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宇的声音清冷而疏远,低低在那头“喂”了一声。
纪欣握着电话的手心,立刻汗湿。
她换了一下手,又调整了一下语气,才开口“贺先生,我想把荣荣的户口迁过来,还有他出生时的证件,这些以后要上学……”
“好,你什么时候要。”
对方没等她说完,就已经答应。
纪欣反而噎了一下,一时没接上话。
片刻,那头问“现在,你有空吗?”
这话纪欣能答“有。”
“好,半个小时后,户籍室见吧。”
没等她回,那头已经把电话挂了。
纪欣看着黑屏的手机,眼睛好像突然得了散光病,半天都找不到焦点。
她带着相关证件,赶到户籍室时,贺东宇已经在了。
他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在看,不知道是看的过于仔细,还是根本不想理旁人,所以目光久久未动。
而路上过往的人,却都会往他那边看一眼。
盛夏的午后,阳光直直照在他身上。
他穿一件白色衬衫,没系领带,领口的扣子松开一颗,露出里面的喉结。
袖子挽到手肘处,两截劲瘦的小臂,就那么晒在阳光下,晃了不知多少女人的眼。
纪欣的车停在了对面,在车里看了他一会儿,才拿包下来。
她向他走去,一步步的靠近,在她到达贺东宇身边之前,影子竟然先一步过去,映到了他的身上。
贺东宇抬头,目光与她一碰即开。
“来了?走吧。”
他合上手里的户口本,往里走去。
那户口本上,现在有三个人,户主是贺东宇,妻子是纪欣,儿子是贺念荣。
当年纪欣为了真真实实跟他成为一家人,结婚以后,急急的就把自己的户口挪到他的户口本上。
那时候,她视这个户口本如至宝,每天都要拿着看好几遍。
手指会从他的名字上划过,再翻到自己的那一顶。
然后满足地想终于与他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可是现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户籍室,却是要把这个户口本分开。
纪欣往前走的脚,特别沉,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进去的。
反正等她走进户籍大厅,贺东宇已经在那儿等了。
“我排队,你去那边坐吧。”他说。
纪欣往旁边看了一眼。
今天户籍室里的人特别多,排了长长几条,有男也有女。
大多是男的排队,女的站在旁边。
他们手里除了拿户口本,也有拿着一些出生证明之类的,大概是给孩子上户口等。
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夫妻二人手拉着手,讨论着一些生活上的屑事。
纪欣的眼睛好像塞了沙,酸胀的很,时不时还想流泪。
她站不住,就听他的,去旁边的椅子上坐。
可坐下后,目光不由的又会向贺东宇看去。
他又翻开了户口本,目光定在上面。
离的远,纪欣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她的眼睛不由的也会往上面看。
那深红的颜色,真的……特别容易让人心酸。
时间一点点过去,贺东宇的前面不断有人离开,他随着人流也不断往前移动。
离柜台越来越近了。
纪欣看不下去,从座位上离开,向外走去。
此时夕阳斜沉,坠到西边的楼顶处,大片的夕阳余晖,红彤彤地撒下来,给城市也蒙上了一层彩色。
空气还是热的,尤其是离开有空调地方,热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纪欣的额头出了一层汗,手心里也是。
她拿出纸巾擦,越擦越多,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
突然,一个深红色的本本递到她眼下。
纪欣慌张抬头,就看到贺东宇的脸,他平淡地道“这个给你,孩子上学用,我现在有急事,先走了。”
他似乎很急,话说完,已经把户口本塞到纪欣的手里,然后大步向他的车走去。
车子在原处留下些微尘烟,之后扬长远去。
纪欣看着他消失不见,这才垂首看向手里的户口本。
打开,第一页的户主仍然是贺东宇,后面两页分别是她和贺念荣,中间还夹着出生证明等。
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他们的户口没有分开,只是把证件转到了她的手里。
纪欣应该感到愤怒的,她与贺东宇出来一趟,不应该是要这种结果。
可是,她此时此刻,心头各种滋味都有,就是没有一点愤怒的情绪。
她往户籍厅看了一眼,之后抬脚,也往自己的车里走去。
去了杜家,与他们一起吃了晚饭,之后带小荣荣还有家里的保姆回去。
自从向雪雅的事情结束后,纪欣与杜家的关系,就恢复如前了。
没有刻意的亲近,但平时也有走动。
她不再担心贺东宇会对他们报复,也与杜景平深谈过一次。
关于他们两人的事,其实杜景平心里也很清楚,有些东西真的勉强不得。
就像他一时无法爱上别人一样。
纪欣不爱他,如若他们真的在一起,也一样不会有爱情。
他能接受,可是她不能。
不能,便不会有幸福感。
杜景平不想她那样,他爱她,就想让她幸福,而不是勉强地迁就谁。
只不过有些习惯,总要慢慢改而已。
夏夜来的很慢,在贺念荣生日宴上发生的事,爬上北城娱乐头条,炒的到都是的时候,夜色才缓缓落下。
于是坐在饭桌上的人,捞了一个天太的谈资,争相把自己知道的事说给众人听。
一时间,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此事。
只有事发者,贺家本家没有在谈。
他们如霜打的茄子,歪头耷脑坐在自家客厅里,连眼睛也不敢抬,都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客厅中间,站着不速之客——贺东宇。
只看神色,他好像也没有生气,声音亦不大,平淡地道“那孩子的抚养权,我已经给纪欣,你们再去闹,会被抓起来。”
他稍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贺珉“另外,与你断绝关系的事,也不是说说而已,是做了法律公证的,所以严格来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老老实实,还能在北城安稳生活几年,如再这么闹下去,我绝不会再插手贺家的事,到时候是坐牢,还是被人打死,都是你们自己找的。”
话说完,他转身,没再看任何人,朝外面走去。
他已经出了屋门,贺老爷子才反应过来。
他拄着拐杖,艰难站起来,蹒跚着往门口追“贺东宇,你个不孝子,你自己没本事要回儿子,连爹也不要了,你……你活该孤寡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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