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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九周目 伊薇尔线结局(1 / 1)

第二日你们没有踏上行程,因为夜半时分,兰顿迎来了秋日的第一场雪。

早上醒来,没有一处不被空寂渺茫的白色覆盖,失去了本来的色彩。

静寂如极北之地勃格特,寻不到人烟,起伏之间清一色风雪荒芜。

厚重的雪花劈头盖脸地压在人身上,路途泥泞难行,狂风呼啸着刮过人露在外头的皮肤,一刀刀割肉似的疼。

无法,你决定等雪停后继续前行,奈何大雪一直从凌晨下到傍晚也没有停的迹象。

考虑过天气与路况,稍作预估,你们到达查尼亚城的时间无疑得照原先计划往后推三四天。

如果这场雪明日仍然不停,恐怕还得再延迟数日。

冬日难行。

赫尔曼陪同你巡视完雪地里每个军士集体寝宿的小帐篷便去休息。你坐在帐篷内,找不到可以解闷的东西,倍感无聊。

“艾斯本!”看见外头钻进来的人,你连连招手,“快点把帘子放下!冷死我了!快过来让我抱抱取暖!”

薇诺妮卡:“……”哪里来的傻子。

你被送了一记白眼,薇诺妮卡放下帘子,侧坐在你身旁。你伸手揉搓贵族少女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喃喃道:“手感也太好了吧……对了,艾斯本,这具身体的年纪应该已经发育了吧?我一直很好奇你平时怎么穿胸……嗷!”

你的脑袋被羞愤的老妖怪一手摁入了地毯。

“……衣。”

老妖怪寒着一张美人脸,室内迅速响起了结冰的“噼啪”声。

“我的意思是,行军不便,假如你有需要我可以借你穿。”你不怕死地出声辩解自己的意图,想要说明其实你并不是那种对少女有奇怪想法的变态老阿姨。

停留在后脑勺上的巴掌再次发力,无言强调了她并不需要这个事实。

你的脸在毛毯里陷出一个深坑。

你默默埋在毯子内流泪痛悔:“……嘤,哥哥我知道错了,哥哥再爱我一回qaq。”

后衣领被人拎起,你随力道抬头,却见少女近距离直直盯视你的双眼,看得你双颊发烫,偏头望向地面。

薇诺妮卡神情高冷,衣衫因方才的举动略起了些许褶皱,说出的话另有所指:“想要我再爱你一回?在这里?”薇诺妮卡眼波微动,左右瞟过四周厚重毛褥,落在你身上。

“……啊不了不了不了不了。”你吐吐舌头,歪身一倒蜷成团状装死,在铺盖上翻来滚去,“好无聊啊——”

“带你出去玩?”

你猛地跪坐而起,探身靠近,双眼晶亮:“?!”

出去玩?外头荒郊野外冰天冻地的,艾斯本难道打算带你一起堆雪人吗?他什么时候这样有童心了?

他不对劲。

但你喜欢!

瞧见你的兴奋样,薇诺妮卡失笑。她伸手理了理你的头发,系妥面纱,从叠的整齐的披裘中抽出一件给你套上:“走吧。”

周围景物急速旋转变幻,薇诺妮卡紧紧握住你的手。时间像块软糖,被拉得极长,结果一放手就过去了。

“闭眼。”

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感触放大。皮肤感触的温度不断下降,脚尖落在松软的雪上,大街上交谈的嘈杂声从模糊到明晰。

你清楚两人已经不在帐篷中了。

“到了,伊薇尔,睁眼。”

你们出现在一条小巷内,巷里冷清少人,怪不得艾斯本把转移的地方选在这儿,否则大街上突然冒出两个人怪可怕的。主街上的吵闹声传来,人间烟火气一时浓了。你与薇诺妮卡一齐扭头望向出口处,默契地携手拐弯出了巷子。

巷口的两个守卫掀起眼皮,见你们衣着不像贫苦人,抱臂当作没看见。

你转头问她:“我们在哪?”

薇诺妮卡瞥你一眼:“自己看。”

巷外的人各自忙碌,未曾停留。你仰望四处高大富丽的建筑,正微笑的脸骤然僵硬。

——玛莎街。

那么,身后这条巷子就是,沃利斯巷。

艾斯本直接把你带去了兰顿皇城?!好家伙,直奔敌方大本营,命都不要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去了,我们回去。”你咬牙切齿拉住薇诺妮卡往巷内冲,“玛莎街里面住的都是贵族,你也不怕他们认出我?!就算蒙了面纱,要是熟识肯定也能一眼就看出来。”

“他们相信吗?”薇诺妮卡随你拉拽,凉凉道,“一个还在查尼亚附近行军的人竟然能潜入皇城?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也不敢轻易确定他们看见的就是你,一旦认错,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伊薇尔,尽管你一次都没有提起。但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回家,不是么?”

“你毕竟在兰顿皇宫长大。”

“不管那个地方曾经发生过多少怨怼,你至今无法放下。”

任薇诺妮卡如何劝说,你都坚决拒绝享受玛莎街的夜生活,耗子投猫窝,除非你疯了才有这个胆量作死。玩归玩,麻烦能少一些是一些。

所以……

“噢我记得这里,你当年走丢的时候去的小酒馆。”

寒凉秋冬交界,风雪咆哮叫嚣着冬日的临近,黑夜里一抹昏暖点亮黑暗的沃利斯巷。桌椅油腻粗糙,杯盘几乎没有一件找不到缺口,老啤酒的酸味飘出。

哈气在百叶窗上,你拨弄了一会竹条上泛起的水珠,咬下一块味道奇怪的馅饼。

你推过手中粗笨的木头酒杯给薇诺妮卡:“我不能喝太多。”快帮你消耗掉剩餐!

薇诺妮卡耸耸肩,愉悦接过。她的唇落下去,细细密密地目光流过你身上,最后照你印下的深色唇印缓抿慢鉴,一杯便宜的破酒被她喝成了上好佳酿。

没人注意你们两个坐在阴暗角落里的顾客。

“讲个故事。”你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纵览肮脏混乱酒厅内鱼龙混杂,“十一年前,这里还有一个会弹琴唱歌来赚房费的男人。”

“嗯,后来呢?”

“死了。”

“……”

薇诺妮卡无语,她呛得咳嗽起来。

“再讲个故事。”世界始终与你隔着一层,你注视着兰顿最底层的蝼蚁们,看喜怒哀乐一一轮流展现消逝,偶尔转头瞧见哪个客人来去,以此打发时间。

烛火明暗,你站在上帝视角巡视,冷淡游离于边缘之外。

无数曾在这个酒馆内活动过的残影在你眼前串联。

狂歌悲号、咒骂喝彩、喧杂冷清,各种矛盾对立的色彩纷杂交叠,光怪陆离,落在破旧的小酒馆内。

弧形吧台的高脚椅一点儿没变,变的是坐着的小酒馆老板——又换人了。

“当时这个酒馆的老板,上上任,她现在也躺在棺木里做梦。”

薇诺妮卡识相地搞清楚了你的心情很不好,安抚地揉了揉你的脑袋,问道:“帮工呢?”

“全跑了,生死不明。”你捏起一根炸土豆条,淡淡提起旧事,“我忘了那个杀人厨子的名字,不过他做的面包崩掉了我的牙。”

小酒馆除了设施和客人,已经找不到当年留下的任何迹象。你凝望杂物间与楼梯夹角处的一小片空间,用来遮挡私人空间的帘子飘摆不定。

时间才是比神明之力更可怕的魔法。

十一年了,足够让时间发挥魔力改变一切。

你想,那里是否还会跑出一个衣着单薄的小男孩,额发覆眼,在女主人的指点下忙前忙后端菜记单呢?

“吱呀——”

小酒馆的木头门又被人推开。你和薇诺妮卡正缩在吧台往后延伸的那一桌窃窃私语,听得门开,两人心有灵犀地双双转过头去。

………

那一刻,世界默然。

那人站在门口披风猎猎,黑发柔顺,沾满了霜雪。风雪从他披风未曾遮挡的缺漏处卷入,吹进小酒馆。

你分明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连老板都懒得搭理。

可他一眼就发现了你。

他知道了。

他看见了。

他认出你了。

四目相对,隔过人群山海。

一个个急促的短句从意识里狂飙而过,重复不断,随着他步步靠近,最后干脆飞奔而来的脚步占据了你的所有思绪。

你的脑子变得迟滞,一片空白,悠悠地等薇诺妮卡掐了你一把才稍微反应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他伸手差一点拉住你的那一秒,薇诺妮卡狠戾拉过呆愣的你,以绝对掌控的姿态宣示主权,死死箍住你的腰,然后消失在原地。

文森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嗒。”

发梢的雪粒融化成水落在地上,湿了一处小圆点。

他默默缩回了手,坐在你方才用餐的位置,探了探杯盘,桌面上的食物仍冒着热气。

所以,不是幻觉?

等等。

有人盯上了他,文森特压眉眯眼,目光如电,极利地射向侧方吧台架子处……那儿空无一人。

察觉到被观察者的动静,加缪下意识旋身转入柱后,随着旁边人的嘲笑才想起他其实看不见自己。

他摇摇头,对一旁藏匿着的黑影道:“‘你’的警惕性高过我的想象。”

“呵。”黑影嗤鼻,低低笑着下了评判,“不过是个充作傀儡的复刻品。”

加缪回头再望了一眼兀自坐在角落里蹙眉猜疑的文森特,问道:“你为什么暗示他来这里?”

“实际上当初那晚他们没有相见,伊薇尔与艾斯本在小酒馆避寒,他呆在皇宫处理了一夜政务。”黑影昂头,他摩挲下巴回忆起落了灰的往事,“……太久远了。”

刻意将人称割裂,好像就能割下所有过去重新开始。

“他们将近两年未曾碰面,直到……”

“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加缪接下了黑影话语的停顿处。

黑影颇为熟练地在酒架之间穿梭,手指抚过劣质笨重的酒桶桶身,半认真半开玩笑道:“所以再来一次的时候当然得找准机会,弥补现实里的遗憾。”

画板上的草稿被人用炭笔修改了些许线条,“这个符号不对,你到时候做出来的成品得更有张力。”

小学徒撇嘴,向一旁喋喋不休的维斯帕伸手:“好的大人,但是请您加钱。”

“我已经不止一遍强调过了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把东西给我做出来。”维斯帕·休伯特爬到画桌上盘腿而坐,他点了根烟,俯视小学徒,喷了他一脸烟圈,“还没出师就敢这么讨价还价要报酬?连你老师还得四处求别人资助……我听说他又跑去找查尼亚的豪门们推销自己了?”

学徒瞟了一眼刻钟,他的老师今天依然走在寻求资助人的路上奔忙,这个点回不来。

“那也是因为您要的东西不同寻常,维斯帕大人。”学徒龇牙咧嘴地在空中比划,“您要的那玩意,它放不了明面上。时间这么紧,除了我,您能上哪找人做一个?”

等维斯帕改到满意了,学徒领着他去屋外的小作坊棚中参观目前做出来的半成品部分,积如小山。各个零件分门别类摆放在地上标记了型号,学徒手持图纸一一对应介绍:“这根是立柱,那块做的是石兜,到时候得嵌在柱子上……这四块扇形的东西您也能看出来,按您的要求,凑在一块儿能拼出个魔法阵的形状……那玩意到时候撑在底下做台阶……”

“等把细节做好,先找地方拼起来看看效果。您满意咱们就上漆,挑个好颜色,保准以假乱真!”

维斯帕没有应答,他俯身细细抚摸过地上的巨型零件。时间太过紧迫,他能想到的办法不多,要求逼真,又能够按照他的想法搭建起一座繁复的小型石质建筑,好像只能退而求其次,以伪装来求得效果。

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将要用来伪造的工具。

什么能够极快地成型,又能够随时修补成他想要的模样?

石膏。

维斯帕深切感谢这一场大雪阻滞了西境军队,为他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等所有的零件拼在一块儿……他能够得到一块来自异端的祭坛。维斯帕翻遍了古籍,结合自己以往呆在前任“主人”身边工作的经历,设计出了这个伪物。

谁说他要偏帮兰顿和文森特?他凭什么要阻拦西境的军队?维斯帕嘴角不自然地向上拉扯,面部肌肉因兴奋抽动。

他不会帮任何一方。

西境的队伍别想从他手中溜走,自以为是的弟弟也别做让他任劳任怨的白日梦。

维斯帕·休伯特过到如今,没有一天不受人摆布。他决定不了自己是谁,决定不了自己的主人是谁,更决定不了自己所爱与去处。

谁要他,谁不要他,谁让他扮演谁,谁剥除他的幸福却打着拯救的旗号……

一群骗子。

大好的机会交到他手上,终于轮到维斯帕·休伯特来决定两个阵营的命运了,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如果干完这一票还能够活着,那就趁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从中取利,把他的殿下带走,从此远走高飞。

维斯帕张开五指,凝望自己因触摸被弄脏的掌心。

他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好东西,谁能活着世上这么多年还一直干干净净的呢?

……如果连他都把命赔进去,恐怕殿下也保不住了,两个人一起死,真好。还有那么多人为他们殉葬,一点儿都不亏。

如果真的没有未来,请死前一定要记住,害死你的是维斯帕啊,殿下。

要生生世世都记得他。

不要再透过他看另一个渣滓了,殿下。那个男人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你顶占了一个小小……小角落。

可是维斯帕的心很小。

它只装得下你一个。

维斯帕起身,拍了拍学徒的肩。

“越快越好。”

查尼亚守城的士兵在大雪势头见小后便出城定时巡查,一旦发生异象即刻报备。

其中一队有人瞥见视野尽头有一群移动的黑点,立刻报告小队长。

“拿望远镜来。”守卫队小队长旋开单筒长镜,镜头放大倍数有限,仅能勉强能看清前来人马依稀的轮廓,“西境的人来了?!”

“他们最多走一日就能达到我们这儿。”

一片等待绿意的荒原连绵,小山巨石起伏,一群装裹厚实的人匆匆前行,多匹战马牵拉着一座小型建筑前行。

……那个形状,像个祭坛。

他不能看得更清了,等那群人下了高坡,绝佳的地势会是他们前进的掩体。

“快——回报!西境叛军来攻!”

守卫立刻回城复命,查尼亚炬者赶忙安排专用驿员快马将消息递往皇城。傍晚,西境叛军前来的报告层层上达,终于传达到文森特案前。

“布兰奇,你亲自带人前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不要靠得太近,以免惊动他们。”

布兰奇跪立领命,他迟疑了一会,抬头仰望效忠的主人。

文森特似乎在思考一个艰难的抉择,恹恹地没有精神。他疲倦地招招手,道:“快去快回,记住他们活动的细节,再来和我汇报。”

布兰奇利落应声,飞速起身离开寝殿,召集下属命人备马离城。他带人连夜轻装急行奔袭两城,清晨时分在查尼亚城边缘拴马,下马步行一段路程,等翻上前方坡背,以巨石为掩体查看情况。

遥远的山腰处晨光熹微,朝阳一线,头顶大半天空仍然沉在黑暗中,晕了墨色沉沉。

由于光线与距离的缘故,他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好在远处扎堆的篝火烧至尽头,还能照亮一小块地面。

——以及一方小型石质祭坛。

坛面呈圆盘状,上方刻了像是阵法的花纹,台阶沿底座依次而上,四根立柱环绕,巨大的异端符号模糊隐现。祭坛四角立柱上绑着的旗帜随风张卷,暗色里藏着的帐篷一顶顶排开,帐篷前的小火堆闪了闪,归灭。

布兰奇举起望远镜望去,脸色越发难看,随着尽头的旭日缓慢升起,整个祭坛的面貌在他眼中渐趋清晰。

西境的军队……伊薇尔殿下一定清楚她即将侵入亲卫队攻击范围内的领地。而西境叛军一路跋涉,人员所剩不过千人,不及万数,对上人数两倍以上的亲卫队……纵使她再诡计多端,胜负也注定不可改变,除了剩下的唯一一种可能:

那位殿下是想……召唤黑暗的力量现世么?

布兰奇想到此处,从头一直冰冻到脚尖,心跳的频率却越来越快。情况紧急,他得赶快回去报告陛下!

天光完全亮起之前他们必须离开。否则对方轻易便能发现,让西境的军队抓到把柄,抢占先机。

布兰奇朝身旁同伴打手势:“走!回去!”

等这群人走远,阳光斜照,映亮了扎营处。不远处隐蔽的乱石堆内走出一个裹在斗篷内的人,朝底下的帐篷堆吹了声口哨,里头三三两两钻出人来,几匹雪地寻草的马不安分地踢踏刨土。

那人朝帐篷走去,斗篷下伸出一只洁白的手,取出钱袋分发给眼红的表演者们。

“喏,这些都是给你们的雇佣费,一个个地领,别抢。领了就散了吧,谁家的马自己牵回去,帐篷该收的也收了,把篝火的残灰收拾收拾别叫人看出来。那些衣服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回家之后烧了吧,别留下。”他散完钱财嘱咐了一两句,转身离开。

漆黑的发丝从兜帽下飘逸而出,他抬首望向刺目的太阳,笑了笑。

碧瞳璀璨疯狂。

“光明啊,那就靠你了。”

初雪方停没多久,第二场雪又到了。

寝卧的烛光在冰凉的玻璃上映出布兰奇憔悴的影像,他隔窗户望着外头纷纷飘落的雪花,指腹感受外界传递而来的冰凉。布兰奇忽觉天地宁静不可言,而这种宁静背后藏住了一种可怕的力,要将他的祖国撕得粉碎。

布兰奇回来后已是下午,与陛下报告完情况,便按文森特的吩咐回去休息,没有再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一夜高强度的紧张状态在睡眠后得到了缓解,他竟然一觉从白日睡到了深夜。

不过,布兰奇想,既然外头雪势不减,兰顿寒冬飞雪总有办法为这个国家守住最后一道防线,给亲卫队的调度程序提供时间。

只是,不知道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布兰奇披衣起身,正巧有人扣响了他寝卧的门。布兰奇开门,见是一名侍女,温和地问她前来何事。

能在晚上特地赶来找他的,多半都是大事了。

“陛下……不知道去哪了。”侍女急的要哭,“已经到了沐浴休息的时刻,尽管陛下一向晚睡,但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离开寝殿……我以为他与您一块儿去哪了,结果您似乎也并不清楚呢。”

“哎呀,万一碰上心存不轨的人可怎么办!那位,唉,我也看着她长大,怎么就……如果真是叛军……”

布兰奇打断了侍女的猜测,严肃起来:“小姐,请您不要胡乱揣测,散布谣言,以免引起更大的恐慌。”

侍女捂住自己的嘴,惶恐地连连点头。

“请您工作去吧,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非常感谢!”她松了口气,逃也似的跑开了。

他当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找到了那位第一次如此任性的陛下,谢天谢地,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不轨之徒。布兰奇在尽量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在紧闭的正殿发现了文森特。

布兰奇看见他的时候,那个兰顿最尊贵的男人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个人抱膝坐在云阶倒数第二阶。

曾经成人礼上,他受封所跪之位。

就那么孤零零坐在那儿,漆发披散,顺阶盘络。他侧身,一腿屈立,仰望月光穿云过雪,投过花窗,再落地、旋转,在绚美的彩绘下变成瑰丽奇诡的模样。

布兰奇没有惊扰他,默默阖上了身后的门。

黑夜与烛光在兰顿权力的至高位旁摇曳生姿,宣告又一年长夜的初始。

时间裹挟多少代阴谋诡计从最顶处的红绒宝座而来,又复裹挟多少代历史尘烟飘散云阶。

不管那个位置到底坐着谁,承接了什么通天达地神明意旨,他终归是个人类。凡人类中的一个到了神坛上,他睥睨云阶下的蝼蚁,传达光明的神谕,以此来展现自己的神威;坐在高处的人独自清醒,他们心底清楚的很:到头来,还得退居第二格。人们敬的哪是他们,分明是他们代为扮演的神。神明才有资格睥睨冷眼,坐在最高处发号施令。

所以再高,高不过云阶。

云阶之上,是名义上的教皇之座,实质上的神明之座。

是人便有欲望,叫他有了欲望,便生软弱,生了软弱,于是不得全知全能。

文森特坐在那个位置上,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就这样坐了一夜。

布兰奇便在门边守了他一夜。

等天亮了,两人默契地没有询问各自缘由。

“吩咐下去,让福勒主教准备好对光明神的祭祀,召集主要修习光元素魔法的教士随军一同行走。雪已经停了,亲卫队一万余人交由你调动,全数开赴查尼亚西北部……威廉·卡莱尔那个废物活该把他拼死拼活攒下一世功勋的父亲从坟墓里气得跳出来。”文森特接过布兰奇递来的权杖,他闭眼后仰,深呼吸一个来回,双眼复睁,比起昨晚的脆弱惘然的他全然像是另一个陌生人,“我将坐镇军队后方,与各位一同为兰顿祈祷。”

布兰奇躬身,大声喝答:“是,陛下!”

从来不在大事上出错,理智与情感泾渭分明,短暂的迷茫过后仍能杀伐果断。

这才是他的陛下该有的模样。

隆隆战车风驰电掣,将士兵运向查尼亚城外西北部,后续辎重部队稍次于后,尽力跟进。阵列照布兰奇的号令依次序呈纵深队列排开,先到的队伍恰与前进中的西境军队短兵相接,离查尼亚外郊尚有半普里。

夕阳余晖将天空烧地澄黄彻亮,霞光万丈,灿然壮丽。广阔蓝天之下,骏马与人类相互配合着,两群黑点急速移动,相互靠近后骤然停止……然后随着首领一声令下融为一体、厮杀震天。

你难以置信地环视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阵队,他们恐怕正是教皇亲卫队。

一万人!整整一万人!这个人数对于皇城连同外界那落后狭小的行道来说太过拥挤,他们怎么迅速穿过林间小道、奔驰过小半荒原,怎么会如此迅猛,能够恰好掐住你到来的时间点,将情报及时送至皇宫?!

赫尔曼比你更震惊:“他们看来守了有一阵了,殿下!我们比这群人来得要晚!”

你惊异地回头望向他,下一秒被更可怕的线索拉回现实——薇诺妮卡闪至你的战车上,告知她的新发现:“附近有大批不同方向的马蹄印,我还在草堆里捡到了这个。”

她交过一面西境军队的旗帜,并非刺绣,一块画工劣质的布而已。

“……管不了那么多了,放链式铁弹,点火。”

你气得牙齿打战,努力保持所剩不多的冷静。一切迹象都在说明有人提前发现了你的行踪,故意陷害。

时机与人数,这一场仗你两者皆不具备,只能硬打。

万一熬过去了呢?

你急忙从战车上坐起,高立远望,冷汗淋漓。

兰顿早就料到了你这一招。

链式炮弹一卷一片,极适合收割一字排开、两翼加中部主力的阵列,而纵深队形缩短了炮弹的伤害面,以前方士兵的性命为代价,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后方兵员,严重削弱炮弹的威力。

薇诺妮卡蹙眉,心思不在此处。战场严重干扰了她的感知,周围无论元素还是心声都乱得像堆垃圾,可天生的敏感告诉她,某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亲卫军后方空地,数百教士相互配合,勾画巨大的法阵,内部相互独立、相互衔接,整体半径足有五十米长。法阵之内,除了大体架构,又包含每人负责的一小块圆形阵法,交织相叠,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辉。

肃杀庄严。

文森特站在法阵外,蘸取圣水朝法阵虔诚祷告:“最至高无上的阿克图索,有人将要在今日的战役中特意布散黑暗神的信仰,请您庇佑我们,赐予我们力量。”

数百人吟唱念诵与战场的哀嚎并行,直升上空,自成一片空间,不断扩大,穆然不可侵犯。

“以吾寿格起誓,将毕生献于光明,求乞眷顾;以吾名誉起誓,将虔诚献于光明,求乞庇佑;以吾爱善起誓,将功德献于光明,求乞驱异……”

阵法高速旋转。

“……以吾性命起誓,将肉身献于光明……”

“————求乞,临世!”

神压降世。

华丽的夕阳撕裂成碎片,半边天空塌出一处空洞,洞内降下势不可挡的金色光芒,刺目难忍。

所有人不得不停下战斗,倒地跪伏,以衣袖遮眼。

“人间已经许久没有人召唤过我了……噢,竟然是因为黑暗的力量?”浑厚的男声天地震荡,传来阵阵回响,你的耳膜几欲炸裂,他有些疑惑,重复了一句,“黑暗的力量?”

而后灼眼的一束光代替神身在寂静的战场上四下寻找,搜寻的万分仔细。

“我嗅到了肮脏的气息,如此熟悉,很隐蔽,它特地藏起来了……”你察觉到了阿克图索的怒气,随着那束光落在你身旁,他惊天怒吼道,“艾斯本————”

薇诺妮卡脸色刷地白了,她声音发紧,如飘絮轻薄,并非因为害怕阿克图索的怒火,而是……

“伊薇尔,低头。”尽管已经来不及。

她终究给你带来了麻烦,引来了光明神的注意。

你眼睁睁看着薇诺妮卡的肉身眨眼间灰飞烟灭,那束光将艾斯本包裹自己的少女外壳瞬时置于死地。

一时间瞳孔缩放,惨烈地你说不出话来。

黑雾凝结,俊秀的男性身姿显现,银边黑袍袖摆宽大,两旁垂带在乱风中飞舞,你被艾斯本一抬袖挡在身后。

在场的人如若从这场战争中活了下来,那么此生有幸,见识了两位神明的现世。

全场只有一个他,敢站立着与阿克图索较量。

“孽子,你身后的人是谁?!”

“与您何干。”

“你不是一直瞧不起人类么?竟然会保护一个人类的女孩?”

“……”

你的头发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起,脸直面光芒,哪怕闭眼也亮如白昼。

“你告诉我,艾斯本,她的脸和瑟尔维娅为何那般相像?!”

被点名的祭司沉默如铁,未曾回答,挡在原地不曾后退一步。他祭出幽蓝色的光罩,将你独自笼罩在内,隔绝外部的侵扰。

“……所以,她背叛了我。”光明沉声下了判决书,“你身后那个小东西,是个玷污了神明血脉的杂种,是她背叛我的证明。”

你隐约听见了脚底下传来的开裂声响。

无差别攻击降下,砂石飞溅,光束聚盛;大地骤然分裂,从上空俯瞰,数不清的裂痕在地表如叶脉延展。

神明之怒,不论是兰顿还是西境,双方皆死伤无数。阿克图索怒吼不绝于耳,你竟然听出了几分痛苦之意。

艾斯本轻声解释:“是神谴。”

神明直接弑杀性命,亦会遭规律惩罚。

你终于抓住了动弹的空隙,强撑着摩挲红木戒指,弹出的赤色结界将你与艾斯本笼罩在攻击之外。

不曾想此举更激起了阿克图索的愤怒:“那是她的东西,你确实是瑟尔维娅的女儿,谁敢和她生下了你?!……你身体里流淌的一半神明血脉还是没能压过庸碌的人类之血。”

“你是谁?”

“……不,算了,并不重要,清除一个低贱的混血没有必要询问她的姓名。”

阿克图索自言自语,一束光猛然落下,与红色结界相接。

结界破碎。

他收回了对人间的愤怒,转而将火力集中你一人。

证明他是个失败者的证据。

那一刻你有些绝望。

文森特跌坐在地,他挣扎地从狼藉处爬起,失声吼道:“停下,停止祈祷!”

一切都是场骗局。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你绝无可能祭祀黑暗神,否则早已死在路上。

一定有第三方在其中误导。

“伊薇尔——————!”

攻击降临的那一刻,凉冷丝滑的布料将你包裹,闷入怀中,不留死角。

你茫然地靠在艾斯本的胸前,攥紧了他的衣角,想要汲取最后一点安全感。

“……哥……哥?”

你知道的,阿克图索铁了心要杀你,那一击用了全力。

“……哥哥,说句话……好不好……”

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艾斯本苦笑,勉强抬起手,可能想摸摸你的头,然而失败了。

“伊薇尔……逃……”

你哆嗦着伸手摸去艾斯本的后背,一片腥气的湿润留在手上,鲜红刺目。偌大一个口子,流下的血液在地上积成小滩。

“不……应……该……啊……”

一开口嗓子已经嘶哑,你哭着喃喃,似是质问,似是自语。

“不应该啊……”

你泪眼模糊,慌忙接住艾斯本歪倒的身体,脸上手上蹭的皆是血液,狰狞可怖。

“不应该是你啊——!”

你大脑中的某一根弦被彻底砍断,这和你计划中的完全不一样!

完完全全不一样!!

为什么会是艾斯本?!

“不,不应该是你啊!我死了还可以重来的啊!”

然而你想要唤醒的人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目。

风吹过,黑雾散去。

你双膝跪立在地上,他留下的不过一根断成两截的肋骨。

一半在你手上,一半落在血泊里。

然后随风成了细碎白沙。

空中传来什么即将破碎的声音,还有女人挣扎的嘶吼,你听不清,也不想听见。

阿克图索惊愕喘息,那个孽子……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但神明的愕然不会长久,霎时下一波攻击已近身前。

近在咫尺。

到时候了。

已经避无可避了。

伊薇尔,你该下决定了。

从腰间艰难拔出匕首,你划破自己的身体各处,蘸血临空画阵,潦草飞快,然后,照着溯世书上的模样,一把尖刀插进自己的心脏——

“——————不要!!!”是谁在嘶吼。

“神娛以何,血,夜長將驅。”

古奥的咒语诵起,枷锁破裂,太阳被遮蔽,黑夜占领了大部分的天空;而新的枷锁以血铸成,套住了原先的神明。

阿克图索的狂怒没有扰乱你离去时的宁静。

“我把自己献给你了,瑟尔维娅。艾斯本以命救我,我以血脉还你自由,了他一桩夙愿。”

“所有报应,请如数奉还。”

你离开的时候,依稀听见一个悲惨女人用血泪浇灌的痛苦之问。

但这都不重要了。

换不回你的艾斯本。

“阿克图索,我千万年的尊严与自由,我三个孩子的性命,我教徒信众的名誉……你能用何来还?!”

【恭喜玩家达成te结局『血祭』,获得cg『眠卧沙场』。】

你受到的冲击太大,倒在黑暗的空间内,错过了后日谈的水幕播放。

【西林王城内,国王乘着宽大的马车绕城而行,他一脸倦容地接受来自臣民的拥护欢呼,然而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并不是他疲倦虚弱的病容,而是本应由王后乘坐的座位上,仅剩一坛细嘴瓷瓶装着的骨灰,下面压着一件王后规制的华服。】

【演礼上,他没有一丝笑容。城中所有人都说,国王彻底疯了,他娶了一个死去的王后。】

【安娜:“哈里顿,他还在那儿抱着瓷瓶吗,已经看了一天了。”】

【哈里顿:“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你劝得动他?”】

【安娜:“(进入凯撒寝卧)陛下,您该休息了。”】

【凯撒:“好的,很快,伊薇尔也该睡了。”】

【安娜:“(崩溃)您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已经死了!”】

【凯撒:“(不解抬头,抱起瓷瓶)她分明好好地呆在我怀里。”】

【安娜:“……陛下。”】

【凯撒:“(满足地为骨灰瓶盖上被褥)你看,她一点没多,一点没少……说了多少遍别把手臂拿出被子睡觉,会着凉的,伊薇尔。”】

【安娜:“……(沉默离去)”】

【凯撒:“(侧身,轻声与骨灰瓶交流)伊薇尔,你看,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把你从山洞里找着了。其他人都找不到你,只有我做到了……可你从来没有奖励我,你是不是该亲我一下。”】

【他自说自话,过了一会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咒骂起来。】

【凯撒:“那个把你偷走的小偷可长得真像文森特,还好我记得他的面具,是叫维斯帕吧……如果我找不到你呢,你就要和他一起腐臭,分也分不开,真是居心险恶。

他死前可把你抱得真紧啊,我最后花了很大力气,足足把他的手脚全数斩断才亲手将你拖出来。

对,从头到尾都是我亲手做的,没有让其他人经手,这样才不会脏了你。

所以,别害怕,伊薇尔。我只是想把你弄干净。”】

【凯撒:“(微笑)不用担心,那些人把你碰脏的地方,我都会一一洗去。”】

【兰顿皇城——】

【上次大战震坏许多建筑,兰顿皇宫同在其列,需得修葺,于是托兰近日指挥丢掉仓库中多余的东西。】

【文森特:“(指着侍女手上的盒子)那个留下。”】

【侍女:“是,陛下。”】

【某日布兰奇骑士长来汇报国事,自上次大战以来,诸事繁忙:

西境败退龟缩,留下一地烂摊子,还有许多残兵留在曾经被占领的城池中,需要派人剿灭;西林军队最后慑于天气严寒冻死冻伤无数,退回本土,也有传闻说撤军有一半原因来自于西林国王,似乎受了什么万分严重的刺激;兰顿内部割据分裂闹的不可开交……

布兰奇来时恰好看见他的陛下难得抽出空闲,正在把玩一个小孩喜欢的玩意,感兴趣地上前欣赏。】

【文森特大方地把盒子的顶盖推到一旁,将内里展示给布兰奇看:“很有趣的小礼物,对不对?”】

【那盒子里面原来有两个小人,一个张大了嘴,一个吹着什么乐器,犹如一幅凝固的儿童画,拙劣可爱。】

【文森特:“它原来一掀开盖子便会唱歌。后来制作它的人死了,渐渐就不唱了。”】

【布兰奇:“……”】

【布兰奇退后数步,他好像领悟到了陛下所述为谁。那是个禁忌的名字,谁都不可提起。】

【文森特:“我有时希望沉没在十六岁的那场梦不再苏醒,日出和雪还有皇城离我们远远的,明天计划好带她去看马戏,今晚还得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永远没有什么下不为例。

她和我合该一起长大,然后等那天她问我,willyoumarryme,vi?我会准备好烟花还有花瓣,找一个老牧师,告诉他得帮帮忙,我想娶她。”】

【布兰奇:“(几度踌躇,欲言又止)陛下……”】

【文森特:“好了,都是些孤独者荒谬的胡话,全忘了吧布兰奇。当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今晚也没有见过我。”】

【布兰奇离开时听见陛下哼起欢快的小调,若无其事地拾掇桌案上的卷章,曲子音调舒缓,歌词发音有些含混,他只听清了第一句。】

【“——弹琴的歌者日日徘徊。”】

【依稀有泪光。】

【也许他看错了,布兰奇想,教皇陛下怎么可能会流泪呢。】

作者有话要说:  1、……我为什么写到了一万字……将近两点钟,awsl,orz,我有罪tat

2、所以明天是哥哥的番外啦,对,因为现在凌晨了,所以星期天是明天(捂脸)

3、嗯,十周目还会有淘汰,也许是一个,也许是全部,那么,谁会是下一个出局的呢?

当然,参考加缪宝贝的存在方式,喜欢哥哥的也不用太难过啦~

4、然后后天星期一的十周目第一章应该能交待很多背后的东西?

5、其实还砍掉了一部分后日谈,改写了维斯帕的结局,本来我想直接让伊崽享有一个棺木,停放在皇宫正殿里,然后维斯帕滚去坐在棺木前边的狗文面前一阵耀武耀威说明自己干了件多么牛逼的事,又哭又笑地被狗文直接拧头断气而死

……后来想想,算了,没有美感,而且这个体力活明显更适合加缪大宝贝,狗文这种偏文职性人才做这个太崩人设了

如果大家更喜欢这个,当作脑洞if线也行。

6、一些曾经设想过的场景或许会放到狗文番外篇,后日谈一下说不清楚

emmm也有可能我突然觉得狗子戏份过多就不如把番外这种东西删了的可能_(:3」∠)_

挺纠结删不删他番外戏份的感谢在2020-10-2823:29:30~2020-10-3101:4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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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程澄城17瓶;林静桓请正面上我10瓶;二三233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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