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凑巧碰上了,两人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地方吃早饭,遥遥的听着这边儿。
那两人像是一对兄弟,年纪都得有四十来岁了,其中一人不时的冒出一句话来:“一次一次的,多少是个头!”
“什么君子端方,就是一个喂不饱的地老鼠!”
“难道越儿他们就白死了吗!”
另一人满面愁苦,不时的劝他小声些。
唐时锦粗着嗓子问旁边的人:“这人怎么了?”
那人看了看她:“不知道。”
行吧,所以说电视剧里随便坐下,随便向小二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到事情始末,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的人都胆小怕事,打眼一看你是外乡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跟你说!
除非你出钱!
唐时锦也没花钱,在脑子里过了过,确定这儿是在六合县内,所以他们说的这个人,八成可能是苗县令。
其实要是没有赵知府这个事儿,苗县令这儿早就该收网了,但出了赵知府这个事儿,而且,很可能很快就有结果,苗县令这个事儿就得摁一摁了。
毕竟一个地方出一个坏官儿,那是哪儿都有的事情,不奇怪,但接连出坏官儿,那皇上肯定是不舒服的。就算大家知道有原因,也难免对她生出警惕戒备之心。
但是回头叫人查一查,还是可以的。
两人就起身走了。
炎柏葳先跟手下联络上了。
主要是怕两人一走五天,有什么事儿耽误了。
然后又派人过来查查这两个人,顺便查查苗县令其它的劣迹,有合适的机会就用。
其实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事儿。
那天唐时珩被扔上了马车,一直到晚上,才醒了过来。
昏迷之中,也不知道被谁灌了药,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浑浑噩噩。
仍旧是那个“赵三娘”在旁边坐着,到了这一步,他根本顾不上嫌弃她,一把抓住她追问:“是假的对不对?我在做梦对不对?”
他以为他说出了口,却没能听到声音。
唐时珩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他才发现,他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隔壁,万素云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尖叫着:“不可能!我是公主……”
然后伴随着扑通倒地之声,戛然而止。
太监尖细的嗓子道:“吵死了,也灌上药得了,还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呢……”
唐时珩瞪着眼,缓缓的,缓缓的往后倒去。
他以为最苦的就是这样了,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他就发现,他身瘫软,已经握不了笔,写不了字。
渐渐的,连起身都变的异常艰难。
赵三娘也被人带开了,他白天就像扔货物一样,被人扔上马车,与万素云躺在一起,万素云昏迷不醒,他却大半的时间是清醒的。
他想去茅房,可是不管怎么叫,都没人理他,他奋力的擂着车壁,然后听到赵三娘怯生生的声音:“好像……鲍大人在叫人。”
那一刻,他忘了他对她的嫌弃,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只盼着她快些进来帮他。
可是等了很久,她都没有来。
唐时珩再也憋不住了,腿一抖就尿在了裤子里……下车的时候,那侍卫呕了一声,捏着鼻子:“不也当了几天官儿吗?怎么这么不讲究?”
“乡巴佬娶了个假凤凰……嘿嘿,你还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
“也是,骨子里就是个穷酸!哈哈哈!”
几个人哈哈笑着,把他一路拖出马车,扔进房里,一直到天都黑了,赵三娘才小心翼翼的,给他端了一碗粥过来,道:“夫君,这是我偷偷盛的,你快喝。”
唐时珩饿了两天,连滚带爬的扑下床,整张脸埋进粥碗里,狗一样呼哧呼哧的吃了几口。
抬起脸来时,汁水从他脸上落下来……
他陡然间哈哈大笑……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秀气的乡下小娘子,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快吃快吃,这是我从流水席上偷的!”
如果,那时,他娶了她,会怎么样?
如果他没有帮着朱氏害死亡母,一直照应着弟妹,又会怎么样?
那他如今就是卫王府的世子,财神爷的兄长,他有世人望尘莫及的家世,有花不完的银钱,用不着对任何人低头,用不着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强颜欢笑……风风光光,锦衣玉食,那该有多好?多好?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后悔极了。
他笑着笑着,又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唐时珩死了。
死之前,在桌上写了一个“歉”字,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倒是万素云一路昏迷着回了京城,一醒来就大吵大闹,说要见皇贵妃,然后,直接被勒死了。
唐时锦有点吃惊,问:“所有人都没有见她?皇上皇贵妃,万家人……都没有见她?”
黑衣人点了点头:“都没见。”
唐时锦有些唏嘘。
其实这妹子也挺悲剧的,皇上闺女,养在万家,地位超然,不敢管束,也不用培养什么亲情……养出来这么奇葩的性格,到头来,一朝失去了血脉之荣,这些亲人们,居然连一点脸面情都没有,都躲的远远的。
就这么死了。
唐时锦问:“那那个赵三娘呢?”
黑衣人道:“没杀,直接赶走了,钱塘那边那个孩子还没有送来,估计,送来也会直接处死吧。”
唐时锦叹了一声。
炎柏葳问:“赵平波?”
他们走后第二天,戚曜灵就派了几个锦衣卫去了府衙,然后陪着何氏把嫁妆搬出来,写了和离书又去官府存了档。
何氏的聪明之处在于,她借着唐时锦的势,将小儿子也给带了出来。
事实上,唐时锦这一波操作,在大家眼中并不聪明。
之前赵知府的所作所为暴出来之后,唐时锦做为被连累的人,被众人同情,又被“官场中人”认为技高一筹。
但是这么一来,大家都觉得她有些多管闲事。
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个观念,根深蒂固,她这种就显得特别费力不讨好……尤其事后何氏上门道歉,却被拒之门外之后,就更让人觉得她就是冲着赵知府来的,得理不饶人。
然后她几个徒弟一商量,把赵知府夫妻俩的过往放了出去,包括夫妻吵架的“给钱就卖”。
大家一琢磨,这赵知府仗着夫人发家,仗着夫人来江南做官,却与一个通.奸的妾室“真爱”,连进正室房都得花大价钱……种种,怎么这么贱呢?所以唐时锦这分明是在为何氏出头。
男人的想法不重要,这一波,大讨了女人的好。
大家虽然不敢明着说,但又想起了当年她说“我是女儿身,最知女儿苦”,顿时生出了许多亲近之意,尊贵卡的销量又凭空长了一波。
唐时锦听着都乐了,心说这几个徒弟算是出师了,都会拿舆论赚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