低“嗯”了一声,却并未止住哭,反而肩膀耸动的更加厉害。
片刻,才哽咽道“我妈是被他打死的。”
纪欣瞬间愣在原地。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怎么可能?打死人是要偿命的,他不怕吗?”
“别人又不知道,就是……就是我妈真的很可怜,她头上都是血,腿也被打折了。”
她泣不成声“我和姐姐过去拉,我爸就抽我们的脸,还吼我们谁再掺进去,连我们一块杀了,后来,就把我们两个锁到屋里。”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当时的残酷“他手里拿很粗一根棍,一直往我妈身上打,后来……后来她就不动了。”
纪欣的整个身体都在抖。
她眼前仿佛在上演着那样的场面,鲜血横流,惨不忍睹。
一个为他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整天用劳动养着他,最后却被他活活打死在棍棒之下。
如果田大牛当时是自己的原因,导致这一切的发生,那么他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如果是项家指示的,那么项家就与他同罪。
纪欣的手慢慢握成拳,牙齿几乎咬出“咯嘣”声。
田二妮还在低低的哭泣,头一直都没抬起来。
之前擦掉的眼泪,这会儿又流了许多,那几张纸巾早就湿透了,她就拿自己单薄的袖子抹一抹。
袖子上也很快湿了一块。
纪欣用了很大的力,才把自己的情绪暂时压下去。
她重新拿了纸巾给她,然后低声问“你怕你爸爸吗?”
小小的孩子,半天没抬起来的头,竟然一下子直了起来,眼睛红红地看向走廊一端,吐字清晰地道“我恨他。”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眼里却带着浓重的杀意和恨意。
纪欣看的都不由心内一惊。
正要再往下问,却听到护士急急走过来,小声跟她们说“快别说了,田大牛起来了,正在往这边走……”
纪欣和田二妮同时往走廊那头看。
田大牛此时也抬起头,先是无意间扫了她们一眼,之后便大步往这边走过来。
他大声嚷嚷了两句,纪欣没听懂。
但田二妮听到,脸色立变,人也马上站起来,连看都没看纪欣,连护手霜掉到地上,她都没敢去捡,起身就往自己的病房里走。
经过田大牛时,他突然拽住她的胳膊,抬手就往她的身上打去。
纪欣已经站起来,此时忙着跑过去,护士也往那边跑,警告他在医院不准打人。
可她们两人赶到跟前,田二妮的脑袋上还是挨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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