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林错再回到床上睡不着了,一直数羊数到天亮，起床后洗了个凉水澡才算精神了一点。
他下楼见楼梯口已经收拾干净，屋里也没有秦肃云的身影,倒是顾少行和林钺在,和贺繁之一起在餐厅吃早餐。
他走过去时几人一齐看过来，他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吃早餐。”林钺用视线指向空着的座位。
林错没多想,也没问秦肃云去哪里了,岛就这么大，除非秦肃云走了，不然肯定能看到。
他拿起筷子坐下，尝了一口今天的早餐。
岛上的食物尝新还行，要长期吃他们都受不了,所以顾少行带了厨子来的,食材也是每天从外面运来的，每天的早餐都不重样,今天也没有异常。
但林错就是吃出与平时的不同,味道好多了,特别迎合他的口味。
他随口一问：“厨师今天换人了吗？”
“换了吗？”顾少行对林钺眨了眨眼。
林钺茫然地反问林错,“味道有什么不同吗？”
“可能是我的错觉。”林错没再计较早餐的问题。
吃完早餐后他们要去潜水，贺繁之已经说了许久，林错不想下水,也不好扫兴,打算跟着去在船上吹吹海风。
游艇很大，开到近海的一处珊瑚礁，海水清澈,物种丰富，是个很好的潜水点。
贺繁之努力地鼓励林错，“林错哥，潜水和游泳不一样的，也许潜一次水就能克服障碍，可以游泳了。”
林错犹豫，他对水恐惧，更不愿再跌进海水里。
贺繁之继续说：“林错哥，你看水里的鱼，这里的水质很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可以相信我。”
“不用了。”林错还是拒绝，另一边顾少行和林钺完全不理他们，自顾地下水了。
贺繁之把潜水服塞进了林错手里，“林错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害怕，但是任何阴影都是拖住你前行的重负，丢下伤害过你的东西，才能去更远的地方。”
林错有些触动地看着贺繁之，不是贺繁之的‘鸡汤’，是真的从贺繁之眼中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勇敢。
贺繁之太年轻，对于一切都无所畏惧，敢去做最危险的运动，认真又洒脱。
他确实被说动了，或者说是被贺繁之感染了。
一直以来他想抓住的东西太多，反而什么也没抓住。
“别怕，有我在。”
贺繁之第一次主动地握住林错的手，林错犹豫地轻点了下头。
“贺繁之，你别勉强他。”
秦肃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甲板上。
林错转头看到秦肃云竟然从船长室出来，开船的一直是秦肃云？他忽然知道今天的早餐是谁做的了。
“我没有勉强，人总不能一定站在原地的。”林错说着准备穿潜水服。
秦肃云停在离林错两步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他比林错还要怕林错下水。
那一次林错掉进海里对他就像一个永远的恶梦，他不敢想像如果那天他真先救上了林缙再去找林错，结果会怎么样。
林错的身体在他眼前不断下沉，毫无生机，抓住林错的那一刻他的手不住地抖。
秦肃云忍不住阻止，“林错，别去。”
贺繁之帮林错穿潜水服，随口地对秦肃云说：“放心，我会照顾好林错哥的。”
林错没有再拒绝，配合贺繁之穿好潜水服，没有多看秦肃云一眼。
他要不要去潜水和秦肃云有什么关系！
秦肃云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再说不出口，林错穿好潜水服后，认真地听贺繁之讲注意事项和要领。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林错，视线一直追到林错和贺繁之下水。
他想拉住林错，手却在半空中僵住。大概他再碰一下，林错又会像昨晚那样踹过来。
他不怕林错踹他，只是林错决然的眼神，如同刀一样刺在他心里。
“林错哥，准备好了吗？”
贺繁之最后确认，林错点头，然后两人做好准备，沉进了水里。
秦肃云站在船舷，紧紧地握住栏杆，平静的海面已经看不到林错，这一瞬间他仿佛自己溺水一般，明明人在空气中却要窒息而死。
他蓦然脱了衣服鞋子，纵身跳进海里。
海水的水质很清澈，水里的珊瑚鱼群都很清晰，阳光穿透海水透下来，如同圣光一样映出水中艳丽的颜色，灵动的鱼群。
林错被眼前的景色震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对水的恐惧，氧气瓶让他没有窒息的感觉，甚至觉得不是在海里，悬浮的感觉像是在做梦。
贺繁之带他游进了珊瑚群，和鱼群一起穿梭。
他有些庆幸跟贺繁之下来了，如果不是贺繁之他大概没胆量，也永远不会看到这样的景色。
——谢谢你，繁之。
林错转身向贺繁之道谢，发现他游到了几簇珊瑚中，身边已经看不到贺繁之。
他想从珊瑚中出去，情急下脚不小心卡在了珊瑚中。
——冷静，没事的。
林错对水的恐惧冷不防又回来，努力安慰自己冷静，然后去掰卡住脚的珊瑚，手却不住的颤抖。
他越急越控制不住。
忽然一双手抱住他。
——繁之！
林错转头看到的是秦肃云，没有潜水服，没有氧气瓶。
秦肃云安慰地排了排他的肩，游到卡住他脚的地方，硬踹开了珊瑚，他的脚终于取出来。
林错自由的瞬间不自觉上浮，浮了好几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秦肃云已经憋不住气呛水了。
他犹豫了片刻才回去，捞起秦肃云，把氧气塞给秦肃云。
秦肃云震惊地看着林错，然后林错拉着他往上游，直到两人一起浮出了水面。
他顾不上身体的难受，紧紧地抱住林错，“你吓死我，有没有哪里受伤，不舒服？”
“我没事。”林错推开秦肃云，有些生气，“你什么都没有下水干什么！”
秦肃云无措地低了低头，“我担心你。”
林错更生气，“我需要你担心？我有氧气，就算脚卡住繁之他们也会来救我。”
“对不起。我、我只是害怕，林错——”
秦肃云不自觉又靠近林错，现在他仍然在后怕，却猛然惊觉刚刚林错把氧气给了他，还带他游上来了，现在也没有往水下沉。
林错真的克服了心里的阴影，在贺繁之的鼓励下。
顿时，秦肃云心情复杂，高兴林错能游泳了，又妒嫉得发狂。
他没能带林错重新学会游泳，贺繁之却让林错克服了障碍。
“林错哥！你没事吧！”
贺繁之从水里冒起来，满脸慌张，“刚才被一群鱼挡住，然后我就找不到你了。”
“没事，先回船上。”
林错率先爬上船，脱了潜水服，忽然看到秦肃云扶着栏杆没动，低头一看，秦肃云的腿腕满是血。
他眉头一蹙，秦肃云立即说：“刚才擦伤了，没事。”
甲板都染上了血，擦伤不可能流这多多血。
贺繁之连忙说：“我去拿药箱。”
林错虽然很生气，但秦肃云怎么也是因为他受的伤，有点愧疚地扶了秦肃云一把，“先坐下。”
秦肃云在林错的手碰到他的一刻，比谈成几十亿的项目更欣喜。
林错扶他到甲板的躺椅坐下，随即贺繁之拎着药箱跑出来。他以为林错会帮他包扎，结果林错退到一边。
贺繁之蹲到他面前说：“哥，我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秦肃云冷眼对着贺繁之，带着明显的怒意。
贺繁之喜欢林错，他无话可说，毕竟喜欢林错的人那么多。他生气的是贺繁之说好会照顾好林错，却让怕水的林错一个人卡在珊瑚里。
贺繁之也体会到了秦肃云在生什么气，十分自责地看了看林错，把药箱交给了秦肃云。
秦肃云自己处理好伤口，清理了甲板上沾的血。
顾少行和林钜终于回来了，还抓了两条鱼。
“老秦，来露一手。”顾少行把鱼拎到秦肃云面前。
秦肃云没有拒绝，随后他们又钓了几条鱼，在船上吃了一餐新鲜的生鱼片。
全程林错都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不看他不理他，却和贺繁之有说有笑。
吃完后大家都出去，秦肃云在最后发现林错把手表忘在桌上，终于找到理由和林错说话。
他拿着手表出去，看到林错和贺繁之一起站在船尾，林错在对贺繁之笑，林错已经很久没对他笑过了。
瞬间，秦肃云把手表捏在手中，手臂上表筋暴起。
他没有过去，而是回到舱内，解开脚上的绷带，用剖过鱼的刀挑开之前的伤口，再刺得更深。
他没有消毒，用海水洗过就将之前的绷带又缠回去。
游艇绕了几个岛，回去的时候已经夕阳西落。
今天他们都看够了风景，也晒够了太阳，林错还在贺繁之的怂勇□□验了冲浪，惊喜地发现他真的克服对水的恐惧，能够正常游泳了。
下船时，秦肃云走在最后，他脸颊发红，脚下虚浮，强撑着笔挺的姿势，在跨上岸时受伤的腿一颤，往前摔去。
林错刚好站在旁边，下意识扶住了秦肃云，碰到秦肃云的手臂立即感觉到发烫，“你怎么了？”
秦肃云所有的感官全落在被林错触到的地方，林错太久没有主动靠近他了，他一丝也不敢动，生怕一动林错就把手收回去了。
于是僵着动作回答，“可能伤口感染了，发烧了。”
林错低头看向秦肃云的脚腕处，已经可见地肿起来，绷带上有浸出的血迹。
无论如何秦肃云这伤也是为了他受的，他蹙着眉头说：“去医院看看吧。”
秦肃云迟疑又小心地问：“你可以陪我去吗？我走不动。”
林错转眼看了看顾少行和贺繁之，亲弟表弟都在这里，不应该轮到他，“让繁之陪你比较方便，我扛不动你。”
秦肃云刚刚有所回暖的心倏地又回到冰天雪地，满眼哀求地望着林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贺繁之上前，把秦肃云被林错扶着的手臂抬起来扶住，“哥，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