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林错又做了恶梦,这一次没有梦到秦肃云，梦到了他在一艘很大的船上，但是船上只有他一个人。忽然间海上塌陷出一个巨大的洞,船被剧烈的水流冲向巨洞,然后就往下坠,像是永远坠不到底，越来越急,越来越黑。
他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坠入黑暗,看着光离他越来越远。
林错一身冷汗的睁开眼，发现已经天亮了。
一夜可怕的梦境，他以为秦肃云出现也是一个梦,下意识用舌尖抵了下嘴唇肿起来的破口，原来是真的。
他在床上呆坐了片刻,今天头已经没那么晕了。
医生来查房时他才回过神来,等医生走后他下床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私人医院最大的优点就是病房,跟星级酒店一样。
林错洗完澡出来正好赶上林缙进来,给他带了早餐。
林缙其实昨天就来过,不过来的时候林错睡着了。他把早餐放在桌上问：“哥，今天有没有好点？”
林错随意地回答，“好多了,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林缙没接林错的话，把早餐打开，同时说道：“李景洪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的。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伤了。你先吃早餐。”
林错顿住动作,忽然意识到他想得太简单了，李总报复他不只是掉颗牙的原因。
他沉眉问道：“你对李总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他自己做事太放纵，我帮他改邪归正而已，没想他竟然狗急跳墙，敢对你下手。”
林缙语气平淡，林错却听出了波涛汹涌，他头疼捏了捏鼻梁，好像完全不了解林缙。
李总那天真没对他怎么样，他没矫情到被碰了两下就有什么血海深仇，况且说起来是他算计了李总，本来李总被他踹了两脚还十分不要脸的对他笑，也没打算跟他结仇。
“林缙。”林错无奈地对林缙说，“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不用你插手。”
林缙笑着回，“哥，你别误会，我们本来就是商业对手，对付他不是个人的原因。”
说到这份上，要再往自己身上揽就是自作多情了。
林错看着林缙，林缙的表情就像刚才的话一样，没有任何异常。他没法再说什么，换了个话题说：“别告诉蔓蔓我住院了。”
林缙点头，把勺子递过去，“我知道，昨天她问你去哪儿，我说你出差了。”
林错‘嗯’了一声，大概做恶梦耗体力，不客气地接过勺子，吃光了林缙带的早餐。
然后韩哲扬来了，也给他带了早餐。
“竟然有人比我还早，林缙，你是半夜就起来的吗？”
林缙不理韩哲扬，接过韩哲扬的早餐打开看了一眼，嫌弃地说：“你这是路边摊买的吧？拿走。”
“御粥坊特供早餐，以前是皇帝吃的！不懂别瞎说。”韩哲扬抢过来给林错。
林错拒绝，“我刚吃过了，放着我中午当午饭吃。”
“中午我给你送。”林缙立即说。
韩哲扬瞥了眼林缙，知道他的‘爱心早餐’放下也会被林缙扔了，有些可以地抱起保温桶。
林错忽然问：“韩哲扬，你为什么要送到这家医院？”
韩哲扬顿时一惊，想到秦肃云也住在这里，但不在一栋楼。
难道秦肃云跑来看林错了？
他如实地回答，“我在医院有熟人，安排病房方便，是不是老——”
韩哲扬说到一半忽然哑声，看了看林错，又瞟了瞟林缙，没把话说下去。
林缙忽然眉头拧起来，他一来就看到了林错的嘴角，以为是林错睡了一晚没喝水，上火了，此刻瞟到林错衣领里的红痕，顿时从韩哲扬的话里领悟过来。
他转眼狠狠瞪向韩哲扬。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韩哲扬立即要溜。
林错说：“林缙，你也回去上班吧，我没事。”
“那我先走了，中午给你带饭过来。”
林错没有拒绝，反正拒绝了林缙肯定还是会来。
“哥，我走了。”林缙最后看了眼林错的嘴角，和韩哲扬一起出了病房。
结果他走出去就看到走道不远处，秦肃云站在那里。
林缙径直朝秦肃云走过去，韩哲扬想拦都没拦住。
秦肃云没穿病号服，头发梳得整齐，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自从那天见过林错之后他每天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晚上努力睡着，等林错来看他。
但是林错一直没来，那天见过林错之后压下去的焦躁又慢慢回来，昨天韩哲扬告诉他林错被人打得住院，他瞬间失去了控制，最后还是打了镇定剂才忍下来。
然而，半夜他醒来时理智不在，本能地去找林错。
此时，见林缙走过来，他担心地问：“他怎么样了？”
林缙冷声一笑，“用不着你担心，你没资格关心他。”
秦肃云克制着怒气，平静地看向林缙，“你给他吃了什么？胃口好吗？”
林缙怒道：“秦肃云，你是有病吧？我哥胃口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秦肃云仍然平静地看着林缙，现在面对林缙已经很难引起什么情绪，或者说现在除了林错，其他人都很难引起他的情绪。
他淡然地回答：“我有没有病跟你没关系，我给你机会让你照顾他，是因为你离他最近。但是你也没资格骂我，如果你真在他心里有多少地位，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是个‘弟弟’。”
“至少我在他身边还有弟弟这个身份，你什么的都不是。”
“林缙，我知道你背地做了什么，他最讨厌被算计，你最好别动那些念头。”
林缙冷笑，“他确实讨厌被算计，我不过是成了他的邻居而已。而你最没资格提这个，我现在看到你都恶心。你要是敢再去打扰他，别怪我不留情面，我没什么不敢做的。”
秦肃云毫不在意林缙的威胁，他只在意林错，“我不需要你留情面，我们的事也不需要你留情面。”
林缙接道：“你们什么事都不会有。”
韩哲扬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听着两人相互插刀他有别样的快乐。
“进来！”
秦肃云忽然低声地喊了一句，拉起林缙和韩哲扬退进他们旁边的一间病房。
韩哲扬正奇怪，回头看出去就见林错从病房出来。
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不知道该惊讶秦肃云的‘林错雷达’，还是惊讶秦肃云像老鼠见猫似的模样。
秦肃云瞥着目光从门框里看出去，林错出了病房往电梯过去了。
他忽然不满地瞪向林缙，韩哲扬以为林错走了，秦肃云要继续和林缙插刀，结果秦肃云的声音却平静下来，说了一句莫名的话。
“他洗头了。”
韩哲扬不解，是林错洗头了？洗头了又怎么了？
林缙反应比韩哲扬快，立即想到林错是头受伤了，他刚才竟然没想到这点。
秦肃云蹙着眉头说：“现在天气还很凉，他头上有伤，又没吹干，会头疼的。”
韩哲扬终于明白过来，林错头上的伤没有伤口，但是有个大包，医生倒是没特意交待不能碰水，不过肯定还是别洗头的好。
林错这倒霉孩子也太不听话了。
他看了眼面前的两位，尤其秦肃云那仿佛林错受了什么天大伤害的表情，自高奋勇地说：“我去提醒他。”
秦肃云交待地对韩哲扬说：“叫他要吹干，小心伤，别对着伤吹。还有——”
林缙打断道：“我去吧，他吹头发从小就很敷衍。”
韩哲扬感觉刚才剑拔弩张的两人瞬间和谐了，最后他和林缙又回去找林错。
林错趁着他们都走了，一个人跑去外面散步。
秦肃云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林缙靠近，最后林错一脸不情愿的被劝回去。
他脑中出现了林缙给林错吹头发的画面，双眼发红，双手捏紧。
以前林错每次洗完澡总是早早擦了下头发就爬上床，总是他无奈地把人接起来，一点点吹干。而躺在床上的人还喜欢不时往他身上摸，说着勾人的情话。
这些都不会再有了。
秦肃云定定地在楼下站了许久，最后独自回了病房。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那头很快接起来，没有出声，在等着他开口。
“我昨天梦游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梦游，我记得我做了什么，但是在过程中所有行为都是无意识的。”
“为什么呢？昨天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昨天他就在我附近，他受伤了，我很担心。”
“那他的伤严重吗？”
“应该不严重的，但是我还是不放心，他不会照顾自己，我想去看他，可是我害怕。”
“秦先生，如果你有时间，我建议你来一趟，我们当面聊聊。”
“不用了。之前的药我已经吃完了，你再开一个月的。”
“那是一个月的量，你真的不能再这么吃了。”
“我知道，可是没用。我明天叫人去拿药。”
秦肃云挂了电话就呆坐在病房的沙发上，一直呆到了晚上，一动也没动过，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一动就会克制不住去找林错。
半年前他找心理医生看过，坚持去了一个月，但是除了吃药能让他睡觉外，其他完全没用。
他不需要心理疏导，他很清楚他的症结在哪里，也很清楚要怎么做才能解救自己。
可他做不到。
就像脑子里林错的声音，他知道不应该去听，但他太想林错了，哪怕是林错责怪他的声音，听了只会让他更加深陷，更加后悔痛苦，他还是忍不住。
那是他唯一能听到的林错的声音。
“秦肃云——”
秦肃云脑中像忽然被什么敲了一下，听到了林错叫他的声音，他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直愣愣地走出了病房。
现在已经半夜12点，医院里也一片安静。
林错因为昨晚没睡好，今天早早就上床睡觉，迷迷糊糊间听到房门响起‘咚咚’的声音，不是敲门声，很轻，又很有规律。
他蓦然惊醒，因为昨晚的情况，睡觉的时候他锁了门。
此时，他下床走到门边，外面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从观察窗看出去，他看到秦肃云的头一下一下轻轻撞在门上。
“这人真是！”
林错眉头一耸，把门打开，秦肃云立即一头撞在他身上，然后抱住他往他脖间蹭了两下，低低地喊了一声。
“小宝贝。”
“秦肃云。”林错怒得拽住秦肃云要往地上扔，却发现秦肃云睡着了。
所以，秦肃云真是在梦游？
梦游来找他！
林错深吸一口气，要扯开秦肃云，却怎么也扯不开，“秦肃云，你醒醒！”
他又揪秦肃云的头发，掐秦肃云的手臂，秦肃云都没醒。
“秦肃云，你醒不醒！”
林错怀疑秦肃云是装的，可无论他怎么掐怎么捶，秦肃云的肌肉都没有紧绷一下，像是晕迷了，但又确实是睡着，呼吸平稳，紧抱住他不放。
“你给我松手！”
林错气极了，但半夜在医院里不好大喊大叫，声音很克制。
秦肃云仍然没醒，但手上的劲松了一点手。
他终于能把秦肃云扯开，秦肃云完全没有意识，离了他就往地上倒，他被带着一起摔下去，才发现秦肃云人虽然扯开了，还死死抓住他的手。
双手紧紧捏着他的手腕，怎么也掰不开。
“气死我了。”
林错坐在地上，踹了秦肃云几脚，秦肃云无意识地朝他挪了挪，完全把地板当成床睡得正香。
他不信真有人能睡那么死，爆捶一顿他不信醒不了。可想到秦肃云好像身受重伤，万一被他捶死了，良心不安不说，还可能坐牢。
林错耐着最后的性子，十分温和地拍着秦肃云的脸，“秦肃云，你要睡这里可以，放开我你随便睡。”
秦肃云像是听见了，动了一下，把他的手压到脸下，低喃地说：“小宝贝，我真的好困，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你睡拉着我干什么！”
林错怒地挣扎，秦肃云没醒，衣服被他弄开了。他注意到秦肃云脖子上贴着纱布，是昨天被他咬的地方，他咬得有这么重？
他又看到秦肃云手臂上有不知是什么的伤痕，鬼使神差地扒开了秦肃云的衣服，蓦然惊住。
秦肃云胸口缠满了纱布，身体比他熟悉的样子明显瘦了很多。
忽然，林错有股说不出的不爽，他以为这一年秦肃云已经忘了他，他们各不相扰对谁都好。
可是昨晚的事他不能当没有过，不明白秦肃云到底想怎么样，更不懂秦肃云为什么又出现在他的病房。
他不希望秦肃云不好，更不希望秦肃云因为他不好，明明是秦肃云的错，到头来像是他亏欠了一样，这让他很不爽。
——算了，就当人道主义。
林错把秦肃云从地板拖到床上，秦肃云仍然没有放开他的手，他无奈直直站在病床前，等身上的热气散光就有点冷。
他只得放弃地坐到床头，拉过被子搭到身上。
秦肃云像是感应到他，立即往他这边靠，又把他的手压到了脸下，梦呓地说：“我好想你，林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就这样和好的，秦渣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