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语秋看了看迟林,脸一下憋得通红。她快步绕到弯道边的出口处,“还是我先走吧。”
盛语秋弯腰过了出口,眼前是开阔的一片洼地,深约一丈。顶高几十丈,四周的石壁延到高处,顶部直径一米的空洞被草木遮盖,稀稀散散的光洒在空地中央。
盛语秋:“这是第二重了……”
迟林和郑南枫跟了过来。
这片空地被称为“校场”,周围共十二个道口,每个道口前都有一座狮子形态的石像。
“韩大夫说,这儿是圆形的一块空地,却不想竟然如此宽阔。”盛语秋站在一边,没有往前走。
郑南枫:“练兵之地?莫非是映射当年叛乱起义的集结地?”
“是说这个洞可能是在重现千瓷镇发生过的事儿?”盛语秋估算了一下,“这么大的校场,得有几万人吧?当年的起义竟有如此大的规模?”
“百年之事不可考,”迟林指了校场四周的十二个道口中的一个,“那日我是从这去的第三重。”
“如何得知要从此处通过?”盛语秋看着迟林。
迟林轻描淡写地说,“试……”
盛语秋等不来第二个字,追问道,“碰运气?那你试了几个?”
“三,”迟林指了指右手边的两个通道,“另外两个是绝路,走错退回之后,校场会有水。”
“水?”盛语秋抬头看看顶部的空洞,“因为下雨了?”
“第一次退回,水深一人高。第二次退回,”迟林顿了顿,“水深不详……大概就探不到底吧。”
“是因为走错了,才引来的水吗?这样说来,我们没有几次试错的机会,”盛语秋回忆着韩大夫画的图,“可是韩大夫走的不是你指的道口,却是也到了第三重。”
郑南枫:“殊途同归?莫非有两个道口都是对的?”
“不能,”迟林环视着道口,“紫檀洞不是通道,这儿处处诱人深入,又处处阻人前进,无非是要闯入者有去无回。”
“如果连大门都会自动开合,这道口变化可能也不稀奇了。”盛语秋细细看着不同的道口,又轻轻摇了摇头,“除了门口石像的神态姿势不同,其他没看出什么差别。”
“或许……”郑南枫思虑道,“十二是有所指?”
“十二?莫非是指时辰?”盛语秋转向迟林,“当日你来这儿时大约是什么时辰?”
迟林回忆片刻,“来紫檀洞是卯时,第三次入道口是酉时。”
“酉……时?”盛语秋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你用了六个时辰才到这儿?”
迟林:“找草药比较费时而已。”
“如果对应的是时辰,此时快到辰时了,”盛语秋从酉时开始推算,口中默念着时辰,她指着一个道口,“那或许就是这个了?”
“那走吧。”郑南枫冲着盛语秋指的道口走去。
“哎,师父,你不再判断下吗?”盛语秋冲着郑南枫的背影喊道。
郑南枫回身,“不是还有试错的机会吗,我选择信你,否则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迟林……”盛语秋看着身边的白衣。
“你师父说得对,”迟林冷着脸看了看郑南枫,“我来这的时候,也没发现有什么规律,既然韩大夫所说也不假,这道口定是变化着的。”
……
入了道口,路宽仅容两人并行。
迟林走在最前,行进速度不快,“道口没什么机关,只是任何一个转角,都可能连着绝路。”
“花点时间不打紧,”郑南枫侧脸看着盛语秋,把话接下,“没机关就好,既然可能突然转到绝路,我们不走太快便是。”
为了照顾盛语秋的听力,郑南枫基本复述了迟林的话。
看着啰啰嗦嗦的郑南枫,盛语秋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又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盛语秋的手还未放下,却瞥见迟林回身望着自己。
她急忙把手收回身侧,等着迟林言语。
迟林却是什么都没说,又转了回去。
“喂,迟林!”盛语秋喊了一声,见他不应,又补了一句,“尉迟林!”
迟林在原地站定,顿了片刻,“此处容易埋伏,你到我这儿帮忙看着些。”
盛语秋皱了皱眉,朝着郑南枫微微耸肩,表示自己还是看不见迟林的话。
郑南枫的眉眼朝着迟林的方向动了动,示意她到前面去。
“呃?”盛语秋挤眉弄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盛语秋。”迟林转过身看着她。
盛语秋把目光从郑南枫身上移开,“啊?”
看盛语秋把眼神移到自己这儿,迟林开腔道,“夫人是不是考虑,帮我看着点前路?”
“啊,好好好!”盛语秋应得干脆,没有纠结于一句“夫人”之称,她只念着不要演了这么久,最后功亏一篑。
待与迟林并行,他却没有再言语。盛语秋警觉地察言观色,生怕漏了词句又生尴尬。
就这样三人走了约半个时辰。
“我们没有走过重复的路,可是为什么还没到头。”盛语秋神经绷得紧,有些疲倦。
“应该快到了。”迟林没有停下步子。
“等等,”盛语秋拉住了迟林,“前面的墙变了。来路的墙面虽潮湿,却鲜少生青苔。但是你们看前面的墙,是不是青苔生得密了不少?”
迟林看了看盛语秋指的墙,又看了看盛语秋,不置可否道,“这能说明什么?”
“这堵墙可能是常年临近水源,”郑南枫挤到二人身前,“应该过了前面那一段路,就到了。”
“那走吧,”盛语秋提步前行,“时间紧迫,万一不对还要折返。”
迟林拉了盛语秋的手肘,把她扯回身侧,“别逞强。”
……
绕过盛语秋说的墙,眼前又是一片豁然开朗。
“这看上去简单多了。”盛语秋指着眼前弯弯绕绕的桥,交织错综。
话音未落,盛语秋的脸上又布满愁容。从起点开始,几乎每个连接点都连着至少四个的桥。而各段桥除了高低起伏不同,又没有什么差异。
迟林:“这便是第三重,妄桥。”
郑南枫:“这桥有什么特别?”
“特别不牢靠,”盛语秋看着稀稀拉拉的木条组成的桥面随口道,她指了指远处略低的一段桥,“不过那儿应该来过人,桥面残损。”
“是我留下的。”迟林顺着盛语秋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在那一段不知道触了何处,坠了块巨石,我没躲及,就被压了。”
盛语秋抬头看了看,怪石嶙峋不假,可是如果此处坠下巨石,以迟林的轻功又怎么会来不及避让,她又看了看远处那段破损的桥面,“所以桥面是被巨石压坏的?”
迟林:“是我用内力打坏的,不然脱不了身。”
“这桥如此牢固?这样说来是不易落水的,所以桥下的水应该是安全的?”盛语秋看了看桥下的水,亮盈盈的水面看似平静,却不似普通的湖水。
迟林:“不知,落水时我已昏迷。但是此水昏黄有亮光,有些像忘川。”
盛语秋原还觉得湖水澄亮,甚是好看,此时却一阵后背发凉,“所以你如何通过的?”
迟林:“神话故事中,在地府十殿外设有金银玉石木板奈何等桥六座,金司正西,银司西北,玉司正北,石司西南,木司正东。”
“所以,你是按照这个顺序行进的?”盛语秋拿出韩大夫所绘之图,按照迟林所述方位大抵比划着,“基本是一致的。”
“韩大夫记得不太真切,当时是由韩印明探路,他只是跟随。”郑南枫看了看远处桥面的破损,“看来这个村长功夫不错。”
“那‘奈何’呢?指什么方向?”盛语秋把手中的图纸合上,望着迟林。
迟林:“不知,所以走错了。”
郑南枫:“除了错路和来时的路,我们还有六个方位可选。”
“除去金银玉石木所对应的方向,还剩东北、东南和正南。”盛语秋捡起小石块,在地上画着路线,“迟林,这‘奈何’这段你选择了正南,又是作何考虑?”
迟林:“我是来找药草的,自然是哪儿有就往哪儿走。水流应该是连着梨花林边的那条河,我醒来之时就躺在河边。”
盛语秋想起韩忆的描述,迟林浑身是血,手中握着九枕草。所以他是为了取下药草,才被巨石砸伤,为了脱身打断了桥面后落水昏迷。而迟林会选择正南向,并不是为了离开,而只是因为那段桥边生了九枕草。
盛语秋在最后一个节点标注出两个方向,“所以我们往东北或东南向。”
郑南枫:“先走吧,或许到了最后一段,我们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迟林:“前五段应该是对的,我们莫再耽误时辰了。”
盛语秋扔了手上的石块,踏上了正西段的桥。
踩在桥面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吱吱呀呀。铺设桥面的木板坚硬,在湿气如此重的地方,却没有发霉腐烂的迹象。
站在桥面上才发现水中暗流涌动。桥面两侧有一根铁链,晃晃悠悠地与桥面摆动得幅度不同。
有了迟林的推断,三人顺利通过了五段桥。
站在连接点处,盛语秋观察着东北和东南两个方向。
郑南枫:“韩大夫还说了什么吗?”
“当时你们都在呀,韩大夫只说最后一段桥很长,”盛语秋努力回忆着,“其他应该没了。”
郑南枫:“他是第一个发现古镇的人,又来过此洞,若说他没有个七八成把握,又何必犯险?”
迟林:“丢的是亲闺女,他没必要向我们隐瞒,毕竟我们还要救韩忆。”
经郑南枫提醒,盛语秋想起韩大夫在后院单独说予自己的话,那一句“只缘身在此山中”又回荡在脑中。
盛语秋蹲下身,在地上沿着起始点又画了一遍,“从正西到西北,再往正北转西南,再转正东……如果这五段桥长一致,正南则是回到原点。可是,最后一段桥的长度是先前的两倍,所以走东南可以回到原点。”
迟林:“为什么要回到原点?”
盛语秋指了指东南方的高处,“觉得那儿眼熟吗?”
迟林:“是起点。”
“你们看桥,高低起伏不同,唯有‘金’桥平缓……”盛语秋用手臂比划着桥的蜿蜒曲折,却猛然看到东南方桥面的尽头有一个银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