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当洛尘说完她的话之后，小女孩的满脸都写着震惊。
“我知道你的眼睛在哪里。”洛尘在她面前半蹲下|身，视线与她眼睛的位置平齐，当然现在，那里只有两个黑漆漆的血洞。
她们的身周，几十个眼珠子停止跳跃，全部僵在半空，滴溜溜地乱转。
“真，真的吗？”小女孩有些茫然。她在这幢公寓楼里已经许久，却根本找不到任何她眼睛的消息。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洛尘觉得自己像个拐骗小孩的坏蛋。
小女孩犹豫半晌，咬着牙说：“好，我相信你——不过，如果你骗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可以，不过如果我帮你找到了眼睛，你给我什么？”洛尘问道。
小女孩周围的眼睛同时做出翻白眼的动作。
被一堆血淋淋的眼珠翻白眼，实在不是个美妙的体验，洛尘不得不放弃索要好处，站起身，拉着小女孩走进了楼梯间。
刚刚走进楼梯间，小女孩便说什么也不肯往上走了：“我不去！”她尖声叫着，连连后退，“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二十四楼。”洛尘说道。
小女孩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二十四楼我去过很多次啦，那里没有我的眼睛。”
洛尘仅仅地拉着她，不让她跑掉。
“你每次都坐电梯，所以找不到。”她斩钉截铁地说——虽然她对自己的猜测并不完全肯定，但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真的？”小女孩挣扎无果，声音都变得软软的。如果不看她的模样，只听她的声音，绝对可以让人的心都化了。
“没错。”洛尘再次肯定道。
小女孩不再质疑她，但仍然充满犹豫。而且越往上走，她就越来越犹豫。洛尘觉得小女孩的手越来越凉。
她想了想，暂时放开小女孩，两手合拢，用力地搓起来。
几秒钟之后，她用搓得温热的手，再次握住小女孩冰冷的小手。
小女孩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爬楼梯。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二十四楼的楼梯间。
楼梯间里只有微弱的月光，墙壁上暗红色的“24”两个数字，此时看起来几乎变成黑色。
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说：“我，我冷。”
洛尘再次把手搓热。这一次，她将小女孩的两只手都握进手心里，俯身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一会儿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随便说话。”
小女孩迟疑着点点头。
洛尘把小女孩的手捂热一点，然后看向视野手上角的倒计时。
【倒计时29:01:37】
她站起身，把自己的一片衣角塞到小女孩的手里让她拉着，然后左手握紧郑柒的枪，右手握紧铜笛，领着小女孩，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二十四楼的楼道。
有垃圾桶的楼梯间在另外一边。
她原本以为在破碎的地砖上面，领着没眼睛的小女孩走路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走进走廊之后，她发现地砖的碎片不见了，地面已经恢复正常。
所以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她和小女孩便顺顺利利地走进另一边的楼梯间。
她拉着小女孩靠近垃圾桶边的墙壁。走过垃圾桶的时候，她往里面看了一眼——刚才的垃圾袋，果然不见了。
地面上一丝血迹也没有。
“你……”洛尘靠墙站了几秒钟，低声问小女孩：“你能让这些眼睛先闭眼吗？”
楼道里有一点点微光照到这里，这些眼珠子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蓝绿色的光。洛尘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些，都不可能再走进这里。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
“你可千万不许骗我。”她细声细气地说，“你要是骗我，我，我很凶的！”
小女孩的声音有些色厉内荏，但洛尘此时神经高度紧张，并没有听出来。她只隐隐约约地看到小女孩挥了挥手，那些眼珠子便一部分往楼上跳去，一部分往楼下跳去。
很快，它们发出的微光便看不到了。
【倒计时27:00:00】
楼道里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一个变声期的男孩哼歌的声音随即响起。紧接着，便是拖鞋走在地面上时，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响声。
“嘘。”男孩的声音响起时，洛尘觉得小女孩的呼吸声明显急促了起来，她急忙嘘了一声。她两手里都有武器，没办法捂小女孩的嘴。她希望小女孩理智一些，不要在最后一刻坏了事情。
小女孩很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
男孩对楼梯间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哼着歌穿过长长的走廊，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黑色垃圾袋。
他的心情很愉悦。因为没有人发现他做的事情。
他从来不信恶有恶报这种话。因为他自己，就没有受到过任何报应。
即使变成鬼又有什么用？男孩几乎要笑出声——傻子变成鬼依旧是傻子，变成鬼也没办法来索他的命。
但是，不能出门也是个大问题。男孩深深地皱起眉，陷入沉思。
最近楼里有些可疑的人，他总觉得那些人知道些什么。
前天晚上，他差一点被那个人找到，还好他及时骗了一个人当替死鬼。骗过了那个傻子。
昨天晚上，那个傻子没有找到他。但是他有点手痒，刚好有两个人半死不活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便不顾两人的哀求和哭泣，将他们吊在了二十三楼的楼梯间。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挖走了两个人的眼睛。
他这一次没有把事情做得很绝。男孩非常肯定这一点。因为他离开的时候，两人还能呻|吟出声的。
不过这两个人很没有意思。男孩再次皱起双眉。他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快死了。所以整个过程中，他们几乎没有挣扎，只有在刀尖刺进眼眶时，他们的叫声才略响一些。这让男孩很没有成就感。
他即将走到走廊的尽头。
男孩回头看看另一面的楼梯间——等那些讨厌的人离开这里，他要去那里坐一坐。
回味一下那种掌控一切的，美妙的感觉。
他转回头，哼着歌走进楼梯间，随手将手里的垃圾袋高高扔起，然后注视着它重重地跌进垃圾桶，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微鸣。
他继续哼着歌，转身想要离开，然而，他感到后脑勺一阵炸裂般的剧痛，然后，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洛尘脱下外套，解开里面的一件防晒衣，用力地撕成布条，把男孩的双手双脚牢牢地捆起来。
她刚才那一下，下了狠手——毕竟如果不下狠手的话，等会儿她的眼珠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小女孩早已扑向垃圾桶。她的身高太矮，够不到垃圾桶里面，便伸手攀着垃圾桶的边缘，将它翻倒在地。
垃圾袋从里面滚落出来，滚在地面上。薄薄的袋身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破裂开去，浓郁的血腥气再次弥漫在楼梯间里。
小女孩恍若不觉，她急切地在那一堆不成形的血肉之中翻找。洛尘绑好男孩回头的时候，正看见她将两个眼珠子扔在一旁。
洛尘的心猛地一沉：她原本以为，垃圾袋里面的眼珠子，是小女孩的，难道不是吗？难道她精心保养了二十年的，除了轻微近视什么毛病都没有的大好眼珠子，将在今天断送出去？
小女孩翻出一块碎布片，拿在手里，轻轻地笑出了声：“婷婷很乖，婷婷没有把妈妈给婷婷的布条丢掉。”
洛尘诧异地看着她——眼珠子不是她的，带着名字的衣服碎片却是她的？
小女孩婷婷将沾满血污的布条放进自己的衣袋，丝毫不在意上面发出的难闻的腥臭味，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对待什么无价之宝。
跳到其他楼层的眼珠子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小女孩的身边。洛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这些眼珠子跳得更加欢快了。
婷婷扭头，面对着被打昏的男孩。
她走到男孩身边，两只手摸向对方的脸颊。
洛尘想说什么，但她摸摸自己的眼眶，决定保持沉默。
但是当婷婷用长长的指甲刺向男孩的眼眶时，洛尘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婷婷，你这样不好。”
婷婷猛地扭头，露出凶恶的表情。
洛尘不为所动。她把铜笛揣回袖子里，然后走到他们身边，掏出一块洞巾，铺在男孩脑袋上，露出他的额头和两只眼睛。然后她掏出一把手术刀，迅速装好刀片递给婷婷：“用这个。”
婷婷愣了许久，这才接过手术刀。
其实洛尘还想让婷婷戴一副手套，但是她的手套显然不是婷婷可以用的尺寸，不得不放弃。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还想用碘伏喷一喷男孩的脸……
条件有限，条件有限，洛尘不停地说服自己，条件有限，所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就在这时候，男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洛尘循声望去，幽幽的绿光中，男孩的伤口崩出鲜血，喷了婷婷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