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濒眼晴一瞪。黄万一哆嗦,道,“大哥你又要罚我?”
江濒将手一摆,道,“滚!滚!滚!赶紧找一班大嗓门的兵士,带上乐器去城头上奏五十遍《将军令》。”
黄万委委屈屈出了门。
江濒看见黄谦嘴角哆嗦,却不见出声,不耐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黄谦嘟囔道,“我弟弟说,狼皮做坎肩,狗皮帽上再吊两个狐狸尾,江大哥今年冬天就不冷了。”
江濒闻声感动,心头轻轻一暖,仍然冷声道,“我若穿上那一身行头去夜间巡城,只怕冬天未过完,先被你们不小心当成鞑靼探子射杀了!”
江将军如此强逼着一个百户长去搞文艺,旁边几个百户长也想替黄万求情,偏偏这种惩罚实在算不上严苛,大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考虑现在正是饭点,江濒命令黄谦将饭食送上城头,保障城头上这个临时凑成的乐队能够边吃边奏。
夜黑如墨,雾气从生。
塞外牧人们天性能歌善舞,偏偏小沛城这个乐队因为是汉人临时拼凑而成,大家本来乐感极差,又加上总指挥黄万心中抑郁,更加胡乱指挥,好好一个《将军令》,硬被城头这一股明军编排成《怨妇思夫》一般孤喜哀凉,三两下,便把鞑靼歌手带偏跑了调。
于是城外的鞑靼勇士们聒噪,城头的明军们对骂,场面热闹非凡,吵到两边军营中休息的兵士陪着夜不能眠。
双方熬到子夜午时,感觉倦了这才各自收声。
冬夜太长篝火难免烧尽,旷野中稀稀拉拉又下了一阵雪籽,冷风之中寒意更加蚀骨。
平静的小沛城,单薄的城墙浸淫在夜色之中,好似黑夜中的一只困兽。
灯火不明,午夜,未时。静寂如死,夜色如雾。
两个异型怪物趁势拨开栅栏,弓身而入,匍匐在帐篷的边角。
帐篷之中的鞑靼勇士们,也是被今夜两边的音乐赛事影响了正常休息,如今正好睡得鼾声如雷。
这时间当值的两位鞑靼勇士一边手持火把,一边扶弯刀巡视四周,一边打着哈欠。
他们实在难忍困意一揉眼,刚一睁眼时,两个巨大的熊头挡住背后的火光,鞑靼守卫刚要大叫示警,已感觉到脖子上先是一凉,还不及感到一疼,喉中血陪着声音一同喷出!
两个熊状物迅速将他们拉了拖至角落。
一阵轻微响动之后,栅栏之后又钻过几十个熊头,狼头,狗头的怪物,遁入帐篷……
此时,睡在军帐中的一位鞑靼军官夜间腹痛正要起身,忽然闻得牛皮大帐内血腥气四溢,两只幽蓝的巨眼贴上来,几乎己经贴在自己的鼻梁之上!
鞑靼军官惊道,“谁,口令!”
鞑靼军官先被一掌拍晕,既然事破,熊吼一声,狼嗥等恶兽之声跟随着络绎不绝,鞑靼大营陷入一片火海。
鞑靼勇士们闻声跃起,不及加衣,跃马提刀直奔火场。
呼呼呼呼,于火场之中跃出一个身披熊皮的大汉!
鞑靼勇士们乱刀剁下,那大汉不及理会身上皮草被燎起的火苗,左手中挽出几朵刀花,叮叮当当格挡住对方鞑靼弯刀的攻势。
鞑靼勇士们正紧围着这熊人越攻越紧,不提防,身后火海之中又跃出十数人,一刀一个将他们斩于马下。
这群人这才将那个掳来的鞑靼军官送在大汉手上。
这几人或一人独骑,或两人合乘,翻身跃上鞑靼军马的马背,合力撞开辕门,趁乱直奔小沛城方向。
鞑靼方察觉异样,数百勇士纵马操弓,兜尾猛追。他们边骑边射,一时之间箭落如雨。
这十数人即使有人背部中了数箭也不敢纠缠,只将负住俘虏的大汉的战马护在当中,众人拨马急遁。
说时迟那时快,两行人一追一逃己经冲到小沛城下。
忽然号炮一响,城头之上,无数箭支射向鞑靼追兵,这时间,城头上忽然点燃上千支火把,照得方圆几里亮如白昼。
墙头先伸出一截乌油油的炮身,调试完毕,这才伸出黄万贱兮兮一张笑脸,道,“鞑靼兄弟们,刚刚吵着你们休息了,不好意思呦。”
那马背上的鞑靼勇士们死死盯住前方的十数个身披兽皮之人。
黄万拍拍炮身,笑道,“打也打了,闹也闹了,大家也累了,要不,咱们今日真的各自休息,如何?”
黄谦一边喝斥道,“罗里巴嗦,讲重点!”
黄万一昂首道,“蛮子们,你们再不退,你万爷可要开炮了!”
鞑靼勇士们对白日里那一炮依然心有余悸,只是自己的军营在深夜之中被这帮人偷袭,死伤损失不可估量,数百名鞑靼勇士对着这帮人眼冒怒火,准备在城下受再大损失也要将这群人围而歼之,鞑靼勇士们一边拨打飞矢,一边摸弓。
忽然,背后轰隆之声动天轰地,东南方向,鞑靼军营之中火光冲天,又一片人喊马嘶。
追逃的这批鞑靼勇士们被这一连串爆炸震得面面相觑。
马队之中冲上一人,吼道,“明日沙场上见!”
鞑靼军官瞪着这十数人,狠狠将一口血痰吐在地上,带着鞑靼勇士们集体后退十尺,驾马昂首而去。
黄谦和黄万等到鞑靼军马全数撤入大营,这才敢放下吊桥,迎接这一行人鱼贯而入。
黄万也是好奇,在城门火把闪光中拨开众人的兽头打招呼。
“张百户,辛苦了。”
“罗百户,爽不。”待黄万拨开第三个血淋淋的熊头,打个哆嗦道,“江……江大哥,你去鞑靼营中冲杀这么好玩,怎么不捎上我两兄弟。”
江濒一笑置之,将马背上俯卧的鞑靼军官对守城军卒一推,言道,“丢入大牢。”
黄谦猛然一惊心道,“江大哥身为小沛城主将,亲自摸营抓舌头,万一折在鞑靼人军中,这小沛城群龙无首,又如何对付得了城外这些凶猛的鞑靼蛮子?”
他心里迟疑,看着江濒身后几人都插着鞑靼人弓箭雕翎,看得自己后背都发寒,不由得抖声问道,“江大哥,这箭……”
“速速叫来医官!”江濒打断话头,转身探望摸营的手下。
黄谦见得江濒背后并无箭羽,稍稍定神,领众人扶着摸营的十几人休憇下来。
军士们互相帮着扒了身上的兽皮,露出一身锁子甲。
江濒部今夜穿戴的锁子甲,由铁丝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铠如环锁,射不可入。
众人的背部皆中了鞑靼勇士们的三五支利箭,全数嵌在锁子甲的孔洞之间,亏得锁子甲护身,长箭扎入身躯,仅仅埋没了箭头,并无贯穿,不伤性命。
军医官拔箭敷药,一时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