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器研发方面,岳戴梓虽然是大明境内数一数二的专家,但,他于人情世故之间却是一窃不通。
他只看见了小象娇憨可爱,就敢仓促上前喂食。
要知道,做为最大的陆地生物,大象基本上是没有天敌的,岳戴梓贸然接近,立即触发这些庞然大物保护幼崽的天性,一脚踩下,力道威猛之极!
忽见一道人影倏然而至,他一声清叱,头象竟然定住了身形,悬在半空中的巨脚迟迟不敢落下。
身前那股排山倒海而至的巨力,瞬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岳戴梓死里逃生,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三弦老人见少主人怔怔的躺着不动,只道他已受了重伤,急怒之下,挥掌扑向对方。
但见那赤足的少年人身形微挫,正好让三弦老人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那赤足的少年提膝勾拳,使用的却是古怪的外番路数,单肘如铁,挡开老人挥过来的三弦,忽然跃到半空,单膝撞向对方的胸骨,倒肘却是砸向三弦老人的头顶。
三弦老人行走江湖多年,却是头一次见识这种粗犷的打法,赤足少年肘出,膝撞,势势指向自己周身的要害。
仓促之下接招,三弦老人竟也有点手忙脚乱。
天机明镜先生在一旁拍手笑道,“岳戴梓,还不赶忙叫你的同伙住手?”
他也是看着三弦老人远比岳戴梓年长,如果把这老人叫成了岳戴梓的“手下”,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岳戴梓这才向他瞧一眼,心道,“这个赤足少年是甚么路道?他怎么可以叫得住发了野性的头象?”
铁无双帮着他推拿两下,岳戴梓感觉气息顺畅,知道自己未受内伤,自然是那赤足少年及时出手,救了自己性命。
眼见三弦老人和赤足少年兀自打得热闹,忙叫道,“赶快住手,误会了,咱们可不能不知好歹。”
三弦老人猛一听,立即撤回递出去的三弦。
铁无双笑道,“你们确实是不知好歹!”
赤足少年也是野性情,如今正打得兴起,岂能说收便收,不等老人将三弦撤回,已将三弦的尾端抓住。
三弦老人无奈笑道,“你这是和我较量,比一比谁的力大?”
他五指轻弹,轻轻将一股内力灌注在三弦之上。
赤足少年用力下压,但那三弦停在老人的头顶,竟连分毫也压不下去。
赤足少年口中嘿嘿一声,就要片动身形……
一个少女尖声叫道,“雅昆塔!”
赤足少年瓮声道,“干什么?”
那少女正是涵薇姑娘,道,“公主让你住手。”
赤足少年雅昆塔嗯了一声,却不将抓住的三弦松开,委屈道,“他,他们欺负我的大象。”
三弦老人见刚才是个误会,他内心里实在不想向一个少年人赔礼,他偷偷向里硬夺,待要收回三弦,见好就收,哪知道,三弦的尾部被雅昆塔的十指紧紧抓住了,竟如被生铁铸住了一般。
三弦老人连运三次劲,始终夺不回来,心想,“这娃娃好大的一身蛮力。”
他突然左手往上急拗。一股内力透三弦而过,直逼少年人的心脉五脏,运劲既巧且猛,按理雅昆塔非脱手不可,哪知道这个倔强的少年人仍是牢牢抓住不放,只是那三弦再也受不了这二人的来回折腾,发出破裂的响声。
三弦老人喝道,“小子,你要怎样!”
雅昆塔道,“给我的大象道歉。”
三弦老人怎么也算是一位武林前辈,他不可能向一个武林后辈低头,当然,让他去跟一头大象去道歉,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弦老人咬牙转劲向下拗落,在二人相持之下,三弦不堪其苦,终于,拍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雅昆塔被震得双手虎口都破裂寸许,一直鲜血长流,但这个少年竟有一股狠劲,手中竟仍是死命抓住半截三弦不放。
一边的观众们站那里,怎知道眨眼间变得这个样子?众人呆呆站着,竟不知说什么好。
三弦老人道,“小朋友,既然是场误会,我们就此打住吧。”
这老人心高气傲,绝口不提“道歉”二字。
雅昆塔其实己给他的内力震伤,虽翻身站起,盯着手中的半截三弦,一时答不出话来。
岳戴梓一揖至地,恭恭敬敬的道,“雅昆塔大侠,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涵薇见了他的神情,心中早有计较,这时听了他说话,问道,“你叫岳戴梓?”
岳戴梓笑道,“小人正是岳戴梓,请小姐吩咐。”
涵薇微微一笑,道,“不敢!我只是公主帐下的一名丫头而己!”
岳戴梓顿了一顿,道,“什么公主?”
涵薇笑道,“大家很快就能见到,只是你们刚才确实做错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命令他(三弦老人)道歉呢?”
岳戴梓俯首道,“此事因我而起,若一定要道歉,那就让我来吧。”
众人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涵薇道,“好啦,我倒是好商量的,只是不知道,雅昆塔会不会同意?”
说着退到雅昆塔的身旁,二小用奇怪的语言争论不休,雅昆塔黑着脸时时偷看一眼三弦老人,看来还准备寻机再斗。
铁无双叉手上前,道,“你们两个就别争了,先看看你们的宝贝大象吧。”
众人抬头望去,不由啧啧称奇,那只头象也不知是没有得到主人的准许,还是心中呕着一口恶气,它虽然鼻息不止,抬着那只巨足依然举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
三弦老人看了这一人一象,都是倔强无比,可能还是要登门寻仇,昂然道,“我在太湖恭候大驾。倘若你们还有甚么不忿,我自会上门。”
天机明镜先生一怔,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事万物,人生在世,其实不过是浮影一抹,今天,你……跟家伙(大象)低个头,就有这么难吗?”
三弦老人怒气上冲,满脸通红,喝道,“门都没有……”
岳戴梓一声长叹,道,“你不服软,我来服这个软,不必多结无谓的冤家。”
三弦老人强忍住怒气,道,“随便你了!”
向众人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转头向天机明镜先生道,“江暮客先生,珍重珍重。”
天机明镜先生一怔,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三弦老人冷冷一笑,走到雅昆塔近前,伸手接过半张三弦,转身便行。
天机明镜先生听他言语中有许多不解之处,忙道,“老友请留步。”
三弦老人凄然道,“弦己断,再奏与谁听,我留在这里,又有何用?”
众人吃了一惊,想起这三弦老人身手非凡,定然是岳戴梓的贴身高手,姑苏岳家历来对下人不薄,自然也亏待不了少爷身边的保镖,如今情势之下,三弦老人口头上服个软便糊弄过去了,本不该是这么计较细节。
涵薇不解道,“让他给大象低个头,认个错,身上就能掉块肉吗?”
铁无双道,“你想让这种人低头,而且还是给头畜口低头,还不如提前将他的脑袋砍了?”
涵薇道,“这种人,是哪种人。”
天机明镜先生大声道,“江湖人。”
众人颇觉不忍,纷纷指责雅昆塔逼人太甚。
“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雅昆塔本来不善言辞,说到这里的时候,语音之中竟然有些鸣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