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陈湖喝了杯咖啡醒醒神,又点了根烟,夹在双指间,慢慢地抽着。
今晚本该是一个平静的夜,白与梦的一通电话却让他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起初白与梦在电话里说要进娱乐圈,希望他做她的经纪人时,陈湖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惊喜。
他想过很多次,若是能签下白与梦,他会如何栽培她,会给她什么样的资源。她的外形条件太过突出,性格方面的缺陷并不妨碍观众对她的喜欢。
以他看人的眼光,只要给她适当的曝光机会,假以时日,她一定能跻身顶流艺人行列,他有这个信心。
只是没想到,她话锋一转,馅饼就变成了铅饼,将他砸懵。
白与梦告诉他,她和江河分手了,是她提出的分手。
他只好拒绝做她的经纪人,为了江河。
江河那么重情的一个人,就算白与梦从此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他都未必能轻易忘了她,把她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岂不是让他时刻受煎熬?
陈湖不得不拒绝白与梦。
可白与梦却向他保证,只要签了她,江河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他会回西海市,会答应去演戏,会重新写歌,会更好地发光发热。至于她,只有留在江河身边才能让他更好地忘了她,刻意避开反而让他有别的绮念。
“逃避不是办法,面对才能更好的解决问题。”白与梦说,“假如你信不过我,你可以先不做决定,等今晚接到江河的电话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很疑惑,你明明还很关心他,怎么就分手了?”陈湖问。
“无法做恋人,但我还是他的歌迷。我不想看他就这么郁郁寡欢下去,埋没了自己的才华。”她说的话非常真诚。
指尖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陈湖碾灭了烟,又抽出一根。这时,江河的电话终于来了。
陈湖接通,期待与担忧交杂。
电话那头江河说:“湖哥,我明天回去。你前不久提到的那部电视剧,帮我接了。”
陈湖一颗心终于落地:“好、好……”
“阿河你没事吧?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不签。”陈湖问他。
江河:“我没事,签吧,她会是个不错的艺人。”
找到爱人的信念,会让她成为一个好艺人。
——
次日。白与梦坐在镜子前,镜里的人双眼浮肿,脸色憔悴。
她知道这是她在人间的第二世,知道这一世她要经历忘却,让一切归零。
她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这绝对的时间感是她受到的另一种惩罚。
脑海里和江河有关的九年,都是前世的记忆。
十八岁那年,她跟随白老来到人间,在人来人往的繁华商业街,看到巨大的led屏幕上的江河,一见倾心,于是决定幻化成人,留在人间;
二十一岁,江河站上了万众瞩目的舞台,她是他死忠的歌迷,看遍他所有的演出,一场不落;
这一年,即将步入新年的那夜,江河误食不明液体导致声带被毁,她看到新闻时泣不成声;
后来江河去国外治疗,在人间没有任何修为的她,只能托白老四处打听。在白老的多方打听下,得知他声带慢慢好转,只是还是无法唱歌,更糟糕的是,他整个人十分消沉;
之后他回国。通过白老,她得知陈湖在四处为他找房子,在陈湖出现在海溪镇时,她设计了一场巧遇,很顺利地将房子租给了他。
……
上一世的很多事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可昨日发生过什么事,她却丁点都想不起来。奇怪的是脑海里竟残留着白祖和白老来过的记忆,她记得白祖说她会失去书写过往和现在的能力,记得白老给她留了君影草,而此时大脑中也多了一个认知:所有关于江河的文字、影像、声音,都无法在她手上留存。
白与梦憔悴的脸上浮现一丝迷茫……
微信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拿过桌上的手机,看到通知栏里发件人为陈湖的微信消息提示时,怔住了。
陈湖?怎么会……
难道这一世她和江河又相遇……相恋了?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打开微信,看到置顶的江河的微信名时,一颗心还是砰砰直跳。点开他的头像,进入聊天页面,没有看到任何聊天记录。
联想到白祖说的那句话以及那道暗示,她什么都明白了。
想来即使有过什么,也全都被抹去了吧。
没有消失的他的微信置顶,说明白祖的法术无法作用到人间的方方面面,但它作用到的方面已足够断掉她所有的小心思。
带着疑惑点开陈湖发来的录音,听到一半,泪流满面。
陈湖又发来一条消息:“我们九点出发,一个半小时后到。”
白与梦细细捋了捋录音里的信息。
昨天她跟他提分手了……也就是说,这一世她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是她招惹他的吗?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明明过一天就忘一天,明明最后要离开他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去撩拨他,去伤害他?
她干了些什么……他一定很难过吧!
为了让他放手,她是不是做了什么?
想到这,白与梦下意识点开位于手机主页非常显眼的备忘录图标,打开备忘录,看到唯一一则备忘事项,日期是昨天。
“进娱乐圈原因(假):一直以为深爱的他已离世,父亲归来,告知他还活着,不知住处,不知他是何情况,恐失忆。唯有进娱乐圈,站在最耀眼的舞台,才能让他看到,忆起自己,回到自己身边。”
想来因为与江河无关,所以没有被抹去。
……这应该就是与他分手的那个残酷理由吧。
胸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可她也明白自己编造理由同江河分手的缘由。
和他在一起是她贪心了,早点放手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白与梦收拾好情绪,从梳妆柜里翻出买回来后就一直没怎么用的化妆品,动作生疏地往脸上涂抹,让脸色看起来好些。
一切收拾妥当,临下楼前她又在镜子前照了照。
红肿的双眼在化妆品的遮盖下仍是十分明显。她皱了皱眉,翻箱倒柜找出一副墨镜戴上,这才放心。
陈湖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待。白与梦将大行李交给阿豪,她一手抱着灰团,一手提着一个小行李箱跟在阿豪身后往楼下走去。
到了一楼客厅,她下意识看向江河的房间。
陈湖拎着吉他,拖着一个银白色的行李箱从江河房间走出,看到她,微微颔首。
她回以微笑,下一秒笑容却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