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极抬头,不咸不淡的目光轻飘飘跟顾茗生在后视镜里对上:“好好开你的车,别东张西望。”
要连他这个眼神都看不出,顾茗生也不会说自己跟许极是什么多年老友了。
眼角不禁一抽,安慰安慰自己又一次被许极的无耻刷新下限的脆弱心脏,无奈转移话题:“怎么在外面没有藏好?这个社会上能对你们造成威胁的人和事太多,返祖身份最好不要轻易暴露,会容易招来危险。”
“是我没注意,考试的时候被同学拉进水里了。”
“被他们看到了?”
“嗯……”
顾茗生啧啧两声,有点儿替他担忧:“公众人物暴露了更危险,不是我恶意揣测啊,你粉丝数量太大,谁知道里头都有什么妖魔鬼怪,你的公司应该会藏着想办法吧?而且老许你也帮他看着点儿,现在肯定得比往常更小心了。”
这一点,许极比他清楚:“放心,这个不用你来说。”
临时司机小顾把两人送到家后没有多留,掉头自觉回去了。
白艾一下车就被外面冷风吹得一个哆嗦,缩紧脖子用力打了个喷嚏,许极从后面帮他重新戴上帽子,半拥着人进了电梯。
温度一热一冷间,白艾开始有点儿头晕了。
回到家,许极第一时间打开家里空调让他进浴室重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便把人带到沙发坐下,同时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姜茶。
白艾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许极趁这个空隙在帮他吹头发。凉茶的水汽蒸腾而上,暖洋洋的风加上他温柔穿梭在发间的手指让白艾很快起了困意,昏昏欲睡。
“刚刚我看到有学生拍了照,估计会传到网上,要不要跟你的公司说一声,让他们做好拦截照片的准备?”
白艾昏昏沉沉中还能逻辑清晰地回答他的问题:“没办法的,消息传播的速度肯定比拦截的速度快,我已经跟我经纪人说了这事,他说只能尽量,实在拦不住也无可奈何。”
软绵绵的声音听得许极心头一软,垂着眉眼安抚地摸摸他的头:“没事,就算被所有人都知道了也没关系,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白艾摇摇头,说:“我没害怕,其实我觉得还好,毕竟坏的人已经坏了,好的人也不会因为知道了我是个返祖就变成坏人,就像前些时间,我身份没暴露的时候还不是有人尾随。”
许极一时失笑:“你倒是挺想得开。”
“这是事实。”白艾眼皮变得越来越沉,快要睁不开了:“圈里也有很多前排没有隐瞒身份,大家还不是都好好的?都是靠粉丝撑起来的排面,也不能总是总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们吧。”
小朋友虽然嘴硬又傲娇,却又特别单纯善良,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在他的观念里,更愿意相信美好的东西,即便是被伤害过,吃过教训也不想长记性。
在以前,这样的想法在许极眼里会显得有些傻,但是现在,许极甚至不会开口提醒他,或者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心真的会坏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他希望他的小朋友可以一直这样,用最干净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光明,而黑暗的地方,只需要放心交给他就好。
“嗯,你说得对,确实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白艾低着头迷迷糊糊嗯了声,一张小脸都快埋进被口里。
摸一把已经干燥的柔软发丝,许极放下吹风机,半蹲在他面前,看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好笑地帮他接过杯子放在一边:“进去睡一会儿,做好饭了叫你,好不好?”
“嗯……”
熟练地把人抱回卧室轻手轻脚放在床上拉上被子,小孩儿翻了个身把自己更往床里头塞了些,很快沉沉入睡。
冬天日照时间越来越短,不过六点刚过一会儿,天色便渐渐暗下来。
白艾睡梦中迷迷糊糊觉得越来越不舒服,半梦半醒间自己好像一会儿处在冰天雪地,一会儿又身处火炉之间,忽冷忽热,难受得很,连呼吸都重了不少,想睁开眼睛,眼皮仿佛都有重量,怎么也睁不开。
恍惚间有人开门进来,还叫了他的名字,从喉咙里哼出一声,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
脚步声渐渐靠近,一只温度微凉的掌心贴在额头,与他过高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舒服得忍不住一声喟叹,贴近上去眷恋地轻蹭。
“白艾?”对方的手没有停留很久,转而轻轻拍上他的肩膀:“你发烧了,乖,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发烧?谁?
外界的干扰终于让他成功睁开一条眼缝,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刺眼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使得原本就不轻松的脑袋更晕乎了。
抬手想用手背遮住眼睛,被许极半路截胡握在手心,一手穿过他的后脖颈轻轻松松把人扶起来:“忍一会儿,我抱你去车上。”
白艾下意识保住他的脖子,晕乎乎的脑袋抵在他肩膀。
“我好饿。”他说:“能不能不去医院?”
“不可以,你发烧了,听话,去了医院我再给你买吃的。”
“家里有退烧药,我吃了睡一觉就能退烧,不用去医院。”
许极把人抱出房间,耐着性子哄她:“睡觉不能退烧,医院很近,就在附近,放心,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味,白艾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眼睛又想闭上了,嘴里还执着地跟他讲道理:“前些天不是你说的不用去医院,睡一觉就可以好了吗?”
“你跟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白艾的执着成功逗笑了许极,把人小心放在副驾里系上安全带,手痒地摸摸他泛红的脸:“哪里都不一样,宝贝,你是真的发烧了。”
一个假生病一个真发烧,怎么能一样?
开车到医院,排号看诊打针开药,弄完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反复询问确定没有住院挂水的必要后,许极又把人带回了家。
做好的饭菜肯定已经凉了,重新热一遍需要时间,许极怕他饿得厉害,就在路上买了份清淡的海鲜粥,回去以后一勺一勺耐心喂他。
打针起效很快,白艾现在已经不觉得有那么难受了,从来没被人这么喂过东西的他总觉得浑身别扭,尤其是当许极靠近过来时,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了。
“我还是自己来吧。”
伸手想去接,可惜许极不给他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乖一些,吃完了好早点儿休息,明早起来就没事了。”
安静的气氛实在太奇怪了,白艾不大自在地一口口吃着许极喂他的食物,绞尽脑汁的想要找点儿话题出来,打破这个微妙的氛围。
“我们是不是最近有些倒霉?你感冒才好就轮到我了。”
“是有点儿。”许极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过两天去帮你求个平安符戴着?”又或者,让武旭挂个一两科,给他的小猫挡挡晦气。当然,后面这个想法许极没告诉白艾。
“我没这个意思。”白艾其实就是随口一说:“我爸妈都不信这些,何况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去折腾,太不划算了。”
“也不一定。”许极吹凉勺子里的粥递到他嘴边:有些事情关系重大,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白艾表示疑惑:“感冒也算关系重大?”
“不是。”许极微微抬眸,正好往进他的眼睛:“感冒不算,你算。”
“或者再准确一点,所有跟你有关的,都是事关重大。”
他说这话之前,白艾还在心里暗道这双眼睛漂亮得真是不可思议,转脸就被这波意味不明的发言震的晕头转向。
他今年二十一岁了,离二十二岁还有五个多月,不管是按照数学上四舍五入的算法,还是农历里虚岁的算法,他自称一句二十二不过分。
换句话来说,他活了多少年,就单身了多少年,不管是撩人还是被撩,都毫无经验可言。
他不知道许极跟他是不是同样的情况,他分不清许极说这话的时候怀着的到底是一个老师关心学生的心思在关心他,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但至少他可以确定,自己在听到的时候,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瞳孔不自觉缩小,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带着懵懂茫然,明亮,又似乎在求证着什么。
安静对视的时间只有不到十秒钟,白艾看着许极一派淡然的目光,忽然紧紧抿起嘴角,在察觉许极有开口的意思后用最快的速度翻身缩紧被窝,一张脸全埋进被子,只留给许极半个明晃晃写着“你别说话”的后脑勺。
“我困了想睡觉,剩下的不吃了。”
碗底还剩下半碗没吃掉,许极低头看了看,问这个连后脑勺都写满了可爱的小猫咪:“真的不吃了?不怕半夜饿着么。”
白艾转身,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坚定摇头,瓮声瓮气:“不饿,我要睡了。”
许极也不强求,端着碗起身离开房间,再回来时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喝了再睡吧,能睡得更好些。”
脚步声离开房间,门锁咔嚓一声落上,白艾慢吞吞钻出被子重新坐起来,表情纠结地盯着那杯牛奶看了一会儿……
端过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喝完,晃晃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钻进被子继续睡觉。
打了针吃了药的人睡眠都来得充足,就算半夜被细微的动静吵醒了也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不知今夕何夕。
他知道许极夜里又来了几趟,没开灯,就着床头小夜灯微弱的光源查看他的情况,试探他有没有退烧。
最后一次时,白艾才睁开一条小缝,目之所及,许极垂眸看着他,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阴影,眼神在黑夜中温柔得仿佛能将他灵魂都吞噬。
压抑不住的一声轻咳从喉间冒出,偷看的人被发现了,白艾望进他的眸子,对方眼角一弯,摸摸他的脸颊,全当他是睡糊涂了不清醒:“时间还早,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白艾想说话,嗓子又干又哑,没发出一个音节便颓然放弃,难得听话地阖上双眼,等听见屋里关门离开的声音,白艾重新睁开眼,目无焦距地盯着小夜灯看了好一会儿,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盖住。
果然他真的太不会照顾人了。
同样的情况,许极会坚持把他带去医院,会亲力亲为喂他吃东西,夜里还要隔三差五来看他,要是他在许极生病的时候也这样做,是不是许极的感冒也不会拖那么多天才好了?
没有散去的困顿在一次袭来,陷入沉睡前,白艾忍不住轻轻捂住心脏的位置,这一次就算是迟钝入他,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是一只咕咕,雕兄们后天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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