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爷在楚笙入宫之前,对她说过,将来会让她做一些不超过她能力范围的事情。
当需要她做什么的时候,自然会联系她。
楚笙万万没想到,这第一封信,就是让她保护某个人。
信里的“他”很明显就是楚固。
楚笙一时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江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她递信。
楚笙这次真的信了楚固上次的话.
江王爷那天抓的刺客,真不是他。
楚固到底是什么人?
怀着这样的疑问,楚笙把纸条浸到水中,上面的墨迹很快就晕成一片。
江王爷故意用的劣质纸,导致墨迹遇水即化。直到纸糊成一团,楚笙便将其揉吧揉吧,扔进花盆,还冷静得浇了杯冷茶水,掩盖踪迹。
确定实在看不出来后,楚笙才整理了一下,继续练字。
后宫草木皆兵的气氛持续了两个月。
一直到王皇后有孕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传遍整个后宫,楚笙才被获准可以从天河殿出来。
守在宫门的护卫如潮水般褪去,来时静悄悄,去时也静悄悄。
接到圣旨后雪琴去外面看了一眼,果真没有守卫再守着她们了,只有像往常一样零星经过她们殿门的巡逻队伍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楚笙没什么反应,她仍不出殿。
时间迈入六月份。
夏天的雨下的痛痛快快,天河殿的树荫渐渐被雨打成墨绿,远远看去竟有林深树茂的幽深之感。
皇宫的花,开过了一轮又一轮,现在轮到初夏的花盛放了。
楚固每日练功,不是在这树林,便是去旁边的花园,也不知他练的是什么功,花园的花竟毫发无损,和楚笙印象里那种盖世高手气势汹汹地出招,一点都不一样。
楚笙负责悄悄给楚固做饭,天河殿加起来总共有十二个房间,除去主殿和宫女住的地方,竟还空了九间。
楚固的被褥都是楚笙从剩余的房间偷渡来的,但吃食没法偷渡,皇宫里对食材的把控相当严格,楚笙没办法,便省下口粮,妄图给楚固留着。楚固某天得知了楚笙竟如此艰辛,消失了一晚上,然后一箩筐的新鲜食材便摆在了楚笙面前。
楚笙目瞪口呆。
从此两人分工合作,气氛和谐。
楚笙没问为什么楚固有能力拿到那么多食材,却不出宫。
楚固也没问为什么她一个本该享尽宫内繁华的女子,却舍得给他洗手做羹汤。
两个人在这件事上难得的有默契,你不问,我也不问。
六月十二,楚笙像往常一样走去楚固练功的地方。
楚固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剑,一手剑法舞得飘飘欲仙。
楚笙躺在檐下的软榻上,看着阳光下光芒四射的男人,突然就起了唱歌的心思。
入宫后,除了那晚为皇帝唱催眠曲,她已经很久没开过口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这是《诗经》里描写男子英俊的词,直到现代都广为流传,林夫人教她的曲不止一首。
一人唱歌,一人舞剑。
楚笙眯起眼睛。
虚影里,楚固狭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修长的四肢,都在这暖阳里削出一片刀光剑影。
君子舞剑,气势磅礴,天上日月,与之同辉。
楚固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连耳根都红透了。
楚笙歌声一停,他也跟着收剑。
楚固大汗淋漓,走过来,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
楚笙冷不丁开口道:“你大热天的穿那么多练功,何必呢?”
楚固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了好几声,才道:“习武之人,自有调息之法。”
这都六月中了,楚固还裹得严严实实。
楚笙斜着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不予置评。
楚固坐立难安,干脆挪身又离楚笙的软榻远了些。
这软榻是楚笙自力更生的结果,她非说想要欣赏武林高手的英姿,便从另一处房间里搬来软榻,日日都在此看楚固练功。
楚固武功确实高,从他能下地走动就天天练功来看,他武功不高也难。
楚固练功的内容也很杂,刀枪棍棒楚固都练,轻功暗器也不在话下,很多次皇宫上飞过几只小鸟,楚固只看了一眼,手里捏着小石子嗖嗖嗖几下,全落下来,当天楚笙就有口福了。
楚固自己做饭的手艺不怎么样,但烤野味相当在行,楚笙这几个月在自己殿里吃少少一点,出来就跟着楚固打牙祭。
楚笙见楚固离她更远了,便懒洋洋道:“你这功夫谁教的?”
楚固双手撑着地板,望着屋檐,好半响才回答:“很多人。”
“百家饭?”
楚固愣了一秒,笑出声:“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楚笙便不再开口。
天空高远,燕雀嬉闹,知了停了又叫,叫了又停。
好像所有埋在心底的话,都随着夏风吹进了花丛,吹进了燕巢,吹进了幽深的密林,这静谧的一切都在窃窃私语着他们还未出口的话语。
楚固眼睛看向了天空最洁白的那片云,声音随着云的轨迹,轻飘飘道:“你唱歌,真好听。”
楚笙扭头,楚固的侧脸在阳光的轻抚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这一次,或许不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