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几点淡淡的星光终于照在这条船上。
玉摧红道,“还能走吗?”
黑暗中张三叹道,“往哪里走?你教我?”
张三喜欢睡在船上,如今自己没有了船,干脆先蹭住在铁无双的船上,也只有他,才敢收留一个被千军万马追杀的“贼”。
几条炮舰横在江心,封住小船两边的出口。
嗤嗤数声,几支穿云箭带着火焰射入天空。
江岸上各种服色的军士站成了方阵,箭在弦、刀出鞘。
只听得蹄声杂沓,人喧马嘶,依然不断有追兵赶来。
追兵们点亮了火把,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松油味道。
火光跳动中,玉摧红苦笑道,“这是什么情况?”
张三看着他,问道,“自己做过了什么,你现在就忘掉了吗?”
玉摧红摸摸鼻子,道,“我监督了工匠们修船。”
张三道,“然后呢?”
玉摧红道,“然后看见一个宅子里面戒备森严,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就溜进去瞧了一下……”
张三道,“然后,你就顺手掳走了马宝宝?”
玉摧红道,“我偷个孩子做什么?……啊,马宝宝丢了?”
张三道,“现在,马昂快要急疯了,他家那个小夫人,叫什么来着……”
玉摧红道,“春侬。”
张三道,“对,就是这个春侬,把锦衣卫,六扇门,应天府衙的头头们召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玉摧红表示理解,如果是自家的孩子丢了,女人们急起来难免会撒泼。
张三又看了看他,继续道,“其实我到这船上来,是看看上面有没有藏着女子。”
玉摧红道,“什么女子?”
张三道,“还装什么装,“花魁争艳”的选手呀!”
玉摧红诧异道,“哪个姑娘又丢了?”
张三道,“全丢了!”
玉摧红道,“啊?”
张三道,“天黑之后,有人把美女们全部召上了你的金篷马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悦来客栈,等众人发觉不对时,马车却己经消失了。”
玉摧红哆嗦了一下,就像是忽然有条看不见的鞭子抽在他的身上。
全金陵人都知道,金蓬马车近一段时间一直归自己使用,悦来客栈便任由它自由出入。
玉摧红苦声道,“我冤枉,简直快冤死了……”
张三道,“你如果不能解释清楚,恐怕后就算不死,半辈子都要在牢房中过了。”
玉摧红笑了。
张三道,“还好意思笑,现在,所有的嫌疑全部指向了你。你有多少同伙,一天做下这么多大案?”
玉摧红身子突然飞起,向河水中跃了下去。
张三大声道,“你想投河自尽吗?”
玉摧红笑道,“清醒一下头脑。”
只听“通”的一声,他身子已像鱼似的在水中消失了。水面被两岸无数的火把松明映成了金红色,他入水的地方竟然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张三幽幽自语道,“玉摧红,玉摧红,实在跟他们解释不了,你就干脆潜水溜了吧……”
“嗵”“嗵”之声不止,各方头头指挥着手下们下水追击,数百人在河水中起起伏伏,这一段的秦淮河便如同沸腾了一般。
这时间,玉摧红却从水中冒出头来。
张三急得直摇头。
一个水军头目立功心切,在水中暴喝一声,手中的分水峨眉刺闪电般向玉摧红的腰下刺出。
其余的人也从水中扑了过来,他们多年与海盗作战,都是涉水的高手,如今对付这么一个“大贼”,出手当然毫不留情。
只听“呛啷啷”一阵响,各种水中兵器互撞,众人包围中的玉摧红猛然下沉,竟忽然不见了。
众人一惊,纷纷潜水。
只听小船上传下一阵笑声,原来,玉摧红不知何时已经脱水上船,正含笑瞧着他们,悠然道,“就算我有嫌疑,要定罪,也要走一下审讯的程序,你们还是带我去见各位的长官吧。”
众人纷纷呼喝着,又想扑上船。
张三无奈地手持船浆挡在船首,准备陪着玉摧红打架。
“住手!”
马班头在江边喝道,“玉摧红,你敢去应天府衙吗?”
玉摧红笑道,“为何不敢?难道燕知府会吃人么?”
张三顶了他一把,道,“还真有可能。”
晨光熹微。
玉摧红悠闲的走在前面,他己在河水中洗过,满脸容光焕发,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
上百名身穿水靠的水兵又跟在后面,手中的射鲸鲨的绳枪对准了玉摧红的后心!
然后是马队。
令人奇怪的是:玉摧红的身上竟然没有一点水印。
跟在他身后的各色兵种成百上千,市民们己经早起,大家都在窃窃私议,不明白这个评委发了什么神经,居然敢掳走了所有“花魅争艳”的选手。
有些人甚至认为,这个评委脑袋有些毛病,掳了美女之后,当然要带着她们赶紧开溜,就象是先秦的徐福,只要溜到了海外,占据一处孤岛,有了这么一群美女,十几年后,就能生出来一个民族。
张三也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他还没有联系到铁无双,玉摧红却是溜不掉了,张三手心不禁捏着把冷汗。
应天府不是龙潭虎穴,燕攀龙也不是吃人的老虎,只是这样的大案子发生金陵,燕知府也跟着颜面扫地,再好脾气的知府大人难免也要暴跳如雷。
那时候,玉摧红就麻烦大了。
张三一面走,一面联系金木柯,金木柯领会了,命令成百上千的小乞丐四处寻找铁无双。
金陵本来有爱看热闹的民风,大家有阵子没有去应天府衙集会了,趁着这机会,一个个得到消息的市民加入了看热闹的队烈。
张三摇头笑道,“上一次这么大阵势,还是大家伙去找赵半城闹工钱呢。”
天慢慢亮了起来,两旁的店铺也还没有开门。越来越多人群却己形成一条长龙,缓缓地涌向应天府衙。
如今,应天府衙大门敞开,一整夜衣不解带的燕攀龙知府,坐在公案之后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
金陵人口百万,其中从不缺少马宝宝这种背景惊人的高人,这孩子丢了,可以吩咐马班头仔细去找。
但是那么多“花魁争艳”的女选手们呢?
年前,燕攀龙得到首辅杨廷和,和锦衣卫总指挥使江濒提示,将“花魁争艳”活动收归官办,只有这个活动办好了,他就能升迁。
这个应天知府的位置,燕攀龙己经坐了整整十年,他实在是坐腻了。
但,现在他才知道,“花魁争艳”远不象表面上那么简单,一场小小的赛事,招惹得各方各面势力蜂拥而至,每一天都要闹出些麻烦。
赛事期间,燕攀龙总感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还以为只要选出其中一个女子为“花魁”,自己也可以完美收工。
但,就在昨天晚上,所有的女选手竟然都被掳走了!
燕攀龙气得真想骂娘。
因为自己儿子燕归云的关系,燕知府注意了玉摧红这个名字,还有他前年在金陵闹出的事情,燕攀龙也听说过,这是麻烦不断的浪子。
他不是消失了两年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呢?
燕攀龙对玉摧红没有什么好感,燕归云自从跟这浪子做了朋友之后,整个被他带坏了。
燕攀龙实在太累了,马班头只好代为安排好各位大员的座位。
其中有六扇门的乔四,海关辑私的岳珊珊,锦衣卫的罗养性……全部都是一些平日里鼻孔朝天的牛人。
直等玉摧红进了公堂,燕攀龙这才张开眼睛。
玉摧红瞧着知府大人微微一笑。
燕攀龙道,“嫌犯上前回话,报出你的名字。”
玉摧红道,“玉摧红,平日里化名加西亚。”
燕攀龙道,“职业?”
玉摧红笑道,“暂时先说是船长吧。”
燕攀龙道,“见本官,为何不跪?”
玉摧红道,“如果只凭着燕大少的关系,叫您一声叔叔,我可以以晚辈之礼向您下跪,但,这里是公堂。”
燕攀龙怒道,“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