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天光微明,小岛上四处都被风吹得作响，温度降了好几度，居民们已经在准备撤离。
顾少行到医院的时候,秦肃云已经被当作‘杂物’被清理出来,站在小平房外面。
“大表哥,我小表弟呢？”
顾少行跳下车，看到只有秦肃云一个人。
秦肃云面不改色地回答,“昨天晚上他跟他外公回去了。”
顾少行眯了眯眼,审视着秦肃云。贺繁之躲在这里一个多月没人来领,秦肃云一来就被揪走，他才不信跟秦肃云没关系。
不过作为战略伙伴他没多说，只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大表哥你这样是追不到人的。”
秦肃云面无表情，他很清楚林错要什么,只是现在他给的林错统统都不要了。以前他还对韩哲扬说林错太容易动心了,现在他真恨不得回去那时捅死自己。
来接秦肃云的只有顾少行,林错和林钺先上了船,他们到的时候两人站在甲板上。
秦肃云脚腕的伤已经消肿了,但伤还是影响走路的姿势,太用力容易伤口崩裂。上船时顾少行扶着他，但看到林错的视线转身他，立即推开顾少行,挺得笔直，走得端正。
顾少行抽了口气在他后面小声说：“你要装没事，何必自己再捅一刀。”
秦肃云横眼看向顾少行。
顾少行一笑，“不好意思，昨天我不小心看了。”
秦肃云没有解释,仍旧忍着痛笔直地走向林错。
林错问：“繁之呢？”
顾少行回答：“被抓回家了，他本来就是离家出走跑这儿来的。”
林错没有怀疑，贺繁之也说是拒绝家里安排，偷跑的。
他随即把秦肃云要的盒子递过去，是个很小巧的丝绒盒子，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戒指。他没打开过，毕竟看别人的东西不道德。
“你要的盒子是不是这个？”
秦肃云接到盒子时注视着林错的表情，不确定林错有没有打开看过。这是去年他们一起去订的戒指，本来打算在旅行结束那天送给林错。
他回道：“是这个，你——”
“没错就好，不用谢了。”
林错打断秦肃云的话，转身走开。
秦肃云愣在原地，把戒指盒握紧。船开出去，海风强烈，吹得他脸又冷又疼。
他们要去的岛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岛，唯一有机场的地方，过了今天飞机就要停飞。
林错趴在船头的栏杆上，忽然有点不舍，这种没有纷扰的生活，要不是秦肃云跑来，他真愿意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
“林错哥！林错——”
林错忽然听到贺繁之的声音，寻着声音跑到船舷处，看到贺繁之竟然踩着冲浪板朝他们的船过来。
贺繁之昨天晚上被强行带走，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跑回来。
他不同意秦肃云的诡论，他相信人生中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要真诚面对，他相信只要喜欢就勇敢追求，结局顺其自然，但不能让自己后悔。
所以，他回来了。
至少要将他想说的话说出来。
贺繁之拿出一个扩音器，站在海面上对林错大喊。
“林错哥，这一个月我很开心！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想要和你去任何地方的人，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我都愿意陪你！人类的寿命这么短暂，我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林错哥，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尝试所有我们没有做过的第一次吗？”
“林错，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
忽然一个大浪卷过来，贺繁之的话嘎然而止，人被浪打进了海里。
“繁之。”
林错被吓了一跳，来不及想贺繁之说的话，他踩到栏杆探出身，贺繁之水性很好，但那么大的浪还是担心出事。
结果一个更大的浪打过来，船都猛烈地晃起来，他没扶稳，被甩了出去，又一次掉进海里。
“林错——”
秦肃云听到贺繁之的声音就已经气疯了，刚找到林错就看到林错落水，慌忙追过去，爬上栏杆准备往下跳时，看到林错浮起来了。
林错已经能够游泳了。
“繁之！”林错大喊，着急地朝贺繁之游过去。
繁之。繁之。繁之。
林错从来没有叫过他‘肃云’。
秦肃云僵住了跳水的动作，视线紧紧地盯着林错游向贺繁之落水的地方，贺繁之猛然从水中冒起来。
“林错哥。”
“繁之，你没事吧？”
林错看到贺繁之松了一口气，贺繁之忽然扑向他，紧紧抱住他，他怕沉下去连忙抓住了旁边的冲浪板。
贺繁之松了松手，看着林错认真地问：“林错哥，你的回答是什么？”
“对不起。”
林错抹开脸上的水，对上贺繁之的视线，“繁之，你很好，我也很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想骗你，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我无法用同样的感情回应你。我们，在这里告别吧。”
贺繁之脸上的热烈冷下来，随即又笑起来，“那我能吻你吗？上次被打扰了。”
林错望着贺繁之，他对贺繁之有好感，但是贺繁之出现在他感情最低谷的时候，他不能确定这好感不是在用贺繁之填补心中的空缺，他不愿成为和秦肃云一样恶劣的人。
如果他们能够再相处的时间长一点，或者再晚一点相遇——
“林错哥？”
贺繁之又小声地叫了一声，林错忽然按住贺繁之的后颈，抬头吻上去。
秦肃云听不到林错和贺繁之说了什么，只看到林错主动吻了贺繁之。
是林错答应了贺繁之吗？
才把他甩了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林错的爱就这么浅薄！
分手伤心一个月就喜欢上别人！
什么10年，什么英雄！
林错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
秦肃云一脚踹在栏杆上，脚腕的伤口崩裂，瞬间染红了纱布，他毫无察觉地盯着还在海里拥吻的两人，手指在栏杆上扣出了血。
直到林错和贺繁之被拉上船，秦肃云仍然一动不动，视线追着林错转动。
船一共两层，他在上面一层，林错和贺繁之上船后他看不见人了，声音从下层传来。
“林错哥，风太大了，进去。”
“谢谢，你也擦擦头发，别感冒了。”
“我没事，你先脱了衣服，全湿了。”
“一起去换吧。”
……
秦肃云从对话里听出了画面，脑子里不停重复林错去吻贺繁之的画面，甚至更进一步。
他再次一踹在栏杆上，没有感觉到脚腕上的疼，胸口却仿佛要裂开一般。他躬下腰剧烈地咳，咳到最后直接吐出了一口血，双腿忽然失去力气般，身体支撑不住地往下坠。
他死咬着牙握紧栏杆撑住硬撑。
不能跌下去，要去找林错，林错就要跟贺繁之走了。
“林错——”
秦肃云终于站起来，可是刚往前走一步，猛地栽倒下去。
——小宝贝，别丢下我啊！
船不小，但就他们几个人，都以为秦肃云气得不愿出现，也没人去找他。
等船靠岸时，顾少行终于找来，秦肃云已经爬起来，靠着甲板在抽烟。
“他们人呢？”
“你问林错？跟繁之下船了。”
秦肃云摁灭烟头站起来，面无表情地问：“去哪儿了？”
“机场。”
秦肃云直接下船，顾少行叫住他，“老秦，你得先去医院打针！”
“反正都要死，打什么针。”
秦肃云脚步不停，脚腕上的伤满是血却像没事似的，身体晃都没晃一下。
顾少行反应了一会儿秦肃云话里的意思，不由得骂道：“我艹，你要去干什么！”
林错送了贺繁之去机场，见到来接贺繁之的是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壮汉，顿时心理一怵。
果然是离家出走的。
贺繁之向林错告别，“林错哥，再见。”
“再见。”
贺繁之犹豫了片刻，最后说：“如果一年后，或者你说什么时候，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林错明白贺繁之的意思，笑着挥手，“希望到时你不再是离家出走。”
贺繁之笑了，忍不住抱了林错一下，“肯定不会，我走了。”
林错看着贺繁之进了安检，他松了口气，转身走出机场。
下船时跟林钺说好等秦肃云打完针就在机场汇合，他打算去外面找个地方坐着等。
然而，他刚走到公路边，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他旁边。车门打开，秦肃云从车里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钺哥他们呢？”
林错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秦肃云忽然抱住他，一把将他推进车里。
嘭！车门关上，车开走。
林错愣了片刻，怒瞪向旁边的人，“秦肃云，你干什么！”
秦肃云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许跟贺繁之走。”
跟贺繁之走去哪儿？
林错莫名地看了眼秦肃云，猛然明白过来。
秦肃云是以为他答应贺繁之，要跟贺繁之走？就算他真要和贺繁之走，也跟秦肃云没关系。
他冷声道：“停车。”
车没停，车门锁了，司机专注地开车，仿佛听不见。
林错捂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要下车，不想再说一遍。”
“跟我回家，好不好？林错。”
秦肃云忽然软下语气，侧身望向林错，手指尖碰到了林错的衣角，想要靠近又不敢。
林错后退，背抵到了车门，又怒又气，“我回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懂你到底要纠缠什么？你说你爱我，那你能不能看在你爱我的份上，别再缠着我！这世上没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别在我面前演这种要死不活的模样！行不行？我不在乎，更不会可怜你。”
“对，你不在乎！”
秦肃云忽然扑向林错，车子都被他撞得晃了一下。
他抓着林错的双手押到林错身后，将林错挤在车座角落，“你可以说结束就结束，甩了我你还可以有林缙，有贺繁之，有数不清的人。可我就是没了你活不下去！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真的，真的快死了。”
他说着脸埋进林错脖颈间，放低了声音乞求，“小宝贝，你别、别那么快去找别人，给我留一点幻想的余地，行吗？”
“替身还要管售后？你要求是不是太多了。”林错冷漠地回答。
秦肃云知道这是永远林错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可想到林错跟贺繁之在一起，他就控制不住崩坏的理智。
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林错问：“你非要和贺繁之在一起吗？”
林错深吸了一口气，肯定地回答：“是，我跟谁在一起不需要你同——”
秦肃云倏地对着林错的唇直直吻下去，仿佛要将林错所有的话都吞掉，入侵林错的唇齿，不断深入。
他太久没有吻过林错，一瞬间就仿佛陷进了深渊，沉迷地得能自拔。他知道这么做没有用，只会让林错更讨厌他。
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林错仿佛连肺里的空气都被吸走了，秦肃云忽然往他口中送过来什么东西，用舌尖抵到了最深处，他为了汲取一丝空气，不自觉吞咽。
秦肃云终于放开了他，他喘着气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秦肃云不答，林错意识到什么，大骂，“秦肃云，你混蛋！放开，我要下车——”
秦肃云抱紧林错将人困在座椅上，林错奋力地挣扎，在他肩膀上咬出了血，他丝毫没有松手，直到林错渐渐地力气小下来，最后晕睡过去。
“乖，睡一觉我们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渣：随便骂，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