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王慎行把人安排好了,快步过来,问:“万通……”
戚曜灵平静的道:“王大人放心,我们那位神医,生死人肉白骨,一点皮外伤很容易治的……”他顿了一下:“治好了,就听话了。”
王慎行懂了。
他咬着牙根儿点了点头:“听话好……听话才能长命!”
今天这事儿,谁都没想到。
许天禄是但凡进府,必定要趁机见媳妇儿的,所以应付完了万通,他就叫人递了话进去,正在角门那儿等着呢,就听到了王婉如的惊呼声,急着冲进来,还是迟了一步。
当时他是真的气疯了,失手就把万通给打死了,人挺多,但幸好都是总督府的人,再说了,府里的丫环小厮哪见过这架势,一个个吓的魂飞天外,哪能看的出人死不死。
也就是王慎行那几个护卫看出人差不多了,但再差不多,也没有去试鼻息,谁能说人就死了?
麻烦的是这件事不能对外说。
王慎行与戚曜灵商议了一下,暗地里叫人传了一个马上风的说法,等传了几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又叫人去肃清流言,于是一压之下,愈演俞烈。
不少人知道万通自从进了江南,日日与两个瘦马在房中厮混,他也一把年纪了,真出点事儿也不奇怪。
至于万通带过来的人,王慎行拖了他们几天,然后就叫他们去见“万通”了。
之后,就让“万通”自己去管束这些人就成了。
在王慎行看来,这是临时起意,眼见居然能像到十成,不由得暗暗叹服。
而对于唐时锦来说,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但,也没影响大局。
唯一不同的是,许天禄练武,本来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但这件事之后,他就跟受了刺激一样,早上跟唐时锦一起起床,跟着戚曜灵练上一个时辰。
唐时锦那边,织造司的园子正在盖,缫丝机和织机也正在造,唐时锦也终于能抽出空儿,叫了王四郎过来,把招商的告示拟了拟。
简单来说,就是自产与外包并行,外包的遴选原则,各环节各有不同,例如蚕茧,是择优而收,例如丝绸,是选样给内务府,然后每三年一考核……种种。
总的来说,并不像大家想像的,只要被挑中了,就是世代皇商,生产出来的专供皇宫。
但又比普通的管理方式要好的多,因为在这其中,种种细则,确实尽量做到了公正,对于江南丝绸的长久和整体发展,绝对是有积极作用的。
桃相看了这告示,不由长叹道:“锦儿当真是用心良苦,若为父当年,能有锦儿的智慧,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满朝竟是无人同行。”
唐时锦:“……”
看着桃相感动的神情,唐时锦咳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真的想多了,她并不是为了维护丝绸商人而煞费苦心,而是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皆大欢喜,才能让这件事情,让她的计划,完美的实施。
桃相亲自动笔,改了几处。
然后唐时锦抄了一遍,同样刮上蜡,让人挂到了正在建造的江宁织造司外头。
桃相道:“官府也该挂一个的。”
唐时锦一想也是,正好看到江必安过来,她立刻招手:“来来,小江护,义父说你的字好,不如你来抄上两三遍。”
江必安背着手过来,什么也没说,就提笔抄了。
把告示挂到了各级官府,其它的事情都需要等一等,于是暂时来说,起码两个月的时间,会比较清闲了。
于是唐时锦去了一趟谢不渝买的园子,准备瞧瞧买回来的那些人。
来的时候,正好是休息时间,满院的孩子跑来跑去,尖叫声震天,两个嬷嬷感觉有点儿太和善了,管不住人,喝斥了两嗓子,还是有孩子在肆无忌惮的乱跑。
唐时锦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并不多么喜欢孩子,而且对于“外人”,哪怕是小孩,她都是习惯性的先往坏处想。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并不是买回来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也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感恩,相反,很多孩子偷鸡摸狗什么都干过,而且,也确实有天生性情就不怎么样的,而蹬鼻子上脸,几乎是每个孩子的天生技能。
嬷嬷汗都下来了,又嚷了一句:“都别闹了!回屋子去!”
正嘻闹的几个孩子,终于有一个回过头来,看到了门边这些人,吃了一惊。
唐时锦负手站着,面沉如水,身边站着江必安和戚曜灵,就只看这三个人,这些见识过眉高眼低的孩子,立刻就明白惹不起。
那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子,立刻就远远避开了嘻闹的人,不动声色的回了屋。
下一刻,又有人看到了她们,然后惊吓的直拍前头人的背……
之后不断有人看到,有人惊叫一声就跑,有人懵懂的跟着跑,有人咧着嘴冲他们笑,有人一脸乖巧的过来行礼,还有人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继续去玩了。
瞧,就只最近的这一小拨人,有几个人,就是几种面貌,没有一个相同。
可唐时锦一一看过来,没有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感激之色。
她不图这么小的孩子能军事化管理,但如今,显然连最基本的管束都没有做到。
谢不渝额上见汗,急急绕过来,撩袍跪下:“师祖,是不渝疏忽了。”
两个嬷嬷跟着急急跪下。
唐时锦冷冷的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现在管都不管,到我要用的时候你给我什么?一群废物还是一群祖宗??”
谢不渝不敢争辩,唐时锦憋着一肚子火,扭头就走了。
事情确实不大,可是她真的很不爽。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拿着旁人珍贵的善意,当成自己肆意的底气……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从善堂和牙行买回来的!也就是说,绝没有一个人,之前过的是好日子的!他们应该都做好了为奴做仆的准备!
可现在,吃的饱,穿的暖,不用干活还可以念书,她不信这些人不知道这有多难得!她不求他们感激,只希望他们能尽本份,可是他们却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难道她是他妈吗?
哪怕再安慰自己,这些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她应该追究的,是没把这些道理教给他们的大人,可还是不爽,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