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荣荣歪着头,从纪欣的腿侧看向贺东宇。
“是爸爸呀,我在一所大房子里见过他的,他那时候每天都不笑,还很忙,但他每次回来都会来看荣荣。”
纪欣特别慌乱,她没想到儿子不但记得贺东宇,连在他家里的事都记得,他那时候他还那么小,是怎么记住这些的?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要怎么跟他讲,既是他们曾在一所房子,既是他那时候叫他爸爸,既是他下班会看他,可他们现在并没关系。
要命的是,她要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
纪欣并不能完好地编出口,尤其是同时当着贺东宇和小荣荣的面。
她只有转身,紧紧把儿子护在怀里。
贺东宇在她身后问“他姓贺对不对?”
纪欣后背紧绷,整个脸色都白了,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咬出一排细细的血痕。
杜景平已经从旁边的雪地里站起,几步过来,挡住纪欣母子“他姓什么与你何干?”
贺东宇抬手就往他脸上打,被杜景平反手一击,反把他推开五六步。
谭姐这个时候也过来了,从纪欣手中接过孩子,小声说“我先带荣荣去车里,别吓着他。”
纪欣正了正儿子的帽子,又帮他把围巾系好一点,由谭姐抱起他,往动物园外走。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细碎的雪花,轻飘飘地从天而降,落到鼻尖面颊时,格外凉。
她站起来,转身,与杜景平站在一处,冷冷对视着对面的人。
片刻,才问“贺东宇,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的人不说话,目光如讳地盯着她。
纪欣被他盯的又恼又气又悲,她怆然一笑,再问“贺总今天应该不是来动物园玩的吧?能在这里碰到,应该也不是巧合吧?”
对面的男人仍然不说话。
她心里的火苗已经烧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为什么不说话,你跟着我们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她脚步往前,逼到贺东宇的面前,声音提的更高“你放着深城的事业不管,放着那边的女人不陪,尾随我们做什么?我纪家还有什么值得你觊觎的?”
贺东宇的眼神猝然动了一下。
他还看着纪欣,可是那目光已不是之前的冷,而是掺杂了更多的别的情绪。
他突然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转身就走。
后面的杜景平赶紧追过去,却被宁剑抢步拦住。
“杜先生如果还想打架,我可以奉陪。”
杜景平一心只想护着纪欣,并不想跟他纠缠。
可是宁剑根本不放他走,把他的路堵的死死的,两人推搡一阵,真的差点动起手来。
还好动物园里的保安跑了过来,及时把两人拉开。
可是纪欣已经被贺东宇拉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的手指如冰冷的铁钳,紧紧箍着她的手腕,不给她一丝逃脱的机会。
纪欣满心愤怒,又担心儿子,急的大喊“你放手,贺东宇,你要干什么,你给我放手……”
那个人不放,还在手上用力,猛地把她往前拉过。
纪欣步子踉跄,完全站不稳,“哐”地一声撞到他的胸口上。
她第一时间就是推开他。
然后愤力想挣开他的手。
试了几次,贺东宇都不松,只垂眸冷冷看着她挣扎。
纪欣气爆了,弯身下去,一口咬到他的手背上。
她下了狠劲,力图把他的手咬开,可是直到自己口中腥咸,那个人吭都没哼一声,更没有放手。
纪欣心里乱的像塞进去一把杂草,找不到一点头绪。
她松了口,看着被自己咬出一个血圈的他的手,心头更是震了一下。
“贺东宇,你疯了吗?”
她往后退,可是手仍被他死死抓着,也只是退开一步而已。
那一步,贺东宇轻松跨过,又贴到了她的身前。
“对,我是疯了,早就疯了,因为你。”
他的话太低太沉,说出口的时候,还带着某种恨意。
纪欣吓了一跳,人不由自主又想往后退,腰间却又多了一只手,把她紧紧箍住。
贺东宇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幽深似海,口中说话的白气扑到她的脸上。
他说“我早在十几年前就疯了,我与你,根本就不该认识,更不该结婚。”
他突然发笑,笑的悲凉又难过,是纪欣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怔怔看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但他刚才说的话,纪欣却是听清清楚楚。
到此时,此刻,他仍在后悔,当年不该娶她。
这对纪欣来说,真是讽刺之极,也可笑之极。
她用了凭生最大的力气,猛然推向他的胸口。
贺东宇不知是真的累了,还是大意了,这次竟然被她推开,人也快速往后退去,踩到旁边枯草的积雪里。
他的半截小腿都埋在雪里,人却站着没动,仍然用一双悲凉的眼睛盯着她。
那眼神,莫名让纪欣心口一酸。
可是,再酸也抵不上语言带来的伤害。
纪欣心乱到语无伦次“贺东宇,我知道你后悔,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必总拿这事在我面前说。”
她吞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整个胸口都像要冻住似的,身子往前微弯着,眼睛也瞪着他。
“过去嫁你,是我的错,是我们纪家的错,可是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已经没关系了。贺东宇,我欠你的,已经还了,我们纪家都还清了,我父母更是因为你,没了性命,你还想怎样?”
太气了,也憋的太久了,喊到最后她破音了“你到底还想怎样,把我和我儿子的命也拿去才甘心吗?”
她眼中喷火,呼吸加剧,死死瞪着面前的人。
贺东宇腿脚发冰,心底发寒,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听着她歪曲他意思的话,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回。
他只是……只是想表达,如果当年没有遇到她,他或许一生也不会有爱情,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发疯。
谁会想到那么孤冷的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冒雪跟踪她到动物园,只是不想别的男人碰她而已。
纪欣看着他怔然的脸,慢慢站直了腰。
她抬头向天,让雪花尽情撒了一脸,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眼泪顺着两个眼角滚落,撒在雪地里,瞬间不见踪迹。
如同她那些年的婚姻和爱情,早已经不在,但却落下这么大个后遗症。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哑着声音跟贺东宇说“贺总想要怎么对付我,来就是了,如果有一天,我也死在你的手里,那是我自己笨,是我活该,但是,你若敢动我儿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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