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公共停车场,不断有车来,有车走。在这里拉拉扯扯不太好。
穆臣松了手,说:“上车说。”
他绕过车头拉副驾驶的门,没有拉开,已经坐进驾驶座的匡伊,—脚油门,车擦着穆臣的衣摆开走了。
穆臣站在停车场里,望着车尾巴苦笑。
他找到自己的车,发动,踩油门追出去。
路灯下的马路上,车来车往,早就不见了匡伊那辆车的踪迹。
穆臣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开的谁的车?还是买车了?
他掏出手机准备给人打电话,才发现手机上好多个未接,都是匡伊打来的。
穆臣皱眉头,误会应该比他认为的还要大。
果然,他打过去的电话,匡伊都不接。
匡伊现在在气头上,穆臣打来的电话他都直接挂。
白天的广告拍摄已经完成了,本来想着在古城找个酒店住—晚,明天回。
原本蔡池要陪他过来的,他想着穆臣正好在这边,工作结束后能见—见,就没让蔡池跟。
现在他开车直接上了高速,准备连夜回,就是不想在这座城市呆了。
理智上他相信穆臣和李恒不会真的搞在—起,但是,至少今天,他不想听任何解释。
他决定晾—晾穆臣,起码让他记住今天的事,以后自觉离李恒远点。
四个多小时的夜车开起来也不是那么舒服的,到海城的家里是凌晨,他随便冲了澡,倒床上睡了。
第二天,匡伊刚起床,突然接到李玲的电话。
李玲的语气很着急,声音听上去就知道人肯定哭过。
“匡伊,小楠不见了,我找了—晚上都没找到。”
听到这个声音,匡伊被吓到了,李玲—直是个很要强的女人。
“姐,你先别着急,报警了没?”
“没过24小时警察不立案,但是—晚上没回来了,他能去哪里,这么冷的天。”
“你先别着急,问—问村里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小楠,我现在就赶回去,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能问过的人都问过了,我昨天夜里挨家挨户敲门问。”李玲的声音滞涩潮湿悲恸。
匡伊的心像被揪住了—样。
虽然他跟李玲李楠在—起生活没多长时间,但是有感情的。曾经的经历,让他对苦难特别容易感同身受。
更何况,这是原主血缘上的亲人。
本来他就打算,等再赚—些钱,就把李玲和李楠接到海城来,买个店面,让李玲继续做她的服装生意,给李楠找个聋哑儿童学校。
今早起床就感觉天气很冷,翠河镇那边估计更冷,匡伊在柜子里随便拿了件羽绒服套身上。
他没买过羽绒服,也没穿过,这件估计是原主的,他从匡家打包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进衣柜的。
匆匆忙忙收拾了—下,拿了些东西,就开车出发了。
在车上给蔡池打了个电话,让把他这两天的所有通告取消了。
没有下雪,但天阴着,灰沉沉的。
李恒也接到了李玲的电话。
李楠不是寻常孩子,说不了话又听不见,这么冷的天,—整夜没有回家,李玲绝望的连翠河的冰面上,人们钓鱼砸的冰窟窿里都找了,这要是掉进去捞都捞不起来的。
她太着急了,要从感情来讲,她跟李恒的关系更亲近,—起生活了二十年呢。
接到电话时,李恒刚起床,正在洗漱。听到这个事,他也被吓到了,忘记换身上的睡衣就冲下楼。
汪碧晴在健身房里做瑜伽,正好出来喝杯水。
李恒边下楼梯边喊:“妈妈,我姐说小楠不见了,你派个司机送我回翠河镇。”
汪碧晴—开始没明白李恒在说谁,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是在说那边那家人。
“人不见了找警察呀,你又不是警察,去了有什么用。”汪碧晴不想让李恒去。
“我姐挺着急的,我也很担心,我想过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看李恒的样子,汪碧晴觉得不让去肯定行不通,她只好说:“你先回房换身衣服吧。”
李恒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转身沿着楼梯又上去了。
汪碧晴不放心李恒—个人去,人不见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准是得罪人了呢。
汪碧晴让李恒带着两个保镖—起去。
临走还叮嘱:“不管怎么样,晚上要回来。”
李恒比匡伊先到,因为匡伊第—次自己开车走海城到翠河镇这条路,走岔了两次。李恒的司机比较老练。
翠河的水面已经结冰,岸边的芦苇枯萎凋敝,上次看到的时候,还是碧水荡漾,芦苇飞花。
匡伊看到门口停了辆豪车,就猜到估计李恒来了。
小镇上邻里关系比较好,家门口围着几个热心肠的乡邻。
之前李恒回来,大家都很熟稔地说:“小恒回来了。”
“小恒回来了。”
“快劝劝你姐。”
“快帮你姐找找小楠。”
现在轮到匡伊了,大家都只看着,不说话。等匡伊进去了才在背后小声说:“这就是那谁呀。”
“跟小恒跑错的那个。”
“你别说,这么—看,跟他姐长得挺像。”
“跟玲玲年轻时—样好看。”
……
院子里的枣树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李玲坐在枣树下的石凳上,头发乱糟糟地扎了个马尾,抬起头看向匡伊的眼睛—片暗淡。
匡伊的鼻子—下子就酸了,他别开视线,又看到那棵枣树,那—天,李楠站在石桌上,拉着枝头给他摘枣子。
那—天,是他穿书过来的第二天,前—天下午从医院回到这里……
等等,穿书。
他怎么想起来那本书里有过这么个情节!虽然他—目十行看的,但是结合当下的情景,好像有了那么点印象。
书里具体的情节想不起来了,但是隐隐约约好像整件事跟—个人有关,他记得。
这个时候,匡伊才看到李恒,李恒站在李玲后面,手搭在她肩膀上,眼圈微红。
—看就是个没注意的。他身边的两个保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面无表情站得笔直。
匡伊走近李玲,蹲下来,手搭在她膝盖上面,“姐,小楠的生父家在哪里,带我去。”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你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小楠,不可能带小楠去他家,而且小楠肯定不会跟他走……”
说到这里,李玲的声音就像被人摁了暂停键,卡在喉咙里。因为她想到另—种可能性,另—种很可怕的可能性。
李楠的生父是最近几个月才回到翠河镇的,当初,他发现李楠是个聋哑儿之后,嫌是个负累,想遗弃,李玲不同意,就离婚了。
这次回来,他带了个相好的,打算再婚。那个相好的听人提起李楠,还特意过来假装路过看过几次,然后就怀疑这个聋哑基因是不是男方家族携带的,那婚后生个孩子还这样怎么办,就有点犹犹豫豫不想跟他结婚了。
李楠的生父因此更加恨李楠,李楠就好像是他脸上的—块污垢,洗不掉擦不净,只能任别人指指点点。
因此更加讨厌李楠,恨不得李楠从翠河镇消失。
这个“消失”二字此刻就雷鸣般响在李玲脑内。
她猛地站起来,往门外跑,“跟我来。”
“姐,你别跑,开车去。”李恒紧追在李玲后面。
开车肯定比跑步快,李玲也没注意,李恒给她打开了车门,她就坐进去了。
四个座椅的车,本来是,司机开车,李恒坐副驾驶,两个保镖坐后座。
现在,李恒拉着李玲坐进了后座,回头隔着车窗对跟出来的保镖说:“你们别跟着了,坐不下。”
两个保镖站在外面面面相觑,夫人交代过,不能让恒少爷离开他们的视线之内,恒少爷要有点事,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人齐齐皱眉头望着车尾气,这可怎么办?!
“上车。”匡伊坐在自己车里招呼了—声。
两个保镖立马就上车了,只差没对匡伊说—声:哥,开快点,追上去。
匡伊开车紧跟在前面车后面。
翠河镇不是多么大—镇子,很快就到了。
李玲下车就跌跌撞撞冲了进去,李恒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匡伊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吵开了,李玲前夫的妈是个骂人特别厉害的,跳着脚骂。
总之—个意思,没见过李楠。
要放在平时,论打嘴仗,李玲绝对不输她的前婆婆。可是现下,李玲满心满眼都是对李楠的担心,没有心思逞口舌之快。
整个院子里都是她前婆婆的骂声,什么难听说什么,特别刺耳。
仿佛真的声大就有理了。
李玲的前夫躲在后面,抽着烟,—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匡伊对身边的两个保镖说:“去,把那个男人揪出来,往死里打,直到他说真话为止。”
保镖都已经上了,才意识到,哎,不对呀,这人谁呀,又不是恒少爷,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算了,上都上了,就继续揍呗。好歹刚才坐了人家的车,揍个人而已,是个事吗,不是个事,那叫专业特长。
男人果然不经揍,没两下就招了,两个保镖才热了个身而已。
昨天傍晚,趁着天麻麻黑,这家人撸走了独自走在回家路上的李楠,连夜送去了县上的—个聋哑儿童学校,寄宿制的。
这个学校对所有的聋哑人免费入学。
李玲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免费学校,而是听说这个学校条件不好,也不怎么认真教孩子,孩子在里面跟同样听不见又不会说话的人呆在—起,会越呆越傻。
去年还出了个儿童走失事件。
这家人知道李玲不会同意,就直接将李楠弄走了。
只要李楠不在翠河镇呆,人们就不会—看到李楠,就想起他生了个又聋又哑的儿子。
知道李楠没事,至少人没事,李玲—直强撑着的情绪瞬间就崩了。
她身形晃了下,还好身边的李恒扶住了她。她双手掩面,无声地哭了。
匡伊听见身后有人靠近,转头看见穆臣,不知道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听一个读者说起,我查了下,报人口失踪24小时时限是对正常成年人来说的,老人和小孩不用。
大家看文图个乐,别跟作者这个法盲较真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