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将进行的是,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青少年组男子单打决赛,请英国选手罗兰.波文,和中国选手张景哲,在一号中心球场集合。”
广播里的英文不断地在提醒着接下来的比赛。
六月的英国并不算热,比赛还没开始,天空便掉落起了雨点。
下雨似乎已经成为了温网的标配,不过细雨并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比赛。
张景哲静静地坐在休息室翻看手机相册,里面是他仅有的几张快乐回忆。
照片里的他难得带着笑,手里捧着青少年全国网球大赛冠军的奖杯,爷爷站在他身边,把慈爱的手轻放在他的头上。
爷爷,这一次我也会赢哦。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张景哲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备注,让他有些心烦的直接挂断电话,为了防止自己再被干扰,他便直接关上了手机,在休息室做最后的热身活动。
这场比赛注定被世界所瞩目,年仅十五岁的中国选手,在拿下法网公开赛冠军后,再征战温布尔登。
此时,国内的媒体也再为观众进行实况转播。
“我们可以看到,张景哲选手的状态看上去很不错。”
“是的,想必张景哲对今天温布尔登一战做了十足的准备。”
“不过这一次他似乎也是一个人来到了比赛现场。”
“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带来心理压力,毕竟今天和他一战的,是来自英国本土的罗兰选手,打客场的感觉,希望不会给张景哲带来影响。”
张景哲穿着白色的运动衫,站在了一号球场。
即使是一个人,我也要赢!
————
比赛结束,全场为之欢呼。
张景哲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内心只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爷爷。
独自而战,在赢下冠军后,默默离场。
所有媒体都在等着采访这位史上最小的满贯选手,却被告知他已经离开了球场。
在回酒店的路上,张景哲重新打开了手机。
上百条的未接来电提醒,让他心神一晃,内心升起强烈的不安。
下一秒,那个备注再次打了电话过来,他抿唇在停顿了几秒后,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只是电话刚接通,对面的恶语就传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上百个电话?你和你那短命的爹一样蠢,我怎么摊上你们这两个报应……”
对于这样的辱骂,张景哲早就习惯了,他平静开口。
“打电话什么事?你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我挂了。”
对面显然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更是骂骂咧咧。
“废物东西,老娘养你有什么用,赶紧滚回来,老爷子要见你最后一面,肯定是说给你那份遗产的事,回来去老爷子面前卖乖再捞点好处,不然等老爷子死了,我们娘俩在张氏可就没地位了。”
张景哲嗤笑一声。
“你一个小三上位,二婚带的我这个拖油瓶,还妄图人家的财产,还要什么地位?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不再理会那女人的嘴脸,张景哲再次挂断了电话。
他靠着车窗,看着天空越下越大的雨。
老实说父亲的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印象中的他也好像有过慈爱的时候,但随着那家伙网球职业梦破碎之后。
在自己回忆里,他就只剩下了酒鬼、家暴男的标签。
当时还小的自己,为了讨他开心,就去打了网球,其实他根本就不像媒体说的那样,是个天才选手,自己根本就没有网球天赋,所谓的天才都是他为了讨好,没日没夜去练习的结果。
直到自己不断开始赢得大大小小比赛的冠军,那家伙似乎也慢慢地慈爱了几分,不过十岁的时候,那家伙还是死了。
那女人跟着那家伙没享过什么福,为了钱做了别人家庭的小三,谁知道人家原配夫人离世,她倒是上位了,还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
想起这些,张景哲甚至有点想笑。
自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继子,那女人还想捞好处?真不知道是天真,还是无邪。
虽然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但有一点还是挺感谢那个女人的,就是带着自己去了张家。
继父虽然向来严肃,但从没有苛待过他,还有继兄,虽然那女人破坏了他的家庭,但兄长打压那女人的时候,也没把这些事迁怒到他身上。
对自己最好的就是爷爷,虽然自己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如果没有他的鼓励,自己也不会走上职业赛场。
得知他病危,张景哲马上买了回国的机票,连夜出发,他要把自己赢得冠军的事,亲口告诉他。
自己会赢,自己一定会拿到那四个奖杯,成为全满贯选手,所以爷爷一定要好起来,陪伴我一起去拿下那些奖杯才行。
张景哲缺席了颁奖,就在各国媒体都还在猜测他去哪里的时候。
噩耗传来,让世界为之震惊。
由伦敦飞往北京的航班,因为恶劣天气的影响下,飞机失事,而刚刚获得温、法两大公开赛冠军的张景哲选手,不幸也在遇难者名单之中。
————
张景哲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父亲的暴力,母亲的咒骂都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也曾心疼过那个女人,会想办法让她开心,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白费的,那女人为了自己的地位,也为了反抗继兄对她的打压,所以一直都想让他比继兄优秀,自己每天的行程都被她安排满满,礼仪、钢琴、学习……
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连吃的东西,自己都没有选择权。
爷爷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可是现在光却消失了。
张景哲试图从黑暗中抓住那抹亮,可光还是灭了,他重新陷入了黑暗。
我没有渴望过光,如果我从未见过的话。
他觉得自己身处海底不断下沉,直到突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好温暖的感觉,张景哲紧紧握住不愿放开,直到他睁开眼。
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明明记得自己回国乘坐的飞机坠落了,难道他还幸运的活着?!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一个粗糙的大手放在了他的额头。
“阿岳,你感觉怎么样?”
顺着自己紧抓的手,张景哲看向对方,只见一个慈爱的老爷爷正关切的看着他,询问的话听起来似乎是日语,他有接触过一些,但也仅限于能听懂几个词,自己这是坠入日本海边被人救上来了吗?
老人见阿岳不说话,以为还病得迷糊,便赶紧抱起他往医院赶。
直到从医院回来,张景哲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张景哲了,他似乎还魂在了一个奶团子身上。
至于名字,似乎是叫五十岚岳。
花了三天时间,张景哲这才接受自己成为五十岚岳的事实,对于重生,他没有高兴也没有伤心,只是平静的接受了。
老爷爷是五十岚的祖父,至于阿岳的父母,他来了三天也没有看到。
虽然他很想询问,但不擅长的语言,让他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祖父看着阿岳每天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三岁的五十岚岳,在三天前掉进湖里,被捞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原本以为就要丢掉小命,好在他坚强的活了下来。
只是看着小家伙傻呆呆的样子,五十岚的祖父都忍不住带他去查了脑袋,别不是成了小傻子,这可怎么办。
好在医生说阿岳没什么问题,这才让他放下心,至于阿岳为什么不说话,医生说应该因为落水受到惊吓所产生的轻微自闭。
其实只是张景哲听不太懂日语,也不怎么会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陌生的地方,使得张景哲没敢出去,而且祖父也不让他出门,生怕再遇到意外。
很快,张景哲便发现,祖父是个木匠,做得最多的竟然是棺材。
不过他对自己很好,在闲暇之余都会做木头玩具给他。
“阿岳,爷爷给你做了一个小木马,喜欢吗?”
祖父指着刚完成的木马,那木马还在轻微晃动,结合他的表情,张景哲便猜出了意思。
他迟疑的看着小木马,最终还是微红着小脸骑了上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骑木马,来回晃动的感觉,让他感到很新鲜。
虽然自己已经十五岁了,但这一刻还是让他享受一次吧。
祖父看着他含笑的小脸,便坐在一旁做好防护,生怕他晃动太大力摔了。
张景哲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这几天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就仿佛活在梦里。
祖父忙得时候,他就静静坐在一边,看他做木匠活,有时候也会搭把手拿一些边角料,但每次都弄得满手木屑,引得祖父直接给他抱走去洗手了。
“阿岳,你自己去一边玩吧,小心不要被木屑扎到手。”
刚开始张景哲还有些不习惯自己变成了没有腿高的奶团子,不过被抱多了,便慢慢接受了。
他们住在乡下,所以晚上祖父会带着他去不远处的农田边抓萤火虫,耳边传来阵阵蛙声,清风吹拂过脸颊,一切显得宁静又美好。
看着点点荧光,他忽然笑了,世界上不会再有张景哲。
我,是五十岚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