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问心(1 / 1)

长久以来的习惯不会轻易更改,即使在答应之前稍微进行过思考,但那份思考并不是“要不要答应她”而是“她想要做什么”,进而演变成“随便吧答应好了”,这是惯性思维不可避免的盲区——他没有设想过拒绝的可能性。

忍足侑士站在原地,如同宝石一般深蓝色的瞳孔倏而灰暗了下来。

他不期然想起了与她残留的记忆重合的那一幕,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清晰到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女生忽然泛起红色的眼眶,勉强笑着说因为隐形眼镜掉了——其实直到今天,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会让她流露出哭泣的姿态,但是那份未知的痛苦却历久弥新,在很久之后,依旧会出现在令她不安的睡梦中。

女生鬓发间还残留着细细的汗珠,被汗水浸湿的秀发散在脸颊两侧,或许是阴天的缘故,她最近有些感冒,刚刚伸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体温也高的有些不正常,看上去,是经历过一场噩梦的模样。

得出这个结论,仿佛听见有人在幽暗的夜空里冷笑了一声,说早知道你是她的一场噩梦。

忍足摇了摇头,脑海里的幻觉让他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他没有像当初那样回答她,而是稍微转过脸,对上她的视线,认真地问,“所以……是什么事?”

她并不是擅于伪装的类型,又或许是从梦中惊醒的疲惫太过沉重,此时此刻眼中的动摇显而易见,“……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我?”

“大概是因为我不擅长拒绝女孩子吧。”少年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别这样看我,我努力在改了。”

绘里还要说些什么,客厅里传来了兵荒马乱的动静。

她循着声源往前走了几步,看见迹部景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正在教训想通宵打游戏却不慎在沙发上睡着的慈郎和岳人。

两个少年抱着被子,一点被训斥的自觉都没有,嘴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跟着桦地往楼上梦游般走去的样子十分喜感,绘里看了一会,忍不住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音。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迹部景吾的洞察力。

少年的视线笔直地望了过来,也许是因为白天的事情,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视而不见。

“……”

“……”

沉默之中,是绘里先扛不住他教导主任一般严肃的神情。

“我没有玩游戏。”她举着玻璃杯解释,“我只是下来倒杯牛奶。”

她站的地方没有开灯,清冷的月光从窗外倾泻,朦胧地洒在身上,也许是光线模糊的原因,她看起来比白天状态糟糕了很多。

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在迹部景吾的人生中,这样无话可说的时刻还是第一次出现,他甚至有些嫉妒起她的一无所知,不会在照面的瞬间就想起过往那些争执和隐藏在争执之下的、彼此错过的心意。

可前尘往事如何叫嚣着不肯安静,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已尘埃落定——没有任何误会,没有发生过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也没有其他人的干涉,是他们自己背道而驰,一步步放大了裂痕,走向无法挽回的两端。

“……”

气氛僵硬了太久,绘里放下玻璃杯,她内心期盼着谁能够在这个时候出来缓解一下仿佛凝固了的氛围,但是侧头望去,忍足侑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真的很没有义气。

她默默谴责了一番好友,回头望着迹部景吾寒冰般的面容,就算是自诩伶牙俐齿,她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

她没有那些记忆,就算他对这件事表现得再生气与耿耿于怀,绘里也没有办法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更不可能回应他的心意。

因为那个喜欢着迹部景吾的女生,已经离开很久了。

他们在寂静中对视,最终是她先移开了视线,叹息地说了句“对不起”。

——她将这不可能收尾的烂摊子抛给了迹部景吾,自己反而不受困扰,两厢比较下,她想不出迹部有什么原谅她的理由。可她不是逃避的性格,就算今后要说无数句得不到回应的对不起,她也永远会直面这个选择。

余光里少年似乎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他最终也没有对绘里说出哪怕一个字,在空气压抑到极致的沉默中,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随着房门轻轻锁上的声音,绘里缓慢地松了一口气。

她将已经冷掉的牛奶倒进厨房的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清洗杯子。而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忍足侑士只是沉默地倚着门框。

“侑士,刚刚为什么躲起来?”

将玻璃杯放回原位,她终于整理好心情,整个一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说话时甚至能听到疑问落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寂寥的回音。

【……

那场电影的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了,对于忍足这种记忆力超群的人来说,唯一的解释就是整整两个小时的放映时间里,他根本没有关注过荧幕上的画面。

开场入座时就发现了,前排的几个女孩子正好是同班同学,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偶尔在电影的间隙中侧头投来一瞥,像是十分好奇的模样。

旁边的绘里戴着兜帽,她对这种爱情电影一向缺乏兴趣,要不是忍足青睐的话估计根本不可能为此踏进影院——柔和的音乐和男女主角冗长的对白,很快让她昏昏欲睡,此时正单手撑着下巴,两侧的黑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表情,不过忍足可以想象到她强忍着困意的模样。

他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实在支撑不住而倒下,但在接下来两个小时的观影过程里,她居然摇摇欲坠地维持了清醒。

因此在电影散场的时候,周围陆陆续续有心思细腻的女生发出抽泣的声音,唯独忍足侑士轻笑了一声。

整场电影都神游天外的绘里突然惊醒一般抬起头,恰好迎上少年盛着温柔笑意的深蓝色眼眸,她愣了一下,好奇地问,“是个不错的结局吗?”

“恩,是吧。”他在邻座不可置信的瞪视中大言不惭的回答。

影院的白色灯光渐次亮起。

前座的同学朝忍足挥了挥手,正要朝这边走来,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对绘里说,“你先出去吧。”

绘里并没有看见身后发生了什么,站起身,“好啊,我在外面等你。”

“咦?是忍足君女朋友吗?”女生们走到他身边时,只看见一个怎么看都有些熟悉的身影逆着光迈下台阶。

“不是。”

跟巧遇的同学进行了一番寒暄后各自分别,忍足在影院旁边的冰淇淋店找到了绘里。

已经是隆冬季节,她的指尖冻得通红,却还是不肯放开自己喜欢的甜品——在某些方面,她的固执和任性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他将她的掌心扣在手里,指尖一片冰凉的触感。

“怎么——”

他的问责没有说出口,就被女生打断,“刚刚,为什么让我先离开?”

原来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

心底有谁叹了口气,但表面上却再温和不过,缓慢地摩挲着她的指尖,“……只是觉得,不让她们看见比较好。”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滋生的感情,最终也没有展示在人前的机会。

比起害怕更像一种谨慎的做法——忍足侑士总是十分周到,会给自己、给绘里甚至旁观者留下退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绘里垂下眼眸,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指尖,她依旧觉得很冷,但是她曾经以为忍足能够带来温暖,事实上,是她用这份化不开的寒冷沾染了他的生活。

可是——

“不管你心里想着什么,”霓虹灯光一瞬间闪过她的眉眼,勾勒出令人触动的柔和意味,“觉得这份感情不应该被谁发现,或者是辜负了谁、伤害了谁……”她收紧了指尖,像是在汪洋中抓住一根浮木,“侑士,走到今天这一步,我问心无愧。”

镜片下深蓝色的眼瞳闪过一丝惊诧。

忍足不知道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但一瞬间心事被击中的感觉,让失控感前所未有地强烈了起来,他因为排斥这种异样的感觉而皱起眉头。

——你懂什么?

——正因为你什么都不明白,才会陷入这种境地。

脑海里浮现了许多并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讽刺的、阴暗地一遍遍重复,聒噪到令人生厌,却又无法用理智反驳。

“侑士?”因为他的沉默,绘里有些不安,试探地念着少年的名字。

忍足低声地回应她。

远处的街头乐队倏而放大了音量,她只看见他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听清楚内容,茫然地追问,“……你说什么?”

“我说——”少年唇角泛起苍白而不抵达眼底的笑意,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如同潮水褪去,整个世界寂静的只剩下他的回答:“我有。”】

雨后的风裹挟着青草甘冽的香气,在安静的空气中无声蔓延。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错以为她的背影在微微颤抖,但真正动摇的,或许只是注视着那道身影的、自己的眼眸。

意料之外被识破的心意、轻而易举能够被猜中的心事……她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比面对其他人更加游刃有余。

“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因为长久没有得到回应,绘里转过身,深深地凝视着他,“侑士,你到底是我什么人?”

【“——那是忍足的女朋友吗?”

“不是。”

旁边的女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诶?可是看不出来你是陪女生看电影的类型啊,‘人类麻烦死了’这才是忍足侑士应该会说的话吧?”

“的确很麻烦,”他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苦恼,“谁让我非要单恋她。”】

“……我当然是你的朋友。”在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注视下,少年依旧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温柔,低头思索了一番,尾音沾染上莫名的笑意,亲疏远近刹那分明,“……可是小景看上去心情很差,我又不是你,不躲起来肯定会被他骂一顿。”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绘里的心情,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会理解我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绘里:ok我走,祝你和迹部景吾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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