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洵见机关斗场没什么意思,于是向一旁的杂役打听了玄道的斗场在哪儿,便准备去那边看看,离开时又经过剑修的斗场,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还有不少姑娘,细听还有人在不停的呼喊着人名,大概是给自己心仪的剑修喝彩打气的,顾洵看着就笑了,对照日弩道:“像不像当年周年竞技赛的时候?”
他当竞技运动员的时候照日弩还没有跟着他,不过照日弩与他心神相通,知道他的所有过去,便啧啧地说:“嗨!人类的本质就凑热闹,上哪儿都一样!”
顾洵看着那群人,他在其中发现了苍古宗那位大师兄关凤凌的身影……忽然想道:“说起来,小明怎么没来?”
照日弩道:“是啊!那小子资质也不差,按说也该来参加大比的!”
顾洵又仔细看了几眼,确实没看到顾明的身影,又想到自己之前写给顾明的信也没有回音,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起来,顾明这孩子倒是跟顾洵这个身体的原主有些相像,资质不差,但却没什么主见,在下界时听他父亲的,上界之后,便听他这个二叔的,在宗门应该也是个乖宝宝型的弟子吧?这样的人应该挺容易招老师或者老板喜欢才对,本身实力也不低,这样的大比不应该不来的。
顾洵想了想,掏出一块自己的网石来,微调了些灵力催开,网石中发散出来的光屏只有巴掌大,他点开写有儿子的名字那个按钮,问了句:“小潜,到斗场了吗?”
只消几秒之后,就见光屏上发来一个光点,顾洵点开,便听到儿子的声音:“到了,在玄道阵修斗场,爸你比斗完了?”顾潜的声音有些疑惑,他以为老爸在体修这边至少要打上个几场才会来找自己……
顾洵回道:“没比,这边的比斗我不打算参加,我在找顾明,他不在这边,你看看你们玄道斗场那边有没有人。”若是顾明来了之后没急着比斗而是先到处逛逛,倒也是不无可能的。
过了许久,顾潜的回应过来:“没有,我找了个苍古宗的弟子问了一下,说是他们宗门里没这个人!不对劲啊!”
顾洵听着这话,顿时心就提了起来,他迅速道:“我去找他们大师兄问问,你先惊动他们,再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收了网石,顾洵看向场中的剑修斗场,走了过去。
关奉凌此时正在比斗中,他已在一个台子上连赢了好几场,一个人占着一个台子连赢三场以上,这座台子便属于他了,被称为台主,再来挑战的弟子必须打败他三次才能占据这个台子,这叫推台。此刻他的对手正是流影宗的剑修弟子项宽。
流影宗的剑修与苍古宗剑修素来不对付,尤其是对关奉凌,只是他修为高,剑术因着当初从流影那里拓来的几招剑式,增加了他剑术的精妙,又让他对流影宗剑修的路数多少了解三分,是以这些年来竟没有一人能将他打败,这也是流影宗剑修的心头痛事。
项宽上台之后,冷眉冷眼地看向关奉凌,按规矩,挑战者来推台须向台主自报宗门和姓名,一旁有侍者会记录胜负情况。
“流影宗,项宽。”他说完,不等关奉凌回应,挺剑便刺。
顾洵看两人战在一处,微微皱眉:“项宽不行。”
照日弩道:“怎么说?我看这小子剑术不错,招式也给得挺好,你看那姓关的被他压着没什么还手的机会。”
顾洵笑笑,照日弩毕竟没有跟他打过真正的竞技赛,他道:“项宽的实战经验太少了,关奉凌这明显是要诱他消耗灵力,同时摸他的剑招路数。”流影宗的这群死宅们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实在没钱花了,连宗门里的任务都不肯接……实战经验除了师兄弟之间的互相切磋,根本没有更多的机会,然而同宗师兄弟之间的水平相当,变数也不大,即使招式精妙,修为也不低,但真正打斗起来,经验上的缺陷就非常明显。
果然过不多久,项宽便被关奉凌找到了空隙,一剑刺入项宽不经意间洞开的门户,项宽大惊在避开已是来不及,那一剑自他颈侧贴着皮肤擦过,头发被削了一束下来,按规则,他已是败了!项宽冰冷的神色中微现一丝挫败的沮丧,收手抱拳,转身跃下斗台。
关奉凌露出一抹逍遥大度的笑容,冲着他背景抱拳遥敬,引来周边一众女修们的欢呼……
他志得意满的看向那些女修们,站在台上等待片刻后走向一旁的侍者,斗台有归属之后,台主并不需要一直在台上等着人来挑战,而是可以向侍者报备,挂上应战牌,然后就可以自由在整个斗场内随意走动,推台的挑战者可以向台主发出战书,由侍者记录,台主每日只要保证至少选择一名挑战者应战就可以。
关奉凌挂了应战牌,便做出要去别处看看的样子,他一走下台全明许多女修围了过来,多是映芳宗的姑娘们,映芳宗的女修也有剑修,但都是属于入玄道那边的气剑或是心剑修者,故而并不会来参加入世道这边的比斗,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姑娘们来这边围观小哥哥,历届大比是映芳宗姑娘们寻找意中人的最佳时机,这自然也是男修们拼命展示自我的原因……关奉凌向来是被女修们追逐的,只是他并是为了寻找道侣,他只是喜欢这种被女人们围绕,被男人们羡慕的感觉。
“恭喜关师兄再赢一筹!”
“关师兄,方才那招实在是漂亮不过,若有幸能得关师兄指点,便是小女子之幸事。”
“关师兄,我带了些雁城的小食,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如此云云……
关奉凌正沉醉于这样的得意中,突听一个男声道:“关兄弟,我打听一下,我家顾明这次大比为何没来?”
大概是这声音太突兀,又可能是这声音如玉磬暮鼓,真透人心,只一声,周遭的人都静了下来,目光也随着声音转了过去,关奉凌想无视都办不到。
等众人看到说话的人时,有些个沉不住气的姑娘都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关奉凌的修为是神武境界,实力之强在同辈中已是第一阶梯的了,故尔虽然长相平平,却还是有足够的女修暗抛芳心。但是眼前这少年……对没错,是少年,也就二十出头,面如白玉,唇若含朱,眉似飞剑,眼中落星一派潇洒,穿的是一身深青锦衣,窄袖束腰,身段修长,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眼睛一亮。
顾洵说着话走到关奉凌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虽说语气有礼,但却完全没有让他回避的余地。
关奉凌神色不动,大义凛然道:“顾明在宗门内品行不端,已被师尊废除修为逐出宗门了,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周遭有不少苍古宗弟子,听闻是问顾明的,都明显有些愣住的样子,随后有些人便悄悄退开了……顾洵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离开,但并不在意只是挡在关奉凌面前道:“他犯了什么错,如何品行不端,在下身为他的嫡亲叔父,想请贵宗门给个说法。”
关奉凌微微皱眉,若是旁人来问他自然不必理会,只要说是苍古宗宗门内务便好了,然而对方是顾明的亲叔叔,同时还是流影宗宗主亲传弟子,流影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可不像他们苍古宗宗主亲传弟子百十来个,流影宗主万年以来,第一次收徒,只收了这一个弟子,这就不能轻易回避了。
“顾明盗用宗门内的血涎铂矿铸成了一柄仙品宝剑,妄图私藏,被师尊发现后,不肯认错,还打伤同门,被师尊制住后按宗门门规,废了修为,逐出宗门。”关奉凌冷然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此事我宗门内弟子皆有目共睹,绝不是冤枉了他。”
顾洵低头不语,道:“他有家长在灵境,若事出有因,该先与家长联系才是,若宗门说有罪便定罪,若有冤屈又当如何?”
这时倒是有旁的修者说话了:“排入宗门自然便将生死都寄于宗门,若有罪责也是宗门评判,修者本就与亲无缘,莫说是叔叔,便是亲生父亲亦无权对宗门的处置置喙吧!”
“就是,盗用宗门的贵矿私铸仙器,本来就该受罚,更莫说他还打伤了人!”说这话的是苍古宗的弟子。
顾洵皱眉,虽然说他不信顾明会做出这种事,但是此刻苍古宗一口咬定顾明盗了宗门的贵矿,他又不知道顾明被废了修为之后人去了哪里,因而不能确定顾明是否真的无辜,而灵境这种入了宗门就跟出了家似的,与家庭彻底分割开来的传统,他也不能就这样是硬刚。
于是他只能问道:“既如此,你们是否可以告知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宗门,离开宗门之后去了哪里?”
关奉凌并不想得罪顾洵,便道:“我们出发前两日被逐出宗门,我苍古宗若是要离开,不从传送阵走的话便只有一条山路。”他冷笑了一下,“山中妖兽颇多,他若还有命活着,此刻怕还在山里吧。”
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花,顾洵已没了踪影。
顾洵飞快走出斗场,同时用网石给儿子发消息:“小潜,立刻过来,顾明出事了!我在斗场门口等你。”
斗场门口有传送阵,顾潜很快便到了此处,一见面,还不等顾洵说话,顾潜便道:“顾明被他们逐出师门了?”
顾洵点点头:“对,他们还废了他修为。”
顾潜皱眉道:“难怪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他!怎么办,若是没有修为,他一个人在野外,只怕……”只怕凶多吉少!灵境的野外之凶险,绝不是一个凡人能承受的!
顾洵又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这是顾家的孩子,原身的亲侄子,他不能不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找人!关奉凌说顾明直接出了苍古宗宗门,我们去那里找!”
顾潜点点头,他和顾洵的想法一样,他们父子穿越来这个世界顶下了这里的顾氏父子的原身,自然也是默认接受了对方的亲缘关系,顾明又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他出了事,顾潜也觉得不能就此坐视。他和老爸以前就没什么亲人,他其实挺羡慕一些有大家庭的人,穿越来之后一下子多了一大家子,只是后来上了灵境,又与下界断了关系,这个堂兄是他除了爸爸以外为数不多的亲戚了。
从六宗盟去苍古宗有专门的传送阵,顺便一提,这些阵都是当年钟锦澄设置的,在钟锦澄没有来之前的几千年里,六宗门的人往来都是靠灵力神行千里,或者骑驭灵兽赶路奔波的。
顾洵父子从传送阵走出来,便看到了一座高墙楼台,他们已身在苍古宗的大门正前方,因为宗主舒剑豪曾是下界帝王,他继任宗主之后也将宗门按在下界一样修城建镇,俨然一座城邦小国的模样。
顾洵和顾潜并不打算进入苍古宗,而是顺着苍古宗的大门,反向走进了下山的路。
苍古宗所在之处名为云苍山,山体巍峨壮观,直耸入云,而苍古宗便在山巅之上,以工匠之精工巧作将在山顶上建造了一座半悬空的城邦。
云苍山上处处是生长千年的巨木,山中亦孕育出许多珍禽异兽,更有数种稀有矿脉,为苍古宗的铸造与冶炼修者们提供了丰富的原料。而资源丰富,自然也伴随着危险,山中常有妖兽出没,伤人性命。顾洵和顾潜走了不过十来里地,便遇到了四五只妖兽,顾洵心中更加不安,想了想,对顾潜道:“我们分头找吧,这里妖曾实力都不强,你肯定能应付,要是有情况,就摇铃拉我过去。”
顾潜点点头,父子俩分头搜寻顾明的下落,顾潜有心觉得万一那关奉凌说的不是实话,顾明并不在这里的话,自己这样寻找可能并没有什么用,但此刻他也没人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找。
顾洵离开了山路的主路,往密林深处走去,他不相信关奉凌的话,但是他觉得,既然下山只有这一条路,那么顾潜应该会在山路上找到一些信息,但如果顾明遇到了妖兽,又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的话,那更可能的情况是被拖进林子里,当然,如果是那样,顾明存活的可能性就微乎极微了……顾洵并不希望自己发现什么,但还是尽可能的找着,这时候他就特别相信刘琼,要是把刘琼带来,用树叶兵来地毯式搜索,自然要轻快得多!
正这么想着,突然眼前一花,他被一股力量拉拽着往后一仰!
再定睛,就见自己脚下躺着个血人……
顾洵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挪开了视线,太惨了!
这人的双眼被挖了去,一只右手,和双腿都已经缺失了,身上的衣物被动物的利爪撕开,数十道深深浅浅的伤口纵横交错,有被猛兽啃咬的,也有被猛禽啄取腐肉留下的……
他仅剩的一只手里捏着一只铃铛……
顾洵忍了忍胸中的愤怒,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心头微颤,还活着!
“顾明!听得到吗?”他轻声唤道。
顾明残缺的身躯在听到顾洵的声音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然后他张开嘴,却只能无声的呐喊……舌头也没了……
顾洵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这孩子活到了现在,他伸手握住顾明的左手,沉声道:“叔叔在,你坚持一下。”停了一下之后,他又问道:“苍古宗说你偷了他们的矿铸剑,是真的吗?”
顾明激动的摇晃着头,连身体也颤动着。
顾洵心里一沉,道:“我相信你,放心,接下来交给叔!”说完,他掏出至交铃将顾潜拉了过来,顾潜看到顾明的惨状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艹!怎么……这也太惨了!”顾潜难得的爆了句粗口,感叹道。
顾洵道:“先带他回……”他顿了顿,“回逍遥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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