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秦肃云被没关严的窗帘透进的阳光晃醒,他坐起身，手背上的血痕已经蹭在床单上落干净了，床头是塞满烟头的烟灰缸。
昨晚他睁着眼坐到天亮才闭了会眼,此刻睁了眼又再也睡不着。
“秦总,有你的快递，林错寄来的，我放在桌上了。”
休息室外响起周特助的声音,向来周特助都很会看秦总的心思,故意地提醒。
秦肃云听到晁然间听到林错两字,一份快递却像是去见错一般，起身去卫生间，洗澡刮胡子，整理好后换了衣服。
出去时看到了办公桌上的快递，捡起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一份薄薄的快递,里面可能就几张纸。
秦肃云珍重地拿在手里,有些不舍得拆开，只要不拆开就能随意想象里的东西。
这个想法让他惊住了。
他不知道有一天自己可以这样卑微,要靠虚无的想象安慰自己。
秦肃云心里对自己讽笑,还是把快递拆开了,看到里面东西的一刹那,一团火在他心里燃起来，顷刻燎原。
他狠狠地捏着那两张薄薄的纸，硬生生在纸上捏出一个洞。
忍了许久他才把手松开,重新仔细去看纸上的内容。
这是林错寄给他的帐单,里面包括了从他在林蔓生日会送他去医院，到出国渡假结束期间所有的费用。
往家里买的东西的费用，食材费,接送上下班的车费，做饭收拾房间被称作保姆费，生病时照顾他叫护工费，带他渡假竟然还有导游费。
秦肃云气得要吐血，又觉得这人真是可爱，总喜欢用这种算账的方式和人划清界线。
他的身份还挺多，司机保姆护工导游。
看到最后，他直接僵了。
林错竟然列了一项陪\睡\费，总共50万。
这算什么？嫖他吗？
秦肃云怒地把账单扔出去，支票被他撕成碎片，林错才是最无情的人。
他要是司机会在他睡在车上时开车绕圈？
他要是保姆会花尽心思想把他的胃养好？
他要是护工会整夜抱着他深怕他乱抓伤口？
他要是导游能把他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都考虑进去？
可是现在，他连想当保姆林错都不要了。
秦肃云站起来，绕着办公桌走了好几圈，眉间的戾气染满了整个办公室，粗重的呼吸如同野兽在喘息。
最后，他看向桌上的手机。
现在他是恨透了这部手机，恨不得砸得粉碎。
但是他终究没砸，而是拿起来，拨了林错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他重试了好多次才想到林错把他拉黑了，于是，如愿以偿，把手机砸了。
他又用桌上的座机又拨了林错的号码。
通了，果然是拉黑了他的号码。
林错接起来，“你好，找谁？”
秦肃云忽然有些哽咽，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错半晌没听到声音，怀疑地问：“秦总？你收到我寄的东西了吗？”
“收到了。”秦肃云声音平静地回答。
“那你仔细核对一下，觉得有问题我也没办法多退少补，好歹认识一场，就不要太计较了。”
秦肃云气极反笑，“我就值50万？”
林错了然地解释，“我咨询了市场，外面2000一晚算挺高的了，8个月50万，没有每晚都做，有时你也没来，我都按做的算了，应该没亏着你——”
“林错！”
秦肃云捏紧电话，狠声喊了一声打断林错，再说下去他能直接吐出血。
林错顿了片刻，继续说：“秦总，你别漫天要价了，就个人体验来说，我觉得就你那样的，也不是谁都愿意，我也挺累的。”
“你非要这样？”
“不然呢？”
秦肃云胸口一痛，控制不住地狠狠咳了几声。
他连忙拿远电话，等痛感弱下去，才再次对着电话说：“林错，我这样的你嫖不起，别说50万，50亿都不行，你想结帐走人，别想——”
嘟，嘟，嘟——
电话里一阵忙音，林错挂了。
秦肃云忍着摔电话的冲动，再拨过去。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又被黑名单了。
这一次秦肃云没有忍，把电话机砸了。
到门口准备汇报工作的秘书听到声音，默默地退了回去。
林错挂完秦肃云电话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猜到秦肃云收到账单肯定会生气，打电话朝他发脾气也是预料之内。
秦肃云骂完应该就跟他老死不想往来了，毕竟他都把资产百亿的秦总都当成‘鸭子’了，话说到这份上是个人都不会再纠缠。
他揣着手机，接了杯水回去座位，路上遇到林缙代表集团来他们这里考察，因为年前那个项目他们中标了，第一次合作甲方过来考察情况，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合同了。
当然这件事并不需要林缙亲自来，但是林缙还是来了。
看见林缙的一刻，林错有些不知所措，比起秦肃云，他更不想面对的是林错，毕竟整件事，林缙并没有错，可是他却做不到当作与林缙完全无关。
林缙只朝他扫了一眼，没有特别的关注，他以为林缙会就这样当作不认识。结果林缙考察完，直接跑到他座位前。
“哥，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周围的同事全朝林错看来，他们都不知道林错还有个弟弟是大集团总裁。
林错尴尬地回：“中午没时间，晚上再说吧。”
“晚上我来接你。”林缙语气平淡，没有多作停留。
林缙走后，林错被一群同事围住，他只好解释，“他是我妹妹的哥哥，你们都懂的，关系一般，没办法给你们说媒。”
同事们终于一阵哄笑地回去，他把自己沉迷进工作中。
秦肃云彻底废弃了工作，把行程上的所有事项都删了，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出神。
他活过的这半生从来没对什么后悔过，此刻却体会到了这种情绪。
林蔓生日会那天，他早就注意到了林错，因为那天的林错与在场的任何一人眼神都不同，没有夹杂任何别的情绪，纯粹的只为去对林蔓说声生日快乐，在场其他的一切都与之无关。
如果他按一贯的作风，想要就出手，说出对林缙的感情。林缙念着林错不会给他机会，也不可能对他服软，他们早一点划清界限，就不会想找什么替代品。
再遇到林错，他们就会有一个不同的开始。
嘭、嘭。
办公室的门敲了两下，秦肃云开口，声音却哑得像重感冒一样，“进来。”
周特助推门就看到地上的碎电话机和碎手机，但作为合格的助理，他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秦肃云摔手机的频率挺高的。
他站到秦肃云面前说：“秦总，你的手机好了。”
秦肃云接过手机，第一时间点开通讯录，在点编辑时忽然顿住，犹豫了片刻，直接把林缙的号码删除了。
他沉声对周特助说：“把我手机的通讯录备份更新。”
摔坏的手机是周特助恢复的备份，林缙的备注没改过来不能怪周特助，但他还是牵怒。
“是。”周特助回了一声，今天的秦肃云格外的可怕，他不敢多停留，立即退出办公室。
秦肃云拿到手机第一反应是给林错发信息，但他昨天就发现林错把他的好友删了，他考虑要不要换号码再加回来。
突然手机响起来，见是秦世华打来的，有些意外。
秦世华一年给他打不了几次电话，他迟疑了一下才接起来。
“爸，什么事？”
“你跟林错出什么事了？”
秦肃云敛眉，他和林错的事怎么会传到秦世华那里？
秦世华接着说：“刚收到一堆你的东西，是林错寄的，衣服文件还有厨具之类的，你是准备搬家呢？”
原来林错不只给他寄了账单。
刚到手的新手机，秦肃云又想扔出去，他忍了又忍说：“我马上过去搬。”
“等等，你们分手了？”
“没有。”
秦肃云直接挂了手机，拿起车钥匙就出门，赶到秦家大宅，看到了林错寄的那堆东西，几乎把他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他买给林错的，全都寄过来了。
他夹了根烟，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让人装车。
“老四。”秦世华走过来，看了眼秦肃云那要吃人般的眼神问，“这怎么回事？”
秦肃云愣了片刻说：“吵架了。”
秦世华打量了他两眼，“我看不像吵架，像是老死不想往来了。”
“我不会分手的。”
“那就是他要跟你分手。”
秦世华接了一句，把秦肃云气得咬牙。
他沉浮了大半生，一眼就能看出怎么回事，他拍了下秦肃云的肩膀说：“老四，你小时候我不能教你怎么对待与人的感情。但是希望你现在至少明白，感情不是利益得失，不是靠算计的，你要学会真诚。”
秦肃云手中的烟烟灰落掉，反问秦世华，“我哪儿不真诚？”
“你问这个问题就说明你不懂真诚。”秦世华十分不屑地走开，晚辈的事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他又不是林丛新没事瞎操心。
秦肃云把林错寄出来的东西，全部又拖回林错家。
到了门口他输密码，发现已经改过了。
林错会用的密码向来很好猜。
他思忖了片刻打电话问了秦卓凝林蔓的生日，然后输进去，果然正确了。
接着把所有东西搬进去，全都按照原样又还原，屋里终于恢复如初。
秦肃云胸口梗的那口气松下来，让人送了新鲜的食材，又填满了林错的冰箱，算好林错下班的时间，他开车去林错公司楼下，等林错下班。
他知道林错现在肯定不想看到他，可林错这么决绝，他怕再过一天林错就忘了他了。
站在大楼门口，他想了无数句认错的开头，却看到林错是和林缙一起从大楼走出来的。
林缙不到下班时间就在电梯口等林错，惹得他们前台一分钟偷拍了十多张照发群里。
林错无奈提前了半小时下班，不想出大门就对上立在外面的秦肃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