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天才有天才的烦恼。”
忍足侑士坐在心理医生办公室里、比自己科室要舒服很多的沙发上，他一点也不客气地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而没有给心理医生一杯。
他抿着苦涩的黑咖啡，悠悠地叹气。
“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你明白我下班了吗？”转椅晃了一圈，还穿着白大褂的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对他说,“我还在这里的唯一理由，是因为院长是你父亲。”
“那你还这么对我说话？”
“如果你再给我增加无谓的工作量,我打算明天就递辞呈了。”
“你没有医德吗？”忍足侑士问,“我现在真的很忧郁。”
“我以我所有的学位证书和医师执照发誓，你跟心理问题扯不上关系。”柳生比吕士反问,“而且已经下班两个小时了，你没有时间观念吗？”
“……”
“……”
两个人在内心互相唾弃了一番对方的人品。
就在柳生比吕士准备打开电脑起草辞呈的时候，忍足侑士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垂下眼看着来电显示,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侑士，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接起来之后,绘里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
“是吗？”忍足显得很有耐心,“你梦到我了吗？”
“恩。”
“是噩梦吗？”
“这次不是。”
“那可真是难得。”忍足侑士轻笑了一声。
时隔许多年,北川绘里在年少时因为受伤而损失的那部分记忆渐渐变得清晰,虽然这么多年一直维持着朋友的关系，但是在她不断想起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频繁了许多——仅仅是出于确认她的记忆是否正常的目的。
在这之前,绘里曾问过他是否介意再一次面对往事，他摇了摇头反问，“那你介意吗？”
“我没有办法啊。”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的人，撩了撩长卷发,从发丝到指尖都精致到完美的地步。她出落的远比少年时更加美丽，忍足侑士看着这样的她，偶尔会想起那个在大雨里狼狈的女生，他想，不管中途错过了什么，至少他并没有选错。
他永远是正确的。
“那么，这次你梦到什么？”他问。
“冰帝校门口咖啡店里那个兼职的女生，”她这次难得用上了叙旧的口吻，颇有些好奇地问，“她那个时候，是喜欢你的吧？”
“我不记得了。”
“我突然想起每次体育课，她都送了冷饮过来，你总是不肯接受，反而是我在旁边一直要求她下次带别的饮料。”说到这里，她被自己缺心眼的举动逗笑了，“不知道她后来不肯再来了，是不是因为我太过分了。”
“不是你。”忍足侑士顺着她的话，从记忆里找到相应的场景，他还以为他已经忘记了，“那个时候，应该是因为我拒绝了她吧。”
“咦？”绘里发出了同情的声音，“那个时候你一边要被我喜欢，一边还要帮我解决掉情敌，真是辛苦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好吧。”
挂掉电话后，柳生比吕士居然没有趁机离开，而是坐在位置上冷冷地看着他问，“这就是你天才的烦恼吗？”
“不。”他摇头，“这是普通人的烦恼。”
“你也有这种时刻吗？”
“当然啦。”忍足侑士叹了一口气，“人生本来就很艰难了，天才也不容易，为什么还要兼顾普通人的事情。两者之间，总是要放弃一样的。”
柳生比吕士忍无可忍地合上笔记本，“我是研究人类心理的医生，你这种物种，暂时不属于我的业务范畴。”
他走后，室内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不停发出恼人的动静。
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人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间的灯。
穿着病号服的小女生偷偷溜了进来，看见忍足侑士，神情不可避免地有些惊讶，“咦？！为什么是忍足医生在这里？”
“我打算篡位了。让柳生明天就失业。”
“……你真的有心理医生执照吗？”
“当然有啊。”忍足侑士理所当然地指着自己，“我，忍足侑士，虽然低调了很多年，但我考了五个不同类型的医生执证。”
“诶？！这么厉害？”
“还行吧。”每当他面对旁人惊讶或者崇拜的表情时，也会在心里困惑——对他们来说，这真的是困难到让人震惊的事情吗？
从小被誉为天才的人，就算比普通人知悉更多的事情，却很少能够体会到他们的感情。他也不想体会。
“既然你也算个心理医生，”穿着病号服的女生坐在他面前，有些忧郁地说，“那你来陪我聊聊天吧？”
“？！”忍足侑士看着她，“你以为心理医生是种什么职业？！”
“干什么啊！”在医院里住了很久的女生，显然对他的恶习有所了解，“你自己不也常常骚扰柳生医生吗？！”
“……”
女生开始讲述她对隔壁病房、那个暂时住院的美少年的暗恋之旅，她说着说着，发现自称有心理医生执照的忍足侑士一直盯着窗外走神，恼羞成怒地把沙发上的小玩偶丢过去，“喂，忍足医生，比起柳生医生你更加有失业危机吧？”
“不会的，”忍足侑士头也不回地接住了她的攻击，“我爸是院长。”
“……你刚刚好像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什么过分发言。”
女生总算发现就算她的心情就算再怎么纠结，忍足侑士也不会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他虽然对女孩子总是很体贴，但相处之间的分寸却非常分明。
她叹了口气，有些抱怨地说道，“忍足医生的人生大概没有烦恼吧？家里有医院可以继承，自己又这么厉害，而且喜欢忍足医生的人也很多，完全不会被感情困扰……啊，真好啊。”
忍足侑士回头看了失落的女生一眼，“那也不一定。”
女生敏锐地抓住了其中关键，“忍足医生也会被感情困扰吗？”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忍足侑士说，“大概遇到过这样的人吧。”
“真的吗？不是在安慰我吗？”
“没有安慰你。”
“那后来呢？”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苦恼的暗恋，兴致勃勃打探起在医院最受欢迎的忍足医生的私事。
“后来她跟我告白，我拒绝了她。”
“？”女生有点反应不过来其中的逻辑，“为什么啊？”
“很难说。”忍足侑士稍微回忆了一番当时的心情，“大概是因为很难接受普通人的感情吧。”
“那是什么意思？”
“期待、嫉妒、煎熬、痛苦……”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词汇，“这些情绪，为什么非要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我不能理解。人的真心，为什么要捧出来交给另一个人，我也不能理解。”
“所以你没有把真心交给她吗？”
“恰恰相反。”忍足侑士摇着头说，“我当然给她了。”
她把那颗并不情愿交付真心摔在地上，碎片散落了一地，在最后忍足侑士面对着那句“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时，内心竟然是解脱的。
他仿佛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再也无人问津的心意。
他那时有些快意地想，这下好了。你再也不能伤害我了。
“那医生以后喜欢每一个人，都要这样纠结一次吗？”女生撑着下巴发问，因为药效，她已经有点困了。
忍足侑士看见她一点一点沉下去的脑袋，沉默了许久。
他把被子盖在熟睡的女生身上，稍微思索片刻，还是回答了那个没有人能听到的问题。
“不会的。人哪有那么多颗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
后面没有啦。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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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编辑通知修改章节名，并没有什么更新掉落，冷静，不要删掉我qaq再冷静一点，有没有想给我写长评的冲动，呜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