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以来的各种压力与紧绷让薄敬生出一丝许的烦躁,他举着电话紧皱长眉，顷，才说道：“知道,跟家属说一声，我们马上过去。”
“怎么？”钟宇站在他身后，两人上下踩在楼梯拐角上，见状问道：“是不是又出什么事？”
“刘晓敏割腕。”薄敬说：“刚才张丽打电话到市局，说是想让我们去她家趟，有话要说。”
他招呼了声庄力：“你先带小李开车去刘晓敏家，看看怎么回事，会儿我过去找你们。”
他似乎想起什么,嘱咐道：“路上碰到医院买点消炎药和绷带什么的拿过去，娘儿俩在家应该挺难的,去吧。”
庄力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陆斌，带着小李匆匆走了，李母看着几个忙前忙后的刑警人员,小心翼翼问道：“警官,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吗？”
薄敬将衬衫袖撸到小臂上，问道：“自从李鸣回国之后到现在,你们一家人有没有见过面？”
李母双眼睛瞬间就红了，摇头说道：“我倒是私下里好多次偷偷去见过他，但他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们，电话也没打过。”
“张怡也没见过你们？”
“没有，不过我那媳妇倒是见过我弟弟，就是李鸣舅舅，也还是我让他代我们夫妻俩去遥山看望他们的。”
“这么多年，你们就点联系都没有？”薄敬疑惑道：“既然他已经结婚,为什么还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
李母啜泣道：“他爸爸和他都是个执拗性子，两人谁都不愿意先低头......其实我知道，他爸爸经常一个人的时候会偷偷在儿子房间里待上会儿，可是他从来不说，有次我提过要去把儿子接回来，可他爸爸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什么也不肯，为这事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丈夫心里的根刺，如不是当初他跟那个老师......总之，如不是李鸣先低头认错的话，他爸爸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薄敬从陆斌手里抽过几张照片递给李母：“你之前在他房间里有见过这些照片吗？”
李母看半天，似乎在回忆，说道：“好像见过，这些年他房间一直都是我打扫的，开始的时候我会翻一翻他那些东西，后来就没怎么动过，怎么警官，这照片不就是他们学校的些日常吗？”
李母没见过何志朝，当然不会认出那照片上的人是谁，况且，那几张照片都是从远距离偷拍的，虽然主人公在薄敬这些有心人眼里比较明确，可对李母这种不认识何志朝的人来说，照片上的主人公就跟其他路人样，都是衬托校园日常的风景罢。
“那这些见过吗？”薄敬打开那个白色带花纹的纸盒，里面物品瞬间一览无余的暴露在李母面前，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件已经褪了色的粉红情趣内衣、挥发干净的润滑油和几张照片时，那种从视觉上给人所冲击之后带来的震惊，登时让李母当场说不出话来。
“这......这些。”
“这些都是在他洗手池下面的柜里找到了，这么多年了，你居然没发现过？”
“我......”李母有些艰难的别开眼睛，仿佛看到了让她极为羞耻东西，缓半天，才轻声说道：“我也是第次看见这些，如早一些发现，我早就扔。”
这倒是实话，就这夫妻俩对待儿子出柜这件事生出这么大反应来看，确实没什么可稀奇的。
将纸盒重新盖好，薄敬看眼时间，说道：“那今天就先这样，后续如再有什么问题，我们会直接联系您。”
“警官！”李母叫住薄敬，吞吞喉咙，脸色发白的问道：“您一开始说的那个命案，是这个老师吗？”
薄敬顿顿，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说出来，顷他沉吟片刻，看着李母，淡淡道：“嗯，人死灯灭，以你们夫妻俩也不用再为陈年往事跟个死人计较。”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薄敬甩上车门后抽出几张纸给钟宇擦了擦鬓边的雨水：“现在去刘晓敏家，陆斌把你手机导航打开，我的快没电了。”
钟宇任由他用纸巾在自己脸上擦着，开口说道：“我就不过去了，你会儿先把我送回去。”
薄敬说：“行，那你午饭自己在单位吃，晚点休息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钟宇点点头，顺手拉过他那边的安全带给薄敬卡好，后面陆斌看这俩人的腻歪动作，登时就开始嚷嚷：“不是吧老大，你跟钟老师是当我不存在吗？这么堂而皇之的就在我面前秀恩爱，是嫌今天的狗粮噎不死人吗。”
薄敬哂他声：“那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隔壁庄力跟壮壮早就是两具干尸了。”
乌尼莫克很快从荒无人烟的别墅大道驶出，隔壁138号的天台上，威廉将望远镜从脸上挪开，直到看着那辆黑色的四驱消失在道路尽头，他甩了甩身上的雨水，转身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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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敬赶到刘晓敏家的时候，庄力和小李正忙着跟脸泪水的张丽说话，见他进来，赶紧招呼了声‘老大’。
“怎么说？”薄敬问：“人没事吧？”
“没大碍，就是有点虚，这会儿在床上躺着呢，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薄敬绕过几人直接进刘晓敏卧室，此时她正躺在床上背对着门，身上盖条夏凉被，手搭在腰上，手腕上缠着干净的纱布，应该是刚刚包扎好的，还依稀可见几滴血渍渗透出来。
薄敬走过去拉个椅在她床边坐下，沉默会儿，开口道：“没睡吧，没睡就跟我聊两句。”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低些，此刻身上还带着外面沉重的湿气，动作间皮鞋上的水落在木地板上，很快踩出几片湿哒哒的鞋印。
刘晓敏起先动不动，只是在薄敬说完话之后，原本平缓的呼吸逐渐变沉重起来。
“我知道，你自杀的根本原并不是因为你爸进去了。”薄敬看着那道瘦小的背影说道：“而是因为你爸本就不是凶手，却替凶手承担罪行。”
那道瘦小的背影明显一僵。
“这个世界上能让位父亲心甘情愿去坐牢的，除了女，没有第二个人。”薄敬淡淡道：“你以为他承认自己杀人，警察就会真的以此为据，认为人是他杀的吗？”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吕天天的死和你爸有关，而他原本跟这个人是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为什么会突然承认人是他杀的？”薄敬轻笑声，转而说道：“你这么直背对着我，是想让我单方面把事情的始末全部说出来吗？”
不出所料刘晓敏的身子明显颤抖下，薄敬好以整暇的双腿交叠起来，静静的看着她，顷，刘晓敏缓缓坐起来，第一次主动抬起眼皮看向对面的警察。
之前刘晓敏都是披着长发低着脑袋，即便是偶尔抬头的时候，也只能看见她藏在头发里的小半张脸，可是今天她将头发全部梳起来，虽然被枕头摩擦过的头发有些微乱，但那张脸确是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薄敬在看到刘晓敏正脸的第一眼忍不住一惊，他之前只觉这女孩长得比其他同龄人清秀些，现在这么看，简直就是个十足的美人，额头光洁，鼻梁小巧，眼睛非常有特色，是少见的大眼睛单眼皮，再加上她那张标准的鹅蛋脸凑在一块，用薄副组长阅遍白富美及万千网红的眼光来评判，这长相简直就是九十年代香港神仙打架的那种标准。
额外思绪只从心里闪而过，他将双手抱在胸前，笑道：“说说吧。”
他向来都是给人一种压迫性的感觉，可能是身高长相的优势，致使他站在别人面前的时候总是一种常人无法触及的高度，然而今日在小女生面前褪去半身气势，虽然依旧有些凌厉，却让刘晓敏觉没有之前第一次见到这位警察时的恐惧了。
刘晓敏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睛问道：“您想问什么？”
薄敬语气平缓：“先说说你今天的事，为什么自杀？”
“你刚才不是......”刘晓敏抬起眼睛。
“我说的只是我的判断。”薄敬打断她：“你说的才是事实依据。”
“我......”刘晓敏脸色苍白，神色暗淡着说道：“我自杀，是因为觉活着没什么意义。”
“原呢？”
“你都知道。”
“是因为你爸爸承认杀人，还是因为之前我在你这找到的那份妇检报告单？”
刘晓敏脸上闪过丝慌乱，声音变得细如蚊丝：“......都有。”
“门口的那张镜是你砸碎的吧？”薄敬说道：“家里面镜都没有，也是因为你吧？”
刘晓敏开始低下头不说话。
“你妈妈说，玄关上那面镜两个月前就已经没有，以说，吕天天欺负你的事，并不止那一次，而是从两个月前或者更早就已经开始，对不对？”
眼泪滴滴落在少女光洁的手背上，她沉默的听着，动不动。
“可能还不止这两次。”薄敬说：“以你觉无法面对自己，就砸碎家里有的镜，对吗？”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其实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为什么非要......”他顿了下，叹气道：“其实你也不想的，对不对？”
女终于抬起头来，用满是泪水的脸面对着她，嘶哑着声音问道：“你都知道？”
薄敬跟她对视半晌，缓缓道：“跟我说说吧，从头到尾，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要杀吕天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