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孔玉临的讲解,是非常春秋笔法的,但大概意思她明白了。
所以说身在高位者,做事确实需要非常谨慎,即便是无意中的言行,也很可能会被人过度解读。
唐时锦静静的听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我无意中连累了他们,那这几个人,就先留在我这儿吧,多谢孔小郎仗义出手,请吧。”
孔玉临还没来的及多说,她就端茶送客了。
孔玉临心头愠怒,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儿,笑容满面的拱了拱手,“是,是,国公爷不必客气,那玉临就先告辞了。”
一边就恭敬的退了下去。
唐时锦转头就找来了吴不争。
这种市井上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吴不争查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这汤莲生,与孔玉临之前是有一点过节的。
汤莲生模样生的好,又很会念书,十二岁进了书院,先生赞他人如美玉,于是众人便称其为小玉郎。
后来虽然汤家败落了,但他穿着文士衫安静沉默的样子,反倒格外撩动女人的母性,招人心疼,小玉郎之名反倒更盛。
而孔玉临,他家并不在此处,是跟着叔父过来的,妻小都不在身边,颇为风.流,时常流连青楼,一掷千金,名头很响。
结果有一回豪掷千两买一个美人的初.夜,没想到她居然拒了,说头一晚的客人要自己挑选。
旁人问她要挑什么样的,她便说道:“想要汤家小玉郎那般。”
其实汤莲生那时年纪还小,不过是一个笑话,一桩风流逸事罢了,但是做为被当众拒绝的孔玉临,想必十分难堪。
反正在那之后,他找了汤莲生不止一回的麻烦,但汤莲生虽然不会武,人却十分机敏,又有才华,每一回他嚣张而去,总是会吃瘪而回。
于是过节越结越深。
一直到后来,汤母死了,汤莲生去告状。
也因为汤莲生名头响,所以案子是真的细细查了的,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仵作验出汤母确是中毒而死,可汤莲生也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汤二叔下的手。据说当时他还找了两个下人做证,但后来失踪了。
总之,证据不足。
但知府怜他为父母申冤,并没打算打板子,可后来孔玉临去了,不知道怎么说的,知府就打了他二十板子。
吴不争道:“咱们的人听到了汤仲成与人说话,这孩子的阿娘,还真是他们下的手,而且十有八.九,连他爹也是……说真的,这孩子是真的聪明有决断。当时他还不到十五,母亲死了,步步危机,于是果断把家业给了这边那些不怎么清白的势力,一来不会落到仇人手里,二来,也换得之后的一份庇护,反正他能活到现在,这些人也都是伸了手的。”
唐时锦沉吟的点了点头:“他可能也知道证据不足,只是想把此事闹开而已,闹开了,对方也会有所顾忌。”
她问:“然后呢?这一回是怎么回事?”
吴不争摊手:“主子肯定猜到了,这孔玉临一直盯着主子呢,然后可能是见主子一直去那家吃早饭,就偷偷叫人把消息透给了汤仲成,果然汤仲成就动手了,他就趁机来卖个好儿。”
唐时锦想了想,道:“那当年的事情,正经告状,还能查出来吗?”
“估计玄,”吴不争道:“人证之类肯定都处理了,就算是咱们出面告状,打的汤仲成招了,将来也有可能会有人说是屈打成招的。”
唐时锦点了点头。
那边。
唐时锦和孔玉临出去,刘婆子急爬起来,上前扶住了汤莲生。
汤莲生忍着肺腑之间的剧痛,借着奶娘的力道,勉强的坐直了。
他瘫了三年了,本来还只是腿,渐渐向上,如今连手臂都虚弱无力,只是在等死而已。
他本以为会这么平静的死去,没想到,突出其来的,又被汤仲成给抓回了家。
时隔近三年,之前银子买出来的人情也都耗尽了,他并不惧死,只恨不能手刃仇人,又恨连累了奶娘奶父。
没想到锋回路转,他们只待了一夜,就被人强行接了出来。
接他的,却是之前有过过节的孔玉临。
其实他听说过许多唐时锦的故事。
但是传言也不能尽信,孔玉临对他的恶意,他很明白,他送他来此,绝不会是好意的。
好在唐时锦爱财。
他一定要好生筹划,不管怎样,要保住奶娘和奶父,他们已经被他连累的够多了。
汤莲生疼的额上微微沁汗,却紧紧的抿着淡色的薄唇,努力冷静下来,仔细考虑。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万之策,门就开了。
他一张眼,就看到两个人影走了进来,他快速眨了一下眼睛,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唐时锦和一个青年。
两人都站在他面前,仔细打量着他,汤莲生急道:“国公爷。”一边想要施礼。
那青年却伸手握住他手腕,眼中饶有兴味。
然后他转头道:“师父。”
唐时锦点了点头:“抱走吧。”
汤莲生一呆。
他自小生的漂亮异常,当然知道有些男人会有一些癖好,但他如今已经成了这副样子,难道他们还能有兴致?
刘婆子两人早又跪下施礼,不敢抬头。
眼见那人上前,把他轻松的抱了起来,他猛的一咬唇,静静的道:“国公爷。”
唐时锦嗯了一声,汤莲生安静的道:“国公爷,我们汤家,有两道世传的菜谱,从未予人……若国公爷能放我们离开,汤某愿将菜谱送上。”
唐时锦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
但人在绝境之中,更能看出心性,不说别的,就这份冷静就极为难得。
所以她沉吟了一下,便道:“两道菜谱三个人?我不做亏本生意的。”
汤莲生看着她:“那,我只求保我奶娘奶父,汤某久病之身,若不嫌弃,尽凭处置。”
唐时锦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年为何要将家财尽数送予外人?”
“万不得已,”汤莲生一板一眼的道:“若不是我提前留了心,这些早已经被那人夺走!我在告状之前便已经中了毒,无力自保,故不得不然。我无财便不会被求利之人疯狂对付,且这财也可换得一份顺手的照应,再者说,纵然无好处,我也不愿将我父亲辛苦赚得的家财,便宜仇人。”
他虚弱之下,声音极小,却眼神坚定,莫名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