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听到了楚笙的内心吐槽。
楚笙突然就被禁足了。
这道圣旨来的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楚正在摸兔子。念圣旨的太监声音极具穿透力,老远就能听见,顾楚完完整整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他皇兄给楚笙下的圣旨。
这只兔子一直都是雪琴在喂,吃喝拉撒也归雪琴管,因为太乖了,平常雪琴也就不限制兔子的活动范围。
楚笙偶尔兴致来了就去摸一摸。
顾楚本来想跟楚笙说这兔子是送她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是选择默不作声。
六月十二,她的生辰。
他记住了。
如果他真的能活到那天,他会再送一份更好的礼物给她。
兔子在顾楚手里战战兢兢的。
摸了一会儿顾楚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又放走。
兔子头也不回地蹦远了。
顾楚纵身从宫墙上翻过去,卡得正好是巡逻队伍走开的时间。
一路疾驰回了晋王府。
一进门忠叔就冷哼一声:“原来王爷还记得自己有个王府。”
顾楚苦笑,告饶道:“忠叔你就饶了我吧。我一夜没睡,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忠叔把毛巾一扬,扔进热水盆里,道:“王爷天天晚出早归的,不知道的以为去干什么坏事去了。”
去做伪·采花贼,可不就是件坏事吗?
顾楚在心里默默回答,面上却镇定道:“怎么可能。”
忠叔便道:“老奴也不问了,王爷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人,老奴只盼着王爷对自己好一点,别再做伤身体的事情了。这些年战场上受的暗伤还少吗?”
顾楚拧了帕子洗脸,声音在毛巾下闷闷的,“皇兄赐我神药,我已经多年没复发过了。忠叔你就别担心了。”
提到皇帝,忠叔沉默了。
顾楚把帕子又递回给忠叔,笑道:“忠叔想家吗?我看是时候让忠叔你回家颐养天年了。”
忠叔本来端起水盆要倒水,听到这话又把水盆放下了,面无表情道:“老奴发过誓,要替太皇太后照顾好王爷,老奴这辈子哪儿也不去。王爷不必劝我了。”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顾楚却一把拉住了忠叔。
“忠叔,我知道母亲赐您‘忠’字是为什么,您这些年也兢兢业业做到了,不然我也不会称您‘忠叔’。在我心里忠叔是再亲近不过的亲人。我总不能让您一大把年纪了还伺候我,这不像样。过段时间我就送您回柳州,好好过您的日子去吧。我在这京城里,一切都好。”
忠叔没说话。
顾楚的手放下来,忠叔闷头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哗啦一声,是水泼在地里的声音。
顾楚长长地吐了口气。
忠叔在柳州的事情,他都办妥了,只要人过去就行。
死亡,应该是寂静无声的,但他知道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风波不断,包括终结的时候。
-
近来皇宫里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
德妃省亲。
这一遭勾起了许多妃嫔的思乡之情,包括楚笙。
回望这一年来,她想父母的时间竟然很少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皇帝麻利得给楚笙下了禁足令后,楚笙现在连淑妃都见不到了。
琴棋书画平常还跟她说说话,但是她们总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主仆有别,上下尊卑。
封建社会的礼教牢牢束缚着这深宫里的每一个人。
楚笙突然觉得很孤独。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空荡。
她喜欢去学校天文台用望远镜看星星,喜欢一个人晚上去操场再夜跑回家,她知道春天小区里有棵火凤凰树,春风一吹便会开得一树红火,她摘过老家的石榴,她跟着父亲在池塘钓过鱼。
楚笙躺在软榻上,手慢慢抬起,食指拇指成九十度角,对着高高地天空比了个相机的手势。
恍惚间,时光踏过十七年的残骸向她挥挥手。
你的过去,可能回不去了。
顾楚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那道黑色的影子进入她的“相机”范围的时候,楚笙愣了一下。
顾楚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落到楚笙面前的时候,他看着楚笙的手势也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顾楚问她。
楚笙慢慢地笑了起来:“相机。”
顾楚瞪大了眼睛:“像……鸡?”
他像鸡吗?
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好像全身上下并没有哪里像鸡了。
楚笙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楚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总归是在笑自己。
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顾楚又慢慢脸红了。
楚笙从软榻上爬起来,被子滑下去,里面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衣。
顾楚一边进屋去给她拿厚衣服,一边道:“你怎么穿那么少?”
楚笙看着他忙里忙外的样子,道:“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嗯。”
行吧,既然盖世高手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顾楚从屋里拿出一件袄子,这是皇帝赐下的真·貂皮大衣。
楚笙拿过衣服,把自己围成厚厚一团。
顾楚看着竟有些头晕目眩,一团白色的绒毛里,探出佳人披散着头发的样子,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顾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不受控制了。
顾楚虽然常年呆在边塞,条件恶劣,但他皮肤这两年养白了许多,所以这脸上的红晕也掩饰不住了。
楚笙感慨道:“你真的太萌了。”
“萌……是什么?”
“夸你可爱。”
顾楚下意识地反驳:“男人怎么能……”看着楚笙笑盈盈的样子,后半句话他梗在喉咙里半天吐不出来。
算了,萌就萌吧。
反正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说。
这么想着,顾楚竟有一些隐秘的快乐从心底升起。这一刻他好像和她有了共同的秘密,共同的感触。
他走到离楚笙一个人的距离,坐下。
雪又飘飘散散地落下来,只不过是小雪,很小很小,细小的晶莹落到地上便消失不见。
“楚固。”
“嗯?”
“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外面的宫人吹吹打打,喧闹不堪,她轻柔的声音却穿透这一切喧哗,如同羽毛落在他的心底。
涟漪荡了一圈又一圈。
如果他真的死了,呆在深宫里的这朵芙蓉花,又如何能继续盛开呢?
“好。”他听见了他坚定的声音。
-
天河殿在皇帝下了禁足令后,就是个孤岛,楚笙需要什么都要经过琴棋书画,但是这种情况在顾楚出现后就改变了。
顾楚身体倍儿棒,在皇宫里来去自如,最妙的是顾楚耳力还好,一旦有人过来,他总能找到最适合藏身的地方瞬间消失不见。顾楚牌哆啦a梦,隐蔽又好用。
楚笙叫琴棋书画的频率少了很多。
这件事自然被敏锐的琴棋书画知晓了。
琴画两人自然是去对皇后禀报,而棋书则是悄悄进了大明宫。
这夫妻俩还真是般配,监视人都对半分。
大明宫的顾燕禹最近在憋着搞个大新闻,没空去后宫,禁足令一下,楚笙就被他圈在了天河殿,哪里都不能去。
听到棋书的回禀,顾燕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但是很快另外一个太监禀告他,工部尚书萧启求见。
贵妃她爹来了。
顾燕禹便让棋书两人继续看着楚笙,有其他动静了再来大明宫。
棋书悄悄回天河殿。
走出大明宫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的情绪。
娘娘……雪棋雪书,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想到无意间窥见的那抹黑色衣角,棋书选择沉默。
然而去了甘泉宫的琴画却遇上了麻烦。
德妃省亲为期三天。
今天是第二天,来天河殿宣读懿旨的太监说雪琴雪画在路上冲撞了德妃的家人,为了平息德妃的怒火,雪琴雪画被杖责三十,逐出皇宫。
妃子省亲是大事,然而接旨的楚笙却觉得这一切都那么荒谬。
雪画和雪琴,不是皇后的人吗?
为什么皇后反而把她们逐出宫去了呢?
什么冲撞了德妃的家人,楚笙一个字都不信。
“楚贵人,接旨吧。”
太监细声细气地唤醒了楚笙的神智。
恍恍惚惚地接下懿旨,楚笙跪在地上,半响都没起得来。
雪棋雪书共同去搀楚笙。
起身的时候,楚笙抬头看到一簇树枝探进天河殿,枝桠上隐隐有绿苞绽放。
春天来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冷?
楚笙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她和这个时代,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雪画和雪琴不在天河殿后,整个天河殿只有棋书两人来照顾楚笙了。皇后也不说再赐宫女进来,楚笙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朝九晚五曾经是楚笙觉得自己工作后会拥有的生活。
但是现在五和九颠倒了一下。
殿里少了两个人后,顾楚越发大胆了。
每天早上五点叫醒楚笙,先围着天河殿跑步,跑完扎马步,扎完马步练暗器。顾楚惊讶地发现楚笙的夜视能力居然还可以,比他差点,但比很多老兵都好,于是原本练到黄昏的,改成练到晚上九点。
真,朝五晚九。
比她高中入学军训还狠。
楚笙穿着繁重的宫装天天累的跟死狗一样,身上於痕一道一道的,然而顾楚硬是狠下心肠,折磨了楚笙快一个星期,才宣布楚笙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这一个星期楚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
幸亏她从来都不喜欢让琴棋书画伺候她洗澡,不然这浑身上下的痕迹就瞒不住了。
晚上洗漱完毕后,楚笙想到明天的新课程,心想,路是自己选的,还能怎么办,忍吧。
忍成忍者神龟她就出师了。
只是她的小腿,真是肉眼可见的粗壮了一圈。
恨不得自己的美貌值低一点的楚笙,头一次忧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