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的贤王与玉衡长公主,皆是列国响当当的人物。
这两位并非是周国长宁帝的亲手足,却极得长宁帝重视。
前者出身神秘,乃是长宁帝的义兄,与长宁帝是打小的情谊,后还娶了长宁帝一母同胞的亲妹为妃,椒房独宠;后者则是对长宁帝有救命之恩,被长宁帝认作义妹,加封长公主,据说她的驸马还是长宁帝亲手给把关的。
如此两位忽然来到皇宫,天英帝不敢有一丝懈怠放松,而周国的强大使得天英帝虽贵为大尧皇帝,也丝毫不敢摆谱,而是摆出热情谦卑的态度走出乾麟殿相迎。
贤王和玉衡长公主皆是二十多岁的年纪。
贤王长些,着一袭黑衣礼服,规制苛刻的礼服穿在他身上却掩不住他疏狂的气质。他衣摆上印着十几只墨蝶,倒平添了几分妖域般的气息。
玉衡长公主穿水碧色妆花裙、发绾飞月髻,披一件湖水蓝大袖以示庄重。长公主手里捧着块一尺半的白玉圭,白玉圭上用乌金镶了两行字,被阳光一照,耀目的落进所有人眼中:
楼雪初融丹禁晓,葭灰萌动玉衡春。
两人一左一右,率随从至乾麟殿前,向天英帝行礼。
贤王的礼行得优雅而不羁,口中笑说:“我和玉衡奉我周国长宁帝之命出使大尧顺京,来得匆忙,没顾得上打招呼,陛下莫怪。”
天英帝哪里敢怪罪,他忙抬一抬手:“快请平身,贵客临门,朕高兴还来不及呢,两位快请进殿。”
贤王和玉衡长公主对视一眼,将随从留在外面,在天英帝和文武百官的簇拥下进殿。
早已有太监搬来座椅,请两位坐下。贤王却摆摆手,唇角一勾,随和的笑容中还带着三分冷意:“不必这么客气,我们站着就好。”
天英帝心下一凛,摸不准对方是给他下马威还是什么,“这……”
“坐了一路马车可不好受,再坐着会疯的。”说话的是玉衡长公主,她道,“赶紧趁这会儿站一站还舒服点,是吧?”她朝贤王嘻嘻一笑。
贤王揶揄的挖苦她一句:“你倒轻松,如个市侩似的。”
玉衡长公主笑道:“我本来就是市侩呀,我本职是玉店掌柜。”
天英帝等这两位说完了,才客气笑问:“不知贤王殿下与长公主殿下此来,是有何要事?”这两位不坐,天英帝也就不坐,是站在殿中同他们说话的。
玉衡长公主转眸笑对天英帝,说道:“我们是来送礼的。”
天英帝目现疑惑,对长公主的话感到摸不到头脑,他道:“送礼?敢问是……”
“我皇兄听说浔阳王妃成亲,特命我们送来礼物祝贺,礼物由陛下您收着。”玉衡长公主笑。
长公主说得随意轻巧,抛出的话却是如石破天惊,令整个乾麟殿上一片哗然惊讶。
恁是谁也没想到,周国使节的来意竟然是……众人交头接耳,知道是没听错的,不由得所有视线都集中到许愿和齐誉韬身上,就连兰慈县主也震惊的望向自己的弟妹。
天英帝有一瞬像是冻僵般,他看看许愿,不能置信道:“这……”
还不等天英帝询问许愿和长宁帝是什么关系,贤王就从衣服里掏出一副礼单,随手甩给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太监。
那太监愣愣接下礼单,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赶忙打开礼单照着念起来。
“两国边境铜矿山一座……”
刚念出第一句太监就被内容吓傻了,双手一抖差点把礼单弄掉地,幸亏他手忙脚乱间总算拿稳了礼单,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天英帝和文武百官更是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天英帝袖子下的手都跟着一抖,心里像炸开了火.药似的。
一座铜矿山,周国长宁帝竟然大手一挥送了一座铜矿山给尧国,就为了给浔阳王妃庆贺?
一座铜矿山所蕴含的资源和财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般大的手笔……!
太监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继续念道:
“汗血宝马五百匹。”
“蜀锦一百丈。”
“黄玉、赤玉、和田玉、岫玉、蓝田玉、青山玉等,五十箱。”
“金银珠宝器具六十车。”
“……”
太监每多念一行,天英帝的心就跟着抖一下,文武百官脸上的表情就跟着更浓一分。待太监念到后面,积累在天英帝心中的震惊已然开始向恐慌转变了,天英帝维持在唇角的笑意都有些摇摇欲坠。
周国长宁帝特派义兄和义妹前来,就为了一个浔阳王妃,送出这么多东西,比尧国这些年送去周国的东西还要多且贵重。浔阳王妃不是出身山林吗?怎么和长宁帝扯上关系了?!
同样惶恐的还有陈尚书和尚光宗那一伙人,他们刚才还在弹劾齐誉韬和许愿,转眼面对这么一出,这仿佛是世间最响亮的巴掌扇在他们脸上。
一时间他们看向齐誉韬和许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厉害的怪物般。事情怎么会这样?!
终于太监念完了礼单,这太监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合上礼单后双手都是抖的,手心里汗水涔涔。他躬身上前,将礼单呈递给天英帝:“请陛下过目……”
天英帝被这么一唤,惊魂甫定,毕竟是一国帝王,面上始终维持着帝王的淡定和谦和。他接过礼单。
玉衡长公主说道:“这些就是皇兄给浔阳王妃的贺礼,皇兄说浔阳王妃如今是尧国的一员,这些贺礼便给到陛下您。”
天英帝终于问出他迫切想知道的问题:“敢问浔阳王妃与长宁帝的关系……”
“他是我师兄啊!”许愿忽然出声,“我师兄子清,大名墨漓,就是周国的长宁帝!”
她得意洋洋,神采奕奕,扬起头天真烂漫道:“子清师兄对我特别好,会给我做饭给我念故事听,我好喜欢我子清师兄啊!”
这番话一出,几乎所有人心里都炸响一道闷雷,已有大臣控制不住的抖了三抖。
朝堂重臣们不似齐誉韬那样对列国江湖见识广阔,自不像齐誉韬那般能看出许愿的身份。但周国长宁帝墨漓曾在七花谷之一的昙花谷多年,却是大家都有所耳闻的。
众人亦多多少少听说过,长宁帝有一师妹,得他宠爱非常,据说那师妹被称为“小司命”,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谁能想到居然就是——浔阳王妃?!
兰慈县主望着自己的弟妹,心中惊涛骇浪翻滚。她算是明白为何会觉得许愿一副有后台的硬气感了,原来不是自己多心,而是许愿真有如此狂的后台。
再看她弟弟齐誉韬,沉稳淡定无比,这分明是早就窥破许愿了。兰慈县主一时在心中腹诽笑骂,这夫妻俩怎么这样,净瞒着她这个姐姐!
许愿说罢就兴奋的扑向贤王和玉衡长公主。
“贤王哥哥!玉衡姐姐!”她尖细的嗓音充满喜悦,飘荡在整个乾麟殿。她如一只兔子般笔直扑过去,边跑边张开双臂。
天英帝就看着许愿从自己面前跑过,扑进玉衡长公主怀里,被玉衡长公主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好久不见了呀,子祈。”玉衡长公主接下许愿,笑得好不热情,又笑话她道,“你看你都嫁人了,居然还是上蹿下跳嬉皮笑脸的做派。”
贤王在旁用鼻子哼笑一声,瞟着玉衡长公主哂道:“你也是嫁人了还嬉皮笑脸,倒光顾着说别人。”
“我没有嬉皮笑脸。”玉衡长公主定定说,她放开许愿,打量她一番道:“你气色还挺好的嘛,我会回去如实禀报给皇兄的。”
“好啊好啊!玉衡姐姐,你告诉子清师兄别担心我,齐誉韬对我可好了!”许愿边说边点头。
玉衡长公主又望向天英帝,福一福身,说道:“陛下,皇兄还叫我们转达您一句话。”说到这里故意停一停,方道:“皇兄不在乎从贵国得到多少东西,只希望浔阳王妃能过得无忧无虑。只要她开心快乐,我大周就是再多送贵国几座矿山也无妨。”
玉衡长公主这句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但天英帝却听出这话后头还藏着一段。
——要是她过得不开心快乐了,我大周不但能将赠与贵国的东西都收回去,还能将贵国整个都收了。
他心中顿时就是一股巨颤,还能不明白么?只要大尧把浔阳王妃当个小祖宗供起来,任她怎么开心怎么来,就能跟周国维系和平,还能得周国庇护赠予,那些“供品”也都不用上了。
天英帝虽然感到压力,但换个角度看,这浔阳王妃就是天赐给大尧的护身符啊!
天英帝心中是喜悦大于忧虑的,当即道:“两位放心,朕定会让浔阳王妃开心快乐,随心所欲。她和浔阳王也定会白头偕老,幸福美满的。”
贤王勾一勾唇,笑道:“这就好。”
陈尚书和尚光宗至此简直要气死,两人就像是两个装满沸腾饺子的茶壶,憋屈得恨不得原地炸裂。
陛下都这么答应周国了,他们翁婿两个能说什么?哪还敢再弹劾齐誉韬和许愿?
陈尚书一想到自己的小儿子浑身鞭痕、还在家躺着呻.吟,就心疼万分,咬牙切齿。他一派的文官亦都大气不敢出,生怕一出声就引起许愿的注意,被她反告一状。该死的,这浔阳王妃怎么竟是昙花谷小司命呢?浔阳王怎么就娶到她了!
这一干人想做鸵鸟装低调,奈何玉衡长公主忽然说道:“刚刚我在殿外听到里头吵来吵去的,吵架了呀……发生了什么事,子祈?”
陈尚书一干人吓得手足发麻。
天英帝猛地一记冷眼睨向陈尚书,当即袖袍一挥,厉声道:“陈爱卿,朕一向对你器重有加,你怎可胡乱搬弄是非?”
陈尚书顿时语结:“陛下……”
天英帝道:“朕谅你是一时糊涂,小惩大诫,罚俸一年,以后不得再如此行事!”
陈尚书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多谢陛下开恩。”
天英帝又道:“尚光宗巡按不利,妄加推脱,罚俸两年。”
尚光宗心中发苦,真是要哭:“……微臣谢陛下。”
天英帝言罢,向玉衡长公主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朕一直是相信浔阳王与王妃的。此次召浔阳王府进京,是想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这说得确实是真话,天英帝之所以召齐誉韬进京述职,是想调解双方矛盾。他还想着给兰慈县主找个好人家指婚,消除双方旧怨,双方有错的地方也各自罚一点俸禄意思意思。
然而如今就不能这么干了……
“谁料陈尚书等人心胸狭隘,为着点旧怨不依不饶,枉费朕一番苦心,众爱卿都要引以为戒。”
“不行!”许愿蓦地出声。
她眼中淬着怒气,冷冷盯着陈尚书和尚光宗,口吻凌厉道:“我要他们对浔阳王府道歉!对齐誉韬和我姐姐道歉!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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