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殊色(1 / 1)

那个女人有着雪白的肌肤、碧绿的眼睛,身段妖娆丰满,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但长得再美,也掩盖不了她的出身。

一个地位卑贱的外族女奴,若无法得到主人的青睐,便注定了这一身只能是个人人可践踏的奴隶。

这便是师桓的生母。

她长得美、身段好,会跳舞,幸运的被主家选上,当做礼物送给了彼时刚袭爵的卫国公师容凛。

为了更好的活着,她费尽心思朝上攀附,终于爬上了师容凛的床。

可惜,等待她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肮脏可怕的奴隶营。

一个貌美的女人想要在奴隶营活下来,能干什么呢?无非是用身体去换来苟且偷生。

不久后,她便怀孕了。

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出生在奴隶营中的孩子,注定悲苦,几乎没有孩子能活下来。可许是师桓命硬,他竟然挣扎着长大了。

他没有名字,他的母亲憎恶她,是他的存在让她过了很长的一段苦日子,也毁了她耐以生存的美貌和身子。

那些人叫他狼狗儿。

可他活得还不如狗,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那个女人虽然厌恶他,时常打骂他,但到底是没有赶走他。她心情好时,会把食物分给他,那是师桓难得能饱餐的日子。

当然,她的心情大多数时候不好。

于是,师桓大部分时间是饿着肚子的。

女人勾搭上了一个管事,他们得以住在一间单独的棚子里。只是后来,她年纪大了,没了美貌,还得了病。

那管事没多久便厌了。

时隔几十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可梦中,那些人的脸却格外清晰。

简陋的小棚子里时不时传来鞭打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惨叫声,瘦瘦小小的孩子趴在门框上,小脸木然的看着里面的一切。

她快死了。

她的皮肤不再白皙,碧绿的眼睛不再璀璨,缠绵不断的鲜血从干裂的唇里流了出来。

那么艳,那么红。

那挥鞭子的管事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倏然回头,看到他,突然舔着唇笑了。

“小崽子长大了。”

他又瘦又小、身上还脏兮兮的,但是没有被泥土遮住的地方却是胜雪的白。

床上的女人睁大了眼睛,张着嘴,似在说:“快跑!”

男人的手却已经朝他伸了过来。

黑瘦肮脏,像是从地狱而来——

***

“呀!”

师桓倏地睁开了眼睛,伸手狠狠一抓,随即一道软糯糯的惊呼声响起。

“痛痛痛,哥哥,你快放开我!”

眼前终于清明。

入目的是精雕细刻的木床,以及一双含着泪泡儿的猫儿眼,正可怜兮兮带着控诉的望着他。

身体的感受永远比意识更直接。

他粗糙的手心里正捏着一只娇嫩精致的柔荑,那手小得可怜,他随意便能把其握在其中,尽情把玩。

仿佛他微微一用力,便能轻易把它折断。

他忍不住用力地摩挲了几下。

那滋味,煞是美妙。

“嘶……疼!”

女孩的呼痛声终于惊醒了快要被恶潮淹没的理智,师桓陡然惊醒,掌心的小手试图逃离,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师桓脸色微变,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猛地抽回了手。

师施的手终于得以解脱,泛着火辣辣的疼,都被捏红了。她心痛的把手放在唇边吹了吹,心里后悔死了。

她方才见师桓睡得不甚安稳,似是在做噩梦,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秉承着好妹妹的原则,师施拿出手帕贴心的要为他拭去冷汗,谁知手还未碰到,便被师桓给用力拽住了。

不但如此,醒了后,还暴力捏了捏。

“哥哥,你这是做的什么梦啊?”也太狠了吧,差点把她手给废了。

明明方才吃了痛,但吹了吹手后,感觉不怎么痛了。她又不记痛,坐在了床边,好奇地问。

非常的自来熟。

她离得实在太近,一股子独属于女儿的馨香幽幽飘进师桓的鼻间。

手心里似乎还残存着方才那嫩滑的触感,比之豆腐还要嫩,是用金钱富贵才养得出来的娇贵。

与他,云泥之别。

见师桓不说话,师施伸手就要去戳她。

只是手还未碰到,便见师桓倏地朝后仰,厉声道:“你干什么?离我远点!”

吓了师施一大跳。

尤其是师桓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警惕和嫌弃,弄得师施好受伤。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般嫌弃她呢。

尤其是男人!

谁不想得到她的青睐和靠近?这师桓倒好,仿佛她是有毒的蛇蝎,若不是床的空间有限,怕是要立时跑得更远。

“哥哥,你好凶!”她委屈巴巴的控诉,把自己被捏红的手在师桓面前晃了晃,小声呢喃,“不都说你是个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君子吗?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她声音虽小,但师桓天生五感敏锐,又习过武,耳力远强于普通人。闻言,眼神闪了闪。

上一世,他确实是很多人称赞的如玉君子。

可那已经是他回到国公府,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如今他方回来不久,师施为何会说这些话?

说起来,自他醒来后,他发现他这个妹妹的态度确实奇怪得很。不但没有如上辈子那般排斥欺辱他,对他温柔了不少,甚至还有点讨好。

手心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理智也慢慢回归。

师桓收回了自己锁在那小手上的目光,抬眸,带着歉意的笑了笑道:“对不起,弄伤你了。我不习惯被人触碰。”

他长得极好,不笑时便已经是人间殊色。

如今一笑,好似积雪消融、百花盛开,美不胜收。

师施看直了眼。

在心里酸溜溜的想着,倒是真长了一副好皮囊,不过还是她更好看!不接受反驳!

况且,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啧,中看不中用。

上辈子,她虽然死得早。但灵魂未曾消散,而师桓又是个大名人,她倒是听说了这人不少的八卦。

其中最大的八卦便是,师桓他有病,他不行!

长得好、家世好,又是乱世枭雄,身后有无数的追随者,不知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

然而,直到师桓登基,他都是孤身一人。

听说,曾有人把绝色美人脱光了送到他床上,他都无动于衷;还有人给他下过药,结果这位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还带兵打了个胜仗。

这就有点奇怪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师桓他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应该没有那方面的功能!所以,后来大家都在私底下传师桓不行。

想到此,师施有些同情的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放柔了语气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不会介意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也会为你保密的!”

说是不喜人碰触,其实真实原因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缺陷,保护那仅剩的自尊心吧。

这么一想,怎么觉得师桓更惨了。

她那是什么眼神?

师桓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自认为是个聪明人的他,竟然看不懂一个草包。

“对了,哥哥,我给你擦药吧。”作为一个知心好妹妹,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哥哥的伤口上撒盐呢?

于是,师施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并准备展示自己的妹妹爱。

给他上药?

不知怎的,师桓莫名想到了昨晚那似是绮丽的梦,喉咙微微有些发干。

他轻咳了一声,正要再强调一次他不喜人碰触。

却听师施突然开口道:“对哦,哥哥不喜欢人碰。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罢,也没等师桓回应,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

一阵风起,带起了阵阵飘香。身上的白色轻纱在他的脸上滑过,轻轻的、柔柔的,像是一片轻羽带起了淡淡的痒。

师桓微怔,回过神来,面色有点阴。

自从昨晚重生回来,让他措手不及的时候似乎有点太多了,而大多都与师施有关。她突来的亲近非但没有让师桓感动,还让他更加警惕。

是偶然,还是……蓄谋已久?

做一个好妹妹?

呵。

师桓自是不会相信这拙劣的谎言。

高高在上的公主之女、国公嫡女、长乐县主,怎么可能甘愿做一个奴隶之子的妹妹?

思及之前师施的一些话,师桓眸色微暗,想到自己的情况,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正思索着,门便被推开了。

是师施。

因为跑了一会儿,少女粉白的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珠,眉间的朱砂痣越发殷红。尚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绽开了一朵笑靥,嘴角两边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甜腻得让人心弦发颤。

“哥哥,你看我拿了什么来。”

她摊开手掌,在师桓面前晃了晃。

是一双薄如蝉翼的蚕丝手套。

“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用天蚕丝织成,又轻又薄,带在手上很是服帖紧实,特别方便。世上只此一双,独一无二哦!”少女眯着眼邀功,“我知道你不喜人接触,这双蚕丝手套送给你可好?你喜不喜欢?”

她昨日才回来,自然不可能这么快让人做出来。

这蚕丝手套其实是偶然所得,是她幼时救过的一个游医所赠。对师施来说,这蚕丝手套并没有多珍贵,她之所以留下它,还是因为这是她救人所得,具有珍贵的纪念意义。

放在库房里许久,若不是因为师桓,她还想不起来呢。

当然,她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把实话说出来。否则,如何能体现她这个妹妹的真心呢?

这份礼物这么棒,师桓该是很感动吧?

听嬷嬷说,她这个哥哥以前过得特别惨,想必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必会回十分吧!

师施激动地想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床上的少年。

这时,沉默了片刻的师桓终于开口了。

“是妹妹让别人做的?”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望,碧绿的眼睛暗淡了些许,“我还以为是妹妹亲手给我做的。”

师施:“?”

这个反应,怎么与预想中的不一样?

“妹妹这般好,若是妹妹亲手做的该有多好啊……”他喃喃自语,俊美的脸上生了期盼,幽幽地看着师施。

师施吞了吞口水。

作为一个好妹妹,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师施脱口而出:“那我亲手给你重做一双?”话一出口,师施便想拍自己一下,傻了嘛,她根本不会做!而且她也从未想过亲手做,她的手这么精贵,若是被扎了可怎么办?!

然而,后悔已晚,师桓已经听到了。

“真的吗?”少年眼睛倏然亮了,声音里都轻快了不少,“那为兄就先谢过妹妹了,妹妹可真好,你真是个好妹妹!”

师施:“……”

不知为甚,她莫名觉得自己似乎被坑了。

师桓从床上下来,他身上终于穿上了衣衫,

白色的亵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显得他越发清瘦。可师施知道,衣衫下的身体却肌理分明、结实有力。

他面带浅笑,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直到两人近在咫尺。

他弯腰,贴近了她的耳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那肉乎乎的白玉耳垂上。

师桓眸色变深,喉头上下滚动。

“那为兄就等着妹妹的礼物了。”他目光锁定在如遭雷击的少女脸上,满意的看着那猫儿眼中飞快地闪过的懊恼。

他唇角上翘,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想要算计他?

呵,那他如他所愿。

他倒要看看,这位从未吃过苦头的长安贵女能够坚持多久。

狐狸终会露出尾巴。

更何况,是只脑子不太灵光的笨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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