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光跟你说了,我忘了我姐还在等我,以后有机会再聊啊。”黎随音急匆匆地跟她道别后,就往回跑。
“好。”
黎随音心虚地趴在神女庙门口,奇怪,门怎么闭着,她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眯着眼看。
姐姐依旧穿着祭祀时的红衣,但却跪在地上,好生奇怪。
黎随音推开门,走了进去,像往常一样“姐姐。”
红衣女人慢慢站起来,猛的转身,视线停留在黎随音的身上,
“你今天去见了谁?”姐姐的眼睛突然变得好可怕,令她不敢直视,声音低哑冰冷。
“我……没。”她惊恐地向后退去,脖子突然被掐住,力气大的令她喘不过起来,面色发紫。
“说!”
“咳咳咳,一个……叫黎锦衾的姑娘。”
掐着她的手放开,女人轻轻笑了,异常的妖诡,与她这张清冷的面容十分的不相符。
“关上门,出去。”
“是。”黎随音捂着疼痛的脖颈,跑了出去,紧闭上大门。
在黎随音出去后,女人突然跪倒在地上,她的身体抽搐痉挛着,眼白翻起,看不到黑色眼珠,不断地转换。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不停地颤抖。
她方才用这只手,掐住了阿音的脖子。
高高在上的湘水女神像眼眶闪着红光,唇角似乎轻轻上扬,辨认不出性别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奉选如旧举行。”
黎随音撞了鬼一样往回跑,手捂着的颈侧仍刺痛无比,在石板路上,撞到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上。
头都给她撞疼了,她因为刚才的事,脑子乱成一锅粥,又委屈又烦躁,说话便没好气道:“你有病吧,走路不看路啊。”
“唉,大姐,你不能凭空捏造啊,看清楚了,明明是你一头撞到我身上的。”祝袭自己委屈极了,他走路走的好好的,突然被一小姑娘撞了个满怀,见她眼睛泛红,樱唇气鼓鼓撅起,遂起了几分戏谑之意。
“你……让开!”自己生的也算是灵动可人的,连族长都常夸她好看,像朵水灵灵的鸢尾花,竟然有人叫她大姐,黎随音顿时火更大了。
“哎,就不让,等等,撞了人就不知道说抱歉的嘛。”
“你烦不烦啊,我再问一次,你让不让!”
“不让,除非你给我道歉。”祝袭嬉皮笑脸地挡在她面前。
“好啊,我让你抱歉!”她一股劲,头狠狠地磕在了祝袭的下巴上。
祝袭只觉下巴一阵闷痛,仿佛听见了下颌骨裂开的声音,被撞得脑子嗡嗡嗡响。
他望着少女已经离开的背影,疼的眼睛都泛起了泪花“这……大姐,怎么如此彪悍。”
他初来乍到,本觉得当地风俗乡民热情质朴,大多数是这样的,可方才这姑娘却真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
黎锦衾跑了一天回到黎府时,看见明昭堂中,海棠花树下,白衣公子抚着七弦琴,身旁兽炉香鼎中飘出如烟似麝的冷香。
那琴声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听得她不禁走近,只是觉得这曲调好生熟悉,但又不知晓在哪里听过。
“回来了。”俊秀手指停在还微微颤鸣的琴弦上,他抬眼,含笑对黎锦衾道。
“姬公子?你弹琴可真是‘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实乃仙乐啊,我其实小时候也学过古琴,可是……太难听了,据他们说,像是群魔乱舞,又像是用绳子锯木头,让我对古琴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黎锦衾绞尽脑汁,穷尽“毕生所学”,大肆赞美,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已经很久没有人听我抚琴了,今日能得姑娘赞赏,虞甚是欢喜。”
黎锦衾小脸微红,天呐,这个调调,谁扛得住啊,真该让那些个直男都学学!
“姬公子,我今天听了一个关于湘水女神的故事,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
“明明那样相爱,却天人永隔,而且,柏熹真的好生深情,身为国君。”
“史书上的帝王被说得怎样怎样深情,可那人死后,纳妃生子也没见少过,还不是子孙满堂。”
“不过是赎罪罢了,迟来的深情,低贱如草芥,徒劳无功。”指腹不知觉地用力下陷,被锋利的琴弦勒入,发出厮磨喑哑之声。
“啊?”她被这番话整得云里雾里的,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他也没再回答她,一直沉默不语。
许是被白天看到有些血腥的祭礼影响,黎锦衾晚上睡时总觉全身发凉,连做了几场噩梦。
醒来时觉得口渴想下床接杯水时,却看见一张惨白腐朽的鬼面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只眼睛眼球血红,悬空在眼眶中,快要掉下来,长长的头发缠住她的脚踝,不断收紧。
“啊啊啊啊!”黎锦衾尖叫着,全身僵冷,一下子甩掉缠着脚踝的长发,就穿着件睡衣,跑出自己的院子。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东西好像一直追着她。
二叔不靠谱,估计叫都叫不醒。
对了,姬公子!
“砰砰砰!”她绝望地敲门。
屋内传来披衣起身的声音,门开了,姬虞应该已经睡下了,只披了件外袍,手中掌灯。
他疑惑地看向黎锦衾,关切问道:“黎姑娘,怎么了?”
暖色的灯光映衬着他秀美温润的面容,让人格外的安心,此刻便入神龛上的菩提一般。
“呜呜呜,有鬼,鬼,它追着我跑!”崩溃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她边哭边含糊不清道。
“莫怕,没事了,没事了。”他很自然地,安抚性地轻拍黎锦衾的肩头。
姬虞见她只穿着很单薄的睡衣,又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夜里寒凉,先进来说吧。”
“嗯嗯。”
姬虞将灯放在桌上,两人围桌而坐。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今晚睡梦中一直感觉有凉凉的东西缠着我的腿,结果我口渴起来喝水时,一睁眼就看见一张恐怖的脸盯着我看,它半个身子都趴在我身上。”
“我吓得跑出了屋子,却根本甩不掉它,”
“姑娘的院子,邪祟过多,黎府修建的时候,便以极凶的偏院围绕主堂,以求。”
“那院子下埋了太多年轻的白骨。”
“可是,我二叔为何会把我分到将离院中。”
“他年纪大了,或许是忘了吧。”
“或许吧。”黎锦衾喃喃道。
她今晚被吓得不轻,全身蜷缩着,抓紧了身上的外袍。
“姑娘若是实在害怕,今晚可以暂住在堂中,还有两件空着的侧室。”
“可以吗?”求之不得啊,要是让她再回去住,简直是要把她送走。
“姑娘不嫌弃就好。”
姬虞给她安置好房间,又贴心地为她掖了掖被角“黎姑娘,若有什么,可以直接叫我,我就在隔壁。”
“等等。”
“嗯?”正准备关门的姬虞闻声回顾。
“姬公子,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我……我有些害怕。”
少女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星眸中似闪烁着泪光点点,眼角的泪痣楚楚可怜。
姬虞微怔,语气也愈加温柔,轻声说了句“好。”
“谢谢。”
“黎姑娘睡吧,在你睡着之前,我守着你。”他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少女松了口气,慢慢平复呼吸地进入了梦乡。
待她入眠后,青年清冷自持的脸孔上出现了裂痕,眸色加深,眼底的暗河诡谲翻涌。
就像是黑夜中凶兽贪婪痴迷的窥视,又小心翼翼,只恐惊醒放下警惕安睡的猎物。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是活生生的,你的肌肤还是温热的,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声音因激动有些颤抖,指尖贪婪地留恋于她的唇、她的颈。
孱弱如天鹅颈一般,拧断它不费吹灰之力,掌心下,动脉正充满生机地一下一下跳动着。
视线落在了少女胸前的玉璧,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当年那群人……原来如此,不过是臧品,以后孤为你换一块更好的,只有它才配的上你。”
“卿卿,你会不会害怕我现在的样子,不……你不能怕我,孤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啊,因为你啊。”
说到最后时,带着几丝幽怨,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己听。
一阵阴冷的穿堂风吹过,门幽幽开了。
门外站着个红衣女子,她用大部分长发遮住了脸。
姬虞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惊惧,只说了句“去隔间吧。”
左侧的屋中亮起,从外面的窗棂上,只看到两个身影相对而立。
“你那日是不是吓到她了。”
“嗯。”女子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你这张皮,已经开始烂了,得再换一张。”
青年的身影移动,捧着一个匣子从内室走出,修长的手指扶上女子发际与面皮交界处,只听见毛骨悚然的血肉黏连撕裂声,一张轻薄柔软的面皮被揭了下来,没有丝毫的血流出。
他拿出匣子中的人皮,一寸寸抚平粘贴在骷颅的脸上。
“如何?”他递给已换好皮的女子一面铜镜。
女子揽镜自照,很欢喜地问道:“夫人还会怕我吗?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同我喜欢我吗?”
“那是自然,宵宵。”
黎锦衾一早起来,看见门口一个绿衣的小小姑娘很费力地拎着一只木桶,水装的太满,已经有些溢出,打湿了她的裙摆。
黎锦衾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帮她一块抬“我来帮你吧。”
小姑娘抬起头,皮肤白皙,水润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样,她羞怯地笑了一下“谢谢。”
这一笑顿时让黎某人心花怒放,顿生迷之保护欲。
小姑娘一身碧绿衣裙,与黎府中到处死气沉沉的红衣人相比,格外的清新,头上盘着娇俏的两个圆圆的髻,还带着雪白的玉珠花扣。
“怎么之前都没有见过你啊?”
“我叫宵宵,之前一直在公子的院子中做些清扫之内的杂活,黎姑娘来黎府没多久,不认得我也在情理之中。”
“宵宵,你认得我吗?”
“黎姑娘初来时,有位姐姐去给你开门,我很好奇,想去看看黎姑娘,但姐姐说黎姑娘似乎被吓到了,就叫我先不要出来了。”
“我在角落里偷偷看过你一眼。”
“这样啊,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我怎么会害怕呢,我喜欢都来不及。”黎锦衾忍不住捏了捏她腮边的奶膘。
“唔,真的吗?”她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轻声道。
“当然啦。”
“对了宵宵,你也是这个镇上的人吗?”
“嗯,只是我出生时就被父母遗弃了,还是黎先生收留了我,让我得以有一个容身之所。”
“我二叔?”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