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成蹊几个人本就是浅眠,听到这边忽然嚷嚷起来,吓了一跳,急匆匆过来,听他们说了,也不由喜出望外。
桃成蹊惊喜交集之下,泪都下来了,又笑又泪好一会儿,才抬袖抹去,察觉到汤莲生在看他,他看过去,汤莲生却又迅速别开了头。
他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也没有解释。
他对唐时锦,要说男女之情……还真不是。
他对她的感觉,既似知音,又似同伴。
他是有才华,但略为偏门,不是桃相这种大儒推崇的正经学问。
他流落江湖之时尽出靡靡之音,入朝之后,又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唯有后来,在唐时锦手中,才真的是随心所欲,尽展其才,尽抒其志。
唐时锦时常说她是命题作文,是,也不是。
就像炎柏葳说的,他们都是激进的人,她们的路子极合,所以哪怕命题,他写的也很顺。
在她手底下,他不需要操心任何俗务,不需要权衡任何势力,只需要为她写文章,为她发声呐喊……
她达成目的很开心,他写的也是酣畅淋漓,他的文才与她的路子太合拍,相辅相成,瞬间就能席卷天下,掀起浪潮,这种感觉,真的是非常奇妙又非常的爽。
所以她与他而言,是另一种不可或缺。
如果这世上没有唐时锦,哪怕还是炎柏葳坐朝廷,他也永远不可能找到一个路子这么合,方式又这么合的人了。
桃成蹊无声的叹了口气。
因为唐时锦这一醒,说了这一句话,所以,哪怕隔了会儿,醒来的还是唐二丫,大家也没有太失望。
毕竟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她还没有走,她还会回来的。
早朝时辰,孔非孔低声下气的过来请示,炎柏葳只道:“早朝罢。”
桃相劝道:“皇上,还是不要轻易罢朝,不然锦儿若醒来,定会生气的。”
炎柏葳一个犹豫。
是的,唐时锦一向认可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她若醒来,晓得他无故罢朝,是一定会生气的。
炎柏葳长叹了一声,跟孔非孔道:“备水吧。”
他草草的抹了一把脸,就换了衣服过去了,这会已经过了时辰,百官正忐忑不安的等着,一听说皇上来了,这才各自肃立。
炎柏葳一点都没掩饰,直接黑着脸上完了早朝。
这一下百官也不用问了。
唐时锦状况如何,在皇上脸上写着呢!如果唐时锦还没好,为陈剑儒求情,那就是找死,或者说生怕他死的不够快。
于是消消停停的上完了早朝。
孔非孔一句退朝还没说完,炎柏葳人就没影了。
前头的王恂实几个想说话都没机会。
王恂实转身叹道:“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
王慎行只道:“天禄从昨儿半夜进宫就没出来,整个太医院都在乾清宫!陈阁老可真是好威风!好君子!欺负身怀六甲的妇人!”
众人相顾无言。
这话真是没得辩,就算是陈剑儒的姻亲拥趸都无可辩驳!
一直到下午,影卫才传回了消息,无明大师不肯过来,只道此事他没有办法,自有能处理此事的人。
炎柏葳细细琢磨那句自有能处理此事的人……最终还是没有强迫他过来。
倒是唐二丫,把实话说出来之后,倒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似的,整个人都放开了,吃好喝好睡的好,真叫炎柏葳等人又放心又痛恨。
第二天是帝星节,本来也没安排什么庆典,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许天禄说了一句:“今年,是师父的本命年啊!”
对啊,今年是唐时锦的本命年,也是炎柏葳的本命年,可是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
一恍又是半个月,炎柏葳是真的快要等崩溃了。
时间太久了,几个小的闹腾的厉害,甜宝虽然强忍着没有闹腾,但也是天天往这跑,求着炎柏葳:“想去看看阿娘,甜宝乖乖的,不吵阿娘。”
甜宝自从开始学习,自觉得已经是个大人了,很少再自称甜宝了。
这么一说,炎柏葳真的是心里难受。
他轻声跟他道:“娘亲没事,娘亲只是病了,有点犯糊涂,甜宝带着弟弟去看一眼阿娘,但是不要跟阿娘说话好不好?”
甜宝用力点头:“好。”
于是仍是叫汤莲生去安抚了几句,然后炎柏葳带着儿子进去。
甜宝还强忍着,几个小的哪里忍的住,一见唐时锦,早忘了答应过什么,就要往上扑,又哭又喊:“阿娘抱!阿娘抱!”
唐二丫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有些恐惧又有些厌恶,但随即,她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可能觉得以后早晚要认,认下也不吃亏,于是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假笑:“过来,阿娘抱。”
看着她那种隐约的得意,好像这些都已经是她的了,炎柏葳几乎控制不住神情,急别开脸,免得吓到了孩子。
可是几个小的已经张开小胳膊,想要扑过去。
炎柏葳硬起心肠,拦在她们面前:“不能抱,乖,先回去。”
一时之间,连甜宝都忍不住放声大哭。
等她睡着了,炎柏葳才进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却是完陌生的神情。
奇的是,就连她睡着的时候,似乎神情空白,他都能认的出,这不是他的锦儿。
炎柏葳低声道:“锦儿,你不是说搞的定吗……那你怎么还没回来,我快撑不住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睡过了,胡乱搓了搓脸,“甜宝他们都很想你,你看到了吗?看她这么得意,我心里真的好恨,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帮你,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敢做……”
他语无伦次的说了许久,才又慢慢的停住。
然后他又不知道第几次道:“那天义父与陈剑儒说话,意见相左,不欢而散……义父说,你与大庆早已经不可或缺……”
他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看,但凡脑子清醒的,都知道我的锦儿对大庆有多重要,对我有多重要,陈剑儒这种糊涂虫,锦儿又何必理他,早知如此,我早就应该杀了他,这种恶心的伪君子,窃居高位,害人害已……”
他苦笑了一声,眼泪猝不及防的滑了下来。
他轻轻捧住她的手:“锦儿,你要失望了吧,我就是这么没出息,你不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就像那个昏君一样,我也是一个昏君,我所有的好,都是锦儿给我的……”
他忍不住呜咽出声。
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进来:“主子!主子!”
炎柏葳吸了口气,控制了一下神情:“怎么了?”
影卫道:“有人自称安宁侯,说是主子的舅舅,能救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