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璃在庄子上生活了几天,惊异地发现庄子上的人都很快乐,除了他们每天早上那稀奇古怪的大型运动集会,其他的活动一切正常,这让她不由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
这些村民真的就是很普通的村民,热情而又淳朴,会为了半个月的地租吵上大半天,也会为了家长里短争得面红脖子粗。
那个和她谈话的主子还整天待在地里种田,她远远地观察过一次,他种地的同时还不停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起来很正常,但就是很奇怪。
柳璃不敢去试探那个主子,她去问了和她住一个院子的小九。
小九听了她的话,嘻嘻一笑:“柳璃姐姐,我们就是普通的种田人啊,就是主子觉得那些难民可怜,想帮他们又没钱,所以才找上你的,还好姐姐你心善,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柳璃笑了下,心头却是没有多信,她开始注意这庄子的地形,哪里适合逃跑,哪里适合藏身,哪里可以利用起来声东击西。
小九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她也没有多说,反正有她看着,柳璃姐姐绝对逃不出手心。
在庄子上待了半月,柳璃自告奋勇去庄头那接手了财务的工作,逐渐把庄子上的人认了个全乎,她会说话,脸也白净,很招大娘们喜欢,她们都亲切地称呼她“小柳”。
柳璃如今依旧是男装打扮,这样很方便,唯一不好的就是总有人想把姑娘嫁给她,她只好推说自己已有家室,妻子在老家。
大娘们于是扼腕叹息,可惜地看她一眼后,摇摇头走了。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柳璃觉得很平静,但祁淮那边却知道这大鲁一点都不平静。
“禁卫军两个副统领都是太子的人,当时他们搜查百姓时,搞破坏的也是这两个副统领的人,他们寻了有地窖的人家,将主人赶出去,占据了屋子。”状元鬼说到这顿了顿,“后来他们把离得近的几个地窖打通了,现在地窖里已经藏着人了,明日祭祀,如果我没料错,他们会动手。”
“不,他们今晚会动手。”祁淮刚刚接到消息,付家出事,李安平滑胎,已经派人去通知丞相了,到时候丞相离开了守卫森严的相府——他不得不怀疑,太子今晚会动手:“今晚丞相会遇刺,与此同时皇宫被冲击,对了,妃子鬼呢?”
皇宫被冲击,死得最惨的是妃子鬼的儿子。
状元鬼看了眼外面:“做梦呢。”
“做梦?”
“对,她在给皇帝托梦,让他给她多烧一点华服美衣。”
祁淮:......
“这么说皇帝现在还在睡梦中。”
要是今晚妃子鬼还依旧是睡着的,那她可真就帮了太子一个大忙,这样的话,马锡律就能顺理成章清君侧了。
天,这个坑娃的货。
状元鬼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她不喜欢这种没脑子的女鬼,偏偏她有时候又表现得很有脑子,比如她从来不做拖后腿的事,但她又好像从来没做过正事,可细细数来,她又是帮了忙的。
神奇。
祁淮其实知道有关妃子鬼的事,红橙和他说的,妃子鬼不喜欢皇帝,据说她入宫前有自己的爱人,结果大选开始,她被父亲强迫送入了宫。
她也不喜欢孩子,但皇帝又不让落胎,她只好生下来,最后被害死了。
但她这个鬼,万事不放在心上,幼年时候母亲忽视,那她也不搭理她,长大后总是容易被厉害的男子吸引,但又三分钟热度,现在哪怕死了,她也没什么想报仇的欲望。
祁淮记得妃子鬼的一句话:“人活在世上本就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让那么多东西挤在心里?”
这样看,她又很有深度,可她平常又表现得很肤浅,真是一个矛盾的个体。
祁淮摇摇头,看了眼天边,静等这场大棋开幕。
......
李山河确实很疼爱李安平,接到消息后立刻动身,马车在人流涌动的永安街遇刺,李丞相和妻子一同身亡。
消息传回丞相府的时候,一众谋士心慌,他们聚集在丞相的书房里,讨论自己该何去何从。
有人还是不肯相信丞相死了,一个劲儿盘问小厮:“你真的看清了吗?真的死了?”
小厮低着头十分怯懦,声音也小:“是,是京兆尹大人让小人来通知各位大人的。”
众人都慌了,沉稳些的坐着一言不发,不沉稳的踱来踱去,还有些人品不行的,已经背着众人悄悄把桌上的砚台往怀里塞。
丞相已经死了,这府邸会被皇家收回,反正最后也留不下来,不如现在造福一下他们。
年老的谋士警告地看了几眼,他们依旧无动于衷,他不由叹了口气:“准备后事吧,不管怎么样,丞相大人是我们的恩人,这份知遇之恩我们不能忘,他的孩子我若是有能力也会帮忙照顾的,唉。”
大人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他摇摇头,和其他谋士商讨起大人的身后事,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低着头的小厮忽然抬头,摘掉帽子,露出了一张众人极为熟悉的脸。
正是丞相。
“我没死。”李山河说:“死的只是替身。”
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哪怕再疼爱女儿,他又怎么可能不留一个心眼?立刻动身的是他安排的替身,他不过是扮成小厮跟随前进,就是可惜了他的妻子——
为了瞒过有心人的眼,妻子是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她一心想着女儿,从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李山河叹口气,他会给她报仇的。
以她的命来换这些谋士的真面目,值!
李山河招招手,让府卫将几个人拖走关到地牢,最后才坐下来,开始商讨当前这个情形的对策。
太子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然而几人还没聊几句,便有人冲进来报:“大人,有不明军队冲击皇宫,陛下——陛下可能已经被劫持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震惊,再没了商讨的心思。
皇宫此时一片狼藉,昔日繁华雍容的宫殿沉默不安,像是一座死城。
不明军队的头领将皇帝从睡梦中拉起,再将他的四肢砍掉,站在大殿中放声大笑,这时太子终于赶到,朝着头领大喊:“住手!贼子放过孤的父皇!”
然而他喊慢了,皇帝已经残了,他嗷嗷叫着,看着自己的长子老泪纵横。
太子很愤怒,直接让禁军冲击,两方队伍打了起来,最后贼子不敌投降,太子救回了皇帝。
不得不说,他挺会的,丞相都气笑了。
“明明都是他的人,打又能打出个什么来,平白演给天下人看的。”他把手上的信摔在桌面:“接下来就是,皇帝终于相信乌鸦预言,下罪己诏,同时宣布退位,传位于太子,到时候等他上位,我一定是第一个被清算的,呵。”
众多谋士低着头不啃声。
太子确实很会,但——
“大人,可以让说书的在民间传播太子的不好言论,可以让他们讲太子的弑父事实,到时太子上位,必然会禁止这番言论,然堵不如疏,越这样,民众越会觉得这是真的。”
“那要是他不禁,反而编出别的事情来冲消这个事情呢,他可以抹黑他的父皇来洗白自己,两相比较之下,民众不一定会闹。”
“不啊大人,百善孝为先,比起一个残暴的君主,似乎昏庸要好的多。”
丞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而此刻田庄上,祁淮正在复述才女鬼的话,一旁临时抓来的阿八则在不停撰写稿子。
“那日,天降血雨,太子弑父为天地所不容,神鬼共泣,呜呼哀哉,叹叹叹。可笑痴儿以为神迹,奉他为王,孰不知羊入虎口,尸山血海俱在眼前......”
一直到太阳下山,这稿子才算完成,然而才女鬼说她还准备了剧本,可以编成折子戏。
一下午口水都要说干的祁淮:......姐姐我们明天继续吧。
“天色已晚,明日继续。”
他扔下这句话就回了自己院子,关门的时候看见状元鬼飞到了才女鬼旁边。
才女鬼有些忧愁:“殿下这样不行啊,一鼓作气才好,不过是个折子戏他都坚持不下来,何谈成大业?”
状元鬼安慰她:“毕竟天黑了,这点蜡烛很费钱的。”
“是吗?”才女鬼皱眉:“可我当初和爹爹哥哥一起,那都是昼夜不休编书的,用过的油灯不计其数,听说这比蜡烛还贵,可家里也没见揭不开锅,难道殿下已经这么穷了?”
状元鬼不想和才女鬼说话了,她觉得还是殿下比较好交流。
“你也早点睡,晚安哦。”
她飞走了,徒留才女鬼留在原地皱眉。
鬼不需要睡觉啊,明明夜晚才是她们的时间,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既然给太子编了折子戏,那不如也给殿下编一个,就编——才女如何辅佐懒惰纨绔成为一代明君,那一定很有意思。
第二日,皇帝下罪己诏,退位太子,而这日的祭祀也由太子代替丞相执掌。
民众们聚集在祭祀台外面的街上,遥遥看着远处的祭坛。
祁淮透过一只鬼的视角看着,决定给这场祭祀加点料。
时间缓缓过去,繁复的褥节后,司祝吟唱祷词:“为国安兮家为归,为家安兮人为质,为民安兮祈山河,山河平,江水安......”
祁淮数了数手下的鬼,这数量还不错,够了。
“水安则稻盛,稻盛则食足......”
动动手指,怨气被释放,鬼们变成了黑色。
“天为祝,地为祝,君为祝,臣为祝......”
祁淮拍了拍离得最近的那只鬼,去吧,幽怨的乌云们,去给太子头上加点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降温了,大家记得加衣,别感冒了,嗯,热带亚热带的小天使请忽略这句话,听说你们还在穿短袖,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