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会召开三日,可是那三日虞溱却突然高烧。
绿葶诊断出来,道是虞溱受了风寒,可是现在这天气明明不暖不热,适宜得很。
陆行之脸色阴沉,晓鸢终是顶不住压力才畏畏缩缩的道:“公主前些日子晚上贪凉,不好好盖被子,晚上风也大,奴婢记得自己明明关了窗户的,可是第二天那窗户又莫名其妙的开了……”
虞溱让她不要说,可是这庄主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晓鸢顶不住压力。
虞溱唇色发白,俨然是一副虚弱的模样,陆行之看了很是心疼。
但是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他不能不出场,于是对绿葶道:“你好好看着她,该吃药吃药,如此不省心,我回来定要罚她。”
其实他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但是还迷糊着的虞溱却是听到了这句话,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于是这三天虞溱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原本还是兴致冲冲的要看陆行之剑出动天下。
虽然事实如此,陆行之剑法确实超群,这么多年过去了,是现在的她没有那个眼福。
陆行之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他却放弃了。
把位置让给了太白的长老,那太白长老原来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势在必得的,可是却没想到他中途放弃了,心中不解前去询问原因。
陆行之只是收了剑,答道:“我原本是想让一个人亲眼看见我当上武林盟主的,可是她现在重病在身,她看不见,我又有什么必要来当这个武林盟主?”陆行之脸上是坦诚的笑,想起虞溱,他心里就好像柔软的一塌糊涂。
那太白的长老简直哭笑不得,很少见过哪个世家子弟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的。
上一个好像还是沈云轻,他入赘唐门,让江湖人嗤笑了好一阵。
陆行之看着手上的无影,叹了一口气。
眼前这个便是新的武林盟主,每一届武林盟主当然都是以武力论高低,既然陆行之中途退出,自然就是太白的这位前辈来当了。
“其实还有一事要劳烦前辈。”陆行之的态度很是客气,他继续道:“我想与真武的了尘道长一月以后论剑,死剑,还请蒙住帮我广发英雄帖,共见此事。”
这太白的长老名为白溪秋,此次来参加武林大火还是那些太白弟子推崇他,所以他这才来了,没想到这一上任,陆行之就说要论剑,还是死剑。
“寻常江湖论剑一定是要有缘由的,你和了尘道长是有什么瓜葛吗?若是能私底下解决是再好不过了,为什么一定要论剑?还是死剑?”白溪秋不解,这两位后辈都是在江湖上比较有威望的,是何事使得陆行之竟要论死剑?
“他谋害我的娘子,使我和我娘子分隔两地,这个缘由,值不值得让我和他论死剑?”陆行之毫不避讳,就这样把原因说了出来。
白溪秋听了他的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好。
陆行之和了尘在一月之后在真武论剑的消息在江湖传开,整个江湖都仿佛炸锅了一般,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但是白溪秋和外界说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这也是陆行之要求的。
只道他们之间有私人恩怨,具体原因不便多说。
了尘好歹是真武的前一任掌门,他如果真的把了尘害他妻子这件事请传出去,不仅真武会记恨他,还会在江湖上莫名其妙的树敌。
这件事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牵涉到真武或者陆绝山庄,都是不好的。
了尘也明白这是陆行之之前对他说过的,给予他的尊重。
随玉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连忙去找了了尘,了尘只是一脸淡然道:“论剑便论吧,我也想和他好好打一场。”
随玉这些年来一直心平气和,可是他这次亲眼见到陆行之的剑法,若是在江湖上排名那也定能排到前三的为止。
他一直对自己的师侄感到可惜,如此适合修道之人一旦沾了红尘,怕是很难再回头了。
可是随玉却还是不想放弃他,师兄当年说过了尘此人,虽然他入门比较晚,但是若是好生教导,定会成为真武的中流砥柱。
现在别人要和他论死剑,他还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随玉当真痛心。
“陆行之的剑法你也见到了,这么多年他一直隐藏实力,江湖众人都以为他只是会做生意,善于驭下,可是他父亲当年在江湖中也是颇有盛名,剑法天下第一,你和他论剑,你有几层把握赢?”随玉的拳头紧握,他实在不想看这两个后辈自相残杀,“我去找陆行之说,要他取消论剑。”
“不必。”了尘制止他,“师叔,你这么多年如何对待了尘,了尘心里明白,十分感谢师叔的照顾,可是这一架,我和他非打不可。”
这是他欠陆行之,欠虞溱,欠整个江湖人的。
他没有办法赎罪,也许只有他这条命能平息怨恨。
在真武躲了这几年,他的内心愈发平静,也看淡了生死。
论剑他会拼尽全力,看陆行之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保护虞溱,但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这只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虞溱当年是陆行之一手交出来的,她的剑法如此精妙,陆行之的又怎么会差呢?
随玉看了尘这一副坚定的模样,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你又是何必。”
了尘穿着一件纯白的道袍,他在榻上打坐,赤足光脚,瘦弱的指骨看起来白净无瑕。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
他的手已经沾满鲜血,心也不再干净。
“当年父亲送我上山或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只是想让我生存下来,却不知道我这么多年在心里的恨。师叔,有些事可能我没有和你说过吧?你知道惜言当年怎么对我的吗?他叫我扫楼梯,从第一层扫到最顶层,那时候我不怨,我是真武的弟子,做这些事情理所应当。”
随玉从来没有听过了尘说起此事,也十分不解当年明明十分温柔随和的孩子为什么会变得那般。
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听了尘说下去。
“我得到师傅真传的那一天,师兄嫉妒。
明明我们两个都是师傅座上最得意的弟子,可是他却只想当那一个。
他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我存在,他就会感到不适。
这是他亲口和我说的,在他奸污我的那天晚上。
师叔你看,惜言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畜生呢?”
了尘笑出来,他的笑声有些疯狂,直直刺着随玉的耳膜,有些生疼。
随玉的情绪难得激动,他竟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是骗我的?我不相信你们……会做出那种事。”
“否则师叔以为我为什么突然一下就转了心性?如果不是惜言太过分,我怎么会找人杀他。”了尘连这件事都说出来了,他笑着挑挑眉,现在是已经都不在乎了。
随玉却胸口起伏不定,他指着了尘,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是一拂衣袖,离开了了尘所住的房间。
了尘张狂的笑容慢慢淡下来,在他唇角只剩下一抹凄凉。
他的师叔是这天底下待他最好的人,就算他做错了事,师叔也会尽力的去包容他,庇护他,开解他。
可是他还是让师叔和师傅失望了,他这一生,做错了太多事,他也不想再让师叔难过了。
了尘仰着头,有一行清泪从他眼角划到发丝。
一个月后的决斗,他知道他不会赢,也不能赢。
他不想让那个女孩伤心,或许自己在她心中只是白驹过隙而已,可是了尘却还是把她记住了一辈子。
了尘现在只一心求死,别无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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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溱猛然睁开眼睛。
她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梦见一个人鲜血淋漓的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道别。
她额角满是汗珠,显然是还没有从刚刚的梦魇中缓过神来。
晓鸢原本还在一旁睡得迷糊,听见声音连忙站直了身子去看虞溱的情况,见虞溱满头是汗,她拿了一旁的毛巾,打了水然后去替她擦干净额角的汗。
“公主您终于醒了,绿葶姑娘说您只要出一身汗就没事了,果然是真的!”晓鸢说完,虞溱就看着自己身上这厚厚的几层被子。
她还喘着气,“水。”
晓鸢连忙把毛巾放在一旁,倒了一杯温水给虞溱,虞溱喝下,感觉喉咙稍微舒服了一点,才道:“把这几床撤了,好重。”
陆行之听见虞溱已经转醒的消息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他的衣衫还未穿整齐,就这样风尘仆仆的来了。
虞溱见他的头发只是随意的拢起,便知道他是已经睡下了,还急急忙忙的来看她,心中一丝愧疚划过,见到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陆行之松了一口气,让旁人都退下,走到虞溱床榻旁坐下,道:“你昏睡了五天,以后若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真的会生气惩罚你的。”
虞溱很乖的点头,她睡了这么久,没有一点困意,刚刚晓鸢又喂她吃了些东西,现在陆行之又在她面前,于是她问:“你当上武林盟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