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井对赵之玉唯一的印象停留在中考成绩公布以后,那天他捏着还算满意的成绩单，回到徐川家里。
正要给爸妈打电话报喜,家里忽然来了一个女人。
正是赵之玉。
那天天气很热，地表气温高达五十度，广场不少人拿着鸡蛋准备磕在地上做实验。
赵之玉却穿了件黑色的帽衫，帽子扣在头上，脸上围着一个口罩。
当时家里就他自己，他险些报警。陈井后来无数次都在想他为什么没报警,大概是赵之玉眼里的泪。
她眼睛红的像藏了血，眼泪从皱纹横生的眼角流下来，抖着唇喊了一声：“陈井。”
陈井心口一震，隔着防盗窗与她对视，心情难以言喻。
他问她：“你是谁？”
“我是你妈妈啊陈井。”赵之玉摘了帽子，她试图将手从防盗窗伸进来。
陈井下意识后撤一步,紧接着接到了他妈的电话，他妈说：“你让她进去，她会和你好好聊的。”
那一刻陈井终于明白，镇上那些闲言杂语是真的。
他让赵之玉进来，给她倒了杯水。
赵之玉无心喝水，目光贪婪地看着陈井,她一边看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真好,真好……”她不停地重复。
陈井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赵之玉讲清楚来龙去脉，以及对他未来的期许。
大概是血缘在作祟，陈井听从了赵之玉的话,报名考进一中。
从那以后他几乎没怎么和赵之玉联系过，直到许靳找上门，徐川狗急跳墙，甚至拉扯上念禾和吕莹。
那次吕莹要报警，他以徐川拿了他的钱拦下。事实上，他说谎了，因为徐川威胁他的是，“这事是你妈让我做的！出了事当然你来还！”
他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于是在这件事解决以后，他主动联系赵之玉，询问这件事。
那个时候赵之玉才说实话。
赵之玉大概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满脑子都是“父债子偿，血债血还”八个字，她看不得许靳过得好，更看不得许世昌一心为他儿子的以后铺路。
人脉广就能无法无天了吗？有钱就能胡作非为了吗？他们一家有大好的前程和未来，她家凭什么就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上天不公平，她就要自己争夺公平。
冬天真的来了，赵之玉看了眼雾气蒙蒙的玻璃，手搭在陈井手背上，“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妈绝对不会毁了你。你好好上学，以后妈送你出国。”
陈井没说什么，只是问：“你打算怎么办？”
赵之玉笑了笑，“妈有办法。”
“其实……”陈井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之玉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失神地看着窗户。她什么也看不到，又好像什么都看到了。
良久，她唇角一抹笑，那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盼。
陈井想起许靳，想起念禾，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嘴角下压，眼尾垂下来。
*
周五晚自习，七八点钟天已经完全漆黑，一轮散发着幽幽青光的弯月高挂枝头，微弱的光只照亮天空一角，附近的乌云形状各异，仔细看会发现云在动。
月光之下，偌大的校园，路灯排列有序地立足，灯光与月光相似，落在地上。
一时间地面像天空。
教室里安静的只有落笔的唰唰和翻书的哗啦啦，不知谁惊叹一句：“下雪啦！”
念禾下意识扭头看窗外，却意外对上许靳的眼睛。
她一怔，“怎么了？”
许靳笑着摇头，然后扭头，打开窗户。
冷风咻然扑了人一脸，念禾还没来得及喊“冷”，一股柔软围在脸上。
是许靳的围巾。
她手扒拉着围巾，露出乌溜溜的眼睛，“你不冷吗？”
寒气喷在围巾上，很快围巾湿了一片。
许靳摇头，看向窗外。
念禾一同看去，看到漫天白雪，星星点点，像月光陡然凝结成粒，飘飘落下来。
所有的事情的第一次都尤为庄重又令人难忘，情窦初开的初恋是，初雪也是。
念禾的目光渐渐移到许靳脸上，她发现他原本微翘的嘴角不知何时压了下来，唇线抿得很紧。少年眉间轻拢，戾气和躁郁抑制不住地往外蹦。
念禾一怔，下意识抓住了许靳的手，很凉。像冰窖里的水。
“冷就关窗啊。”她捏了捏许靳的手。
她掌心温热，覆上来，许靳清晰地感受到几分柔软。
“我这不是冷。”许靳回头，脸上又是那副漫不经心，“是男人的味道。”
“呕，我要吐了。”身后的张铭宗相当不怕死。
许靳笑眯眯地回头，眼尾敛出狭长，看上去有些恐怖。
张铭宗扫了一眼立刻缩着肩膀往后撤，双手举过头顶，“对不起。”
姚佳评论：“怂！”
张铭宗没本事对付许靳，对付姚佳还是绰绰有余的，他笑得极其灿烂，捧着脸回头看姚佳，“那你不怂一个我看看。”
姚佳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利用“班长”的身份徇私枉法，光明正大走出教室，几秒后折回。
就在众人疑惑她想干嘛的时候，姚佳忽然两只手塞进张铭宗脖子里。
张铭宗发出惨叫。
念禾心里那点不舒服也被姚佳和张铭宗折腾散了。她又看了眼许靳，发现他居然铺了件校服在桌子上，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
念禾忙不迭提醒，“不能睡。”
“没关系，下辈子再见。”许靳接道。
念禾哭笑不得，“没跟你开玩笑，天那么冷，会生病的。你上次发烧忘了？”
“为了谁？”许靳一挑眉。
念禾点头，“为我。”
许靳扬唇，“有什么报答。”
“做你女朋友。”念禾说。
许靳摇头，声音低下来，“不够。”
念禾一滞，下一秒听到许靳凑到她耳前，“做我老婆。”
念禾打了他一下，脸红地岔开话题，“赶紧关窗。”
许靳笑着把窗户关上，班上同学兴奋完了也纷纷关上窗，况且这雪才零零碎碎飘了一点，实在没什么看头。
嬉笑过去，班级重回安静，暖气渐渐再次充满教室每个角落。
温度适宜，许靳却没了睡意，他依旧看着念禾，看她写作业，看她皱着眉算题，看她有些累地转手腕……
良久，他才忽然问：“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认识我吗？”
念禾一怔，没反应过来。她回头，“认识？”
她以为他会问，还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要用认识。
许靳唇角掩去常有的似笑非笑，他眼睛里透露着认真，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挣扎与小心翼翼。
念禾看在眼里，心尖疼了一下，她很认真地和许靳对视，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不仅要认识你，我还要走进你的生活，把你从泥泞里拽出来，然后创造新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消失了三天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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