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宇眉突突直跳,隐约间似乎能在灯光下看到他脖颈及额角暴起的青筋。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狂怒过，也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的憎恨过一个人，以至于他整张脸唰然褪尽血色,惨白一片。
下一秒，他在极怒中突然出拳，‘嘭’的一声狠狠砸上了钟旭的太阳穴。
这一拳发了狠，钟宇甚至没想过要让他活。
忽然一声闷雷炸过天空，闪电紧随而至，将佛像照的轰然大亮。
钟旭如软泥般倒在地上，脸上一片鲜红。
钟宇揪着他领口将他提起，他眼底赤红,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他在狂怒下近乎艰难的喘息着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从未如此的厌恶过这张脸！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为什么？！”钟宇双手颤抖着,说话的语调都近乎不稳。
饶是如此，他揪住钟旭领口的力道越来越大，以至于将对方勒的面色扭曲起来。
“为什么这么对我！”钟宇近乎低吼出声：“你自己的这糟践的人生过得还不够,为什么非要拉上我！！”
“咳,咳咳......”钟旭面色赤红，艰难的咳出声来。
钟宇的力气越来越大,以至于钟旭一张脸逐渐转为青紫，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掀起糊满鲜血的双眼，朝钟宇诡异的笑道：“为......什么......咳，我，我告诉，告诉你，咳......”
钟宇完全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又是一拳砸了上去，这一拳甚至比刚才的力气更大，瞬间就将钟旭砸晕了过去。
“你给我起来！”钟宇一把提起他肩膀吼道：“起来！”
钟旭原本已经失去意识的大脑伴随着一阵剧痛豁然清醒，他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拖起来狠狠砸向坚硬的水泥墙上，他下意识闷哼一声，整个人烂泥一般再也法动弹。
而钟宇也耗尽力气，瘫坐在他身边艰难的喘息。
“怎么，怎么不杀了我？咳！”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钟旭脸贴着地毯，朝他笑道：“杀，杀不了我，就得，就得按照刚才，咳！刚才说的......”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钟宇缓缓站起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铁杵。
铁杵的两端是十分尖锐的锥子，平时被用来捯香炉内的香灰。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即将杀死一个人。
“好，好啊。”钟旭不为所动的笑了笑：“来，来杀，咳咳，来杀了我！”
他看着钟宇一步步逼近的脚步，说：“杀了我，你，你就还是，就还是那个人人尊敬的钟副处长，杀了我啊，来，来啊。”
钟宇凝视着那对方双深不见底的双眼，仿佛想从那里面找寻那些已经被埋藏了太久的记忆。
小时候的场景忽然跑马灯似的从眼前哗哗的闪过。
——
“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
“哥，你看这个，这个好吃，你给我买一个，别告诉咱爸，不然他又要骂我了。”
“哥，你上次看的那个连环画送我呗，反正你都看了，我也想要。”
“哥，我没钱了。”
“哥，我袜子呢，你给我找找。”
“哥......哥......”
稚嫩的脸在眼前一点点开始支离破碎，这一刻开始，钟宇似乎连最后一丝藏在两人之间那点可悲的亲情都抹杀的一干二净。他眼角已经是一片湿热，他下颌已经紧绷到极致，最后再看一眼地上那人清醒的双眼。
下一秒，他忽然举起手中的铁杵，朝着钟旭的胸口狠狠扎了上去。
！！！
一道极大的力气将他狠狠撞开，钟宇猝不及防间猛的倒下，紧跟着铁杵咣当落地，摔在昂贵的地毯上出一串闷响。
阿文突然闯了进来！
“艹！”阿文爆喝一声，根本顾不上去看地上的钟旭，大步过来一把将钟宇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咬牙骂道：“你他妈长本事了！”
话音刚落，他将钟宇狠狠脱手摔下，而后整个人横跨在钟宇身上，拳头宛如雨点般就要砸上来。
可还没等拳头落下，‘嘭’的一声闷响，阿文下意识哀嚎一声，下一秒整个人登时捂住下半身，浑身扭曲着痛苦的打滚。
钟宇喘着粗气从原地站了起来，他重新拾起地上的铁杵，一把扎向阿文的后背！
铁杵在大力的急速下猛的被阿文挡住，他仰躺在地，怒瞪着逐渐逼向自己的尖锐武器，整张脸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起来。
然而钟宇所处的角度致使他在力度上比阿文大了整整一倍，他忽然将手腕一转，阿文猝不及防，正打算去阻止他向自己胸前逼近的武器，却不想钟宇忽然转了方向，将铁尖从他喉咙猛地刺了进去！
“噗！”
血顿时从破裂的大动脉喷了出来。
阿文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上面那张脸，喉咙深处出一阵艰难的碎片式‘嗬嗬’声，而后他身体猛的抽搐两下，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钟宇大口喘息着从尸体旁边站起来，只见钟旭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他似乎快昏厥过去，脸色青紫，看上去连呼吸都变得分困难。
这给了钟宇一次绝好的机会。
他将阿文脖颈上的铁杵一把拔下，踉跄的走向钟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那人的眼里看到一丝极淡的怜悯。
钟宇一把抹掉脸上的血，眼前天旋地转，连路都变得陡峭起来。
“啊——”
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炸进耳膜。
朦胧中只见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从雨中冲了进来，她踉跄着跪倒在钟旭身边，整个人都因为害怕和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起来，随后她忽然朝外面喊了几声只，瞬间就哗啦啦冲进来十几名马仔。
钟宇木然的被人按倒在地，有人甚至一脚踢上他太阳穴，眼前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他看到钟旭被几个人从地上背起来，匆忙出了庙宇。
·
薄子敬从梦中忽然惊醒：“钟宇！”
周围几名还在忙碌的刑侦下意识全都转头看了过来，陆斌脸色也不太好，走过去问道：“大，你没事吧？”
薄子敬木然的愣住半晌，整个人都因为刚才那个惊慌失措的梦而变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他抹了一把鬓边的冷汗，一手撑住额角艰难的喘息了一儿，他长眉紧紧皱在一起，脏狂跳。
“要不您去隔壁躺会儿，我们都在这盯着呢。”
薄子敬两只手用力的在脸上搓了一把，下巴上没来得及挂掉的胡茬硌的他手生疼，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放在嘴里，可打火机在点燃的时候来回按了好几下都没有任何反应。
“艹！”他咬牙骂了一声，手腕颤抖着将烟也丢了出去，他红着一双眼睛，哑声问道：“几点了？”
“马上六点了。”陆斌拿了杯水递给他：“大，先喝点水。”
薄子敬仰头将纸杯里的纯净水一饮而尽，他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技术旁边的控制台看了一眼，问道：“情况怎么样？”
“昨晚毒牙的人不知从哪又弄来一批丧尸。”技术说：“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自己的安全区，根本没法拦截。”
“昨天下午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点多已经送去研究所了，目前还没接到任何反馈。”陆斌回答：“稍等我再去问一下。”
薄子敬看了一眼手表，不悦道：“现在就给研究所的打电话问！”
话音刚落，专线电话忽然响起。
“喂！”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就见陆斌脸色骤然一变：“艹，你确定吗！不可能，我们他妈的......”
“出什么事了？”薄子敬一把抢过陆斌手里的电话，沉声道：“是我，嗯，有什么情况你直接说......什么？！”
似是没太反应过来，他沉着脸又重复说道：“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边道：“我们对这只丧尸进行了一夜的反复观察，从半小时之前开始，他又进入了昏迷状态，这个状态和我们之前从化工实验基地得到的、给丧尸注射过mnssu后的反应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凶手给到的抗体，只能让丧尸在短时间内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但过了这段时间之后，进入到下一轮的休眠状态，这个状态可能会维持几天，直到丧尸在昏迷中彻底死亡。”
对方语调缓慢，却字字沉重：“但我们通过对抗体本身却检测不出任何毛病，也确实比我们所研究出来的mnssu稍强一些。”
已经不能从薄子敬脸上分辨出他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暴怒还是狠戾。
周围刑警没一个敢吭声的，少顷，他捏着电话通的手腕微微抖了一下，声音近乎平静的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拿来的抗体，没什么太大作用？”
对方沉默了一下，才艰难的回答了个：“嗯”。
“薄副，想要彻底将让丧尸恢复到正常人的话，还需要实验基地钟副处长的帮忙，我稍后会电话联系指挥中，让他们通知......”
“不用了。”薄子敬轻声打断他，重复道：“不用了......”
对方没理解他什么意思，有些生气的说道：“前就是因为钟副处长，我们才能这么快研究出抑制‘暴君’的抗体，钟副既然在这方面有了一定的经验，就一定能再找出最终抗体，您不要被之前那件事误导，这事我们这边......”
后面的话薄子敬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他缓缓松开手，任由电话通掉落下来垂在半空。
“大！”
薄子敬摆手示意没事，他转身想从原地走出去，腿却一时间有些站立不稳，昨天钟宇上山之前最后的那一眼忽然又出现在眼前，他艰难的滚动着喉结，这一刻仿佛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他说：“我去找一下钟宇。”
“大......”
“别跟着我。”薄子敬一双眼睛近乎空洞的不知看向何处，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轻声道：“我去看看他，他刚才还说让我快点过去，但他没说他在哪，我去找一下，我很快就能找到了，你们别跟着，他说让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钟宇呢，钟宇......”
“大！”
“薄副！”
薄子敬忽然两腿一软，所有人一瞬间全部站起来冲过来将他扶住，他脸色极差，整个人也茫然的好似一只没有意识的木偶，等好不容易坐下，陆斌安慰道：“大你放心，钟师肯定不有事的。”
“是我害了钟宇。”薄子敬突然开始喃喃：“是我害了他，是我把他送上去的，是我亲手把他送给了毒牙，我用他做了一场交易，他肯定很难过......”
陆斌红着眼睛：“大......”
“眼睛瞪得像铜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陆斌说：“大，是实验基地的电话。”
薄子敬看着来电显示着‘乌博士’三个字，忽然生出了一丝逃避的想法，然而动作还是快过了大脑，他按下接听键的瞬间愣了一下，才将手机贴上耳边。
“我已经听指挥中的领导说了。”乌博士那头声音沙哑：“但是研究所给出的消息很不尽人意，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薄子敬垂下眼睑没吭声。
乌博士说：“千万不要自责，更不要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这本身也是钟宇自己的意思，只是谁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静静啊......”
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的慈祥，他说：“其实我们离真正的成功只差一步。凶手既然敢冒着跟警察当面交易的风险，用抗体来换钟宇，说明他不这么轻易的让钟宇死，只要死不了，你就有机会把他救出来。”
只要死不了，你就有机会把他救出来。
天刚蒙蒙亮，潮湿的空气从山林深处扑面而来，这是距离钟宇山上的第十八个小时，薄子敬站在屋外掐断第五支烟后，他转身走了进去，不等问，技术立刻道：“薄副，上面一切正常！”
薄子敬打开卫星地图用激光笔扫了一圈，问：“出没丧尸的地方是不是一直都在毒牙根据点的附近？”
“嗯，这些丧尸主要是用以保护对方安全区的屏障，其他地方都没有。”
“我记得这批丧尸应该是我们最早在市内接触到的第一批？”
“也不全是。”庄力回答道：“第一批未升级的丧尸大部分都在毒牙的别墅内出现，已经被我们全部消灭，南天峰上的那批里面，有不少是没办法用武器解决的。”
“那如用mnssu呢？”薄子敬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装有mnssu的弹片射入丧尸体内？”
众人一愣，薄子敬说：“跟bmq匕首麻醉|枪同理，将装有mnssu血液抗体的液体放进弹壳内去攻击丧尸，实在不行，还可以用氢/氟酸。”
技术立刻：“将抗体装入弹壳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层层审批下来根本来不及，可是薄副，用氢/氟酸的话危害太大，稍微不小心就会......”
“那就用抗体弹！”薄子敬打断他的话，说完他忽然转身出去打了个电话。
重新进来的时候他脸色十分严肃，开始吩咐道：“明天一早会有四五零部队的士兵上来送抗体弹，陆斌到时带人去接应，另外通知所有人准备好，等拿到弹药，立刻出发前往南天峰！”
·
下午四点半，南天峰。
雷特将钟宇脸上的伤口做好包扎处理后，将几片消炎药递给他，用英文道：“一天两次，每次三片，吃三天就可以了。”
钟宇接过药片，用温水服下去之后，见雷特正弯腰忙着收拾药箱内的物品，他问道：“医生，从奥克兰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吧？”
雷特知道他是警察的人，态度自然十分缓和，但他却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你就没想过要逃出去？”
门口还站着两名看守的马仔，马仔们听不懂英文，自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雷特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两人，见他们似乎没什么反应，才稍微放下来，低声说道：“我的助理已经被他杀死，逃不出去的。”
钟宇若无其事摆弄起雷特放在桌上的一卷医用绷带，微微一笑：“逃不逃的出去先不说，你有想过要逃吗？”
“......”雷特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钟宇道：“实不相瞒，我想逃出去，但我对地形不熟，我在想，如你能帮助到我的话，我可以带着你一起走。”
雷特皱了皱灰白的眉毛，似乎不大相信：“你能逃得出去？你逃不走的，这周围全是威廉的人，我们还没等出了这扇门，就会被他们抓起来的。”
“你尝试过？”
“......没有，但是我知道，仅凭我自己，是不可能办到的。”
“现在不止你一个人。”他望向雷特，声音平静道：“还有我，只咬你能提供路线，我就可以想办法带着你一起走。”
雷特显然有些动容，可还是因为惧怕某些可怕的力量而有些胆怯。
钟宇站起来走到他眼前，在马仔们看不见的地方抬起手来握住雷特的手，低声道：“你仔细考虑一下，考虑好了，晚上来找我。”
“你们俩在那干什么呢！”马仔忽然喝了一声，走过来对雷特厉声道：“你这边忙好了就赶紧走！板还等着你过去！”
钟宇朝他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随后用英文说道：“我就在这里等您，如您信得过我的话。”
雷特深深的看着他，少顷，终于咬咬牙提起医药箱转身走了出去。
等待的过程是极为漫长的，可钟宇似乎很有耐。晚上九点左右，他还坐在客厅的沙上一动不动，门外传来一阵动静，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是个白色的影子慢慢走了进来。
钱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她站在离钟宇不到五步远的距离，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来之后，才小声嗫嚅：“钟副......”
钟宇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们说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来看看您。”
“钱欣。”钟宇将双腿交叠起来，这是一个非常放松的姿势，不管任何人见了，也不以为他此刻是在一个国际通缉犯的屋檐下做着人质的角色，他说道：“有一句话非常适合你，你知道是什么吗？”
“......”钱欣一张脸顿时煞白，仿佛受到了极度的羞辱一般，她咬唇道：“对不起，对不起钟副，我......”
“我还没说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求求您，不要说出来。”眼泪一滴滴顺着她的脸滑落下来：“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真的，我只是......”
“我知道你喜欢他。”钟宇打断她：“喜欢一个人没错，但你不能丢了自己。”
“钟副，我只是来给您送个晚饭，饭我放这里了，您记得吃。”她似乎不愿意多说，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仓皇着想要离开。
钟宇叫住她：“钱欣，你喜欢我那些年，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钱欣诧异的看向他。
“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装作不知道吗？”
“钟副，我......”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很漂亮，不，你非常漂亮，甚至可以说，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里，最漂亮的一个，我是个男人，也有正常男人的理，即便你当初不喜欢我，可每天看着你在我眼前走来走去，我也很难不动心。”
钟宇深深的看着她，认真道：“所以装作忽视你的感情，就是觉得自己这样的条件根本配不上你，你也知道的家庭条件，像我这样的人，跟你在一起，只会耽误你，我三岁，没房没车，连最基本经济标准都达不到要求，又怎么能给你一个好的未来？”
钱欣满脸泪水，整个人都开始狠狠的抽泣，她垂着头，双肩剧烈的颤抖，似乎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钟宇神色一动，装作不经意的冷嘲一声，说道：“但凡我有足够的资本，我也不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喜欢上了钟旭......”
“不是的钟副！”钱欣忽然抬起头来胡乱的摇了摇，声音里全是哭腔：“我一直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吗？”钟宇认真的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遗憾：“我知道，但我知道的太晚，对不起......”
“钟副，你别说了。”钱欣忽然蹲了下来，她将脸深深的埋在膝盖里，闷声道：“你别说了。”
钟宇站起来蹲到她身边，一只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低声道：“即使你现在跟钟旭在一起，我也不怪你，因为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我没有给你想要的感情，是我对不起。”
他将钱欣扶起来坐在沙上，两人再也没有交流，钟宇将她拿来的晚饭慢慢吃着，他用余光瞥见对方此刻正低着头，双手放在腿上，紧张的绞着手指。
晚饭是一碗粥和两个素菜，钟宇几乎全部吃光后，将空碗重新装起来，他将食盒往前推了推，才说道：“谢谢，味道很好。”
钱欣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开来，里只剩下一丝‘覆水难收’的惆怅感，低声道：“您要是还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带一点过来。”
钟宇笑道：“这样就很好，不用太过麻烦，很晚了，你出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这是下了逐客令，钱欣点点头，一言不的提起食盒就往外走。
临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钟宇，问道：“您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钟宇不答，只浅浅一笑。
“我知道了。”钱欣苦笑一声，又问：“刚才您说的有句话很适合我，是什么呢？”
钟宇摇头道：“没什么，早点休息。”
不等钱欣出门，钟宇忽然又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钟副？”
“我在想，明天早上的早饭，可不可以是你来送？”钟宇解释道：“其实我不是很想麻烦你，只是在这个地方，只有见到你，我才觉得比较安。”
钱欣终于笑起来，少顷，才说道：“好，我准时来的。”
房门刚一关上，钟宇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褪下，他走到窗口看了眼外面，除了来回走动看守的马仔外，没有其他人。
已经快十点半了，钟宇坐在椅子上沉沉的呼了口气，他不确定雷特会不来，如不来，他需要尽快想出其他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周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就在一丝焦虑快要爬上头的时间，敲门声忽然响起，钟宇猛然间睁开双眼，就见两名马仔推开门，雷特背着药箱大步走了进来。
“换药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马仔骂骂咧咧的交代了一声，重新将门关了起来。
“想好了吗？”钟宇走过去开门见山，只见雷特担忧的往后看了一眼，叹气道：“我同意你的决定，但是......”
“如何？”
“外面的看守非常严，威廉似乎铁了要将你囚禁起来，即使我知道逃走的路线，我们也很难出去，钟，你真的有把握吗？”
钟宇原本悬着的终于放了下来，他说：“如只靠你我的话，连这扇门都很难出去，但有个人可以帮助我们。”
雷特诧异：“谁？”
“钱欣。”
雷特猛地瞪大眼睛，惊呼道：“你是说威廉的那个女人？不行，钟，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相信我医生，她会帮助我们的。”钟宇冷静道：“我观察过周围的布防，晚上我们没办法逃走，因为随时会有丧尸出来要了你我的命，只有清晨可以行动，那个时候也正好是看守最松懈的时候，又遇上他们换岗，更容易。”
“可我还是担。”
钟宇忽然抓起他的手背，认真道：“医生，即使你不信我，也请你相信中国警察！这外面不止是钟旭的人，还有满山的警察，只要出了安全区，就有警察来救你。”
“......那个女人真的帮助你吗？她不晚上就向威廉说出你的计划吧？”
“当然不。”钟宇笑道：“我自有办法让她帮我，明早之前，请你好好休息，明天清晨六点半，请来我的房间，用换药的名义。”
“你们好了没！”马仔忽然推开房间大门：“怎么换个药要这么久！”
雷特深吸口气，在钟宇额头上贴好最后一根医用胶带，转头说道：“好了，这就走。”
“东西，叽叽歪歪说的什么鬼洋文。”马仔不爽的看着钟宇：“你们快点！”
钟宇抬头跟雷特对视一眼，向他微微点头，才对马仔道：“好了。”
他在马仔的注视下，对雷特缓缓的说了句‘thanks’，头经过门口的时候，就听马仔咕哝道：“就他妈这一句能听懂，都什么鬼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