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柏葳失笑。
他道:“我都没愧疚,你怎么还愧疚上了?你放心,假如将来真有一天,渊穆知道了真相,他也不会怪你我的……你的那个说词,看上去是说了实话,但要是真这么跟他说,他能急死,倒不如直接给他一个答案,不管合不合理,反正他研究两天就过去了,他本身就更在意‘药’,而非土质和水。”
唐时锦懂了,他是个药痴,而不是医痴,更注重结果。
结果这个注重结果的药痴,又待了一晚上还不肯走。
唐时锦道:“不然我先回去,你们在这儿爱待多久待多久?”
关键时刻,炎柏葳展现出了塑料兄弟情:“不行!我陪你回去吧,让他自己在这儿慢慢玩。”
唐时锦道:“可是他自己估计连饭也吃不上。”
“没事儿,他十顿八顿不吃,饿不死。”
唐时锦:“……”
因为炎兄展现出了旗帜鲜明的亲疏远近,于是唐老大瞬间觉得小妖精顺眼了不少,她就道:“算了,再多陪他一天吧!”
炎柏葳笑出声。
他点了一下她的脑袋:“那一会儿出去看看,能不能给你猎一头鹿,赔你的比甲和小靴子。”
于是两人吃过早饭,就直接往外走。
这边已经位于大山的最深处,草深林密,人迹罕至,连打猎的人都不会走到这儿来,野兽也很多,走出一段之后,居然真的猎了一头鹿。
炎柏葳跃来跃去的,找了半天角度,才射准了眼睛,保证不损皮毛。
看着鹿轰然倒下,唐时锦问他:“这个打铜钱的手法,我能学吗?”
“可以教你,”炎柏葳道:“不过比较辛苦。”
唐时锦道:“我不怕辛苦。”
他拿起她小手儿捏了捏:“我刚练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吃饭都要人喂。”
她立刻嘻皮笑脸的凑过来撩他:“那你喂我嘛!”
他从睫毛下头瞥了她一眼,那个眼神儿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唐时锦十分理直气壮的回看“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炎柏葳都乐了。
他偏脸笑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十分不经意似的道:“渊穆的睫毛,好像也挺长的。”
她道:“对,是挺长的,不过长在他脸上,就让人没有摸的兴趣。”
炎柏葳:“……”
他简直夸也不是训也不是,莫明其妙还有点小高兴?
炎柏葳扶额道:“算了算了!你别说话了!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交朋友的眼光确实一言难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一言难尽之处。”
唐时锦笑了一声正想说话,忽然听到了一声兽嘶:“什么声音?”
炎柏葳也听到了,他笑容顿收,侧耳倾听。
然后他忽然双眉一扬,笑道:“你在这儿等着!我给你找个好东西去!”
他飞快的跃入了树丛之中,唐时锦侧耳细听,依稀听到了一声声的兽嘶,合着锐长清脆的鸣叫,像是某种鸟类。
唐时锦跃到树顶上,顺着声音找了半天,才看到有一处,似乎有一道黑影正不断俯冲而下。
唐时锦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安静下来,她慢慢的靠过去,老远就叫:“炎柏葳?”
炎柏葳道:“过来吧,没事了。”
唐时锦过去一瞧,就看到一只豹和一只鹰死在地上,那鹰的羽毛都被血湿透了。
而炎柏葳双手各拎了一只小一号的幼鹰,笑道:“这一次实在是运气好!这是海东青!玉爪海东青!”
唐时锦瞪大眼睛:“真的?”
“是!”炎柏葳笑着点头:“这东西平时要找一只都难,如今得了一对,居然都是极品的玉爪!实在太难得了!”
她也有些惊喜,打量着他手里白羽褐斑的幼鹰。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这可是以一鸟之力,令女真和契丹两族结下了深仇大恨,最终导致辽国灭亡的“万鹰之神”啊!
康熙皇帝还有赞美海东青的诗传世:“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
连李白也写过:“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
这种鹰一般都是单独生活,但幼鸟经常伴着亲鸟飞翔,这一回他们一家三口合战一只猎豹,结果大鸟战死了,余下了两只幼鸟。
这一下他们也不管奚渊穆了,也不管之前打的鹿了,直接赶回了家。
然后两人连夜出门,一路快马到了邻县,找了一个会熬鹰的人。
历朝历代,朝廷都设有鹰坊,这人曾在鹰坊任过副使,如今已经年近六十,告老之后,带着两个儿子,时常帮人熬鹰。
他的诨名就叫海东青,旁人都叫他老海,但其实,已经多年没见过海东青了。
一见之下,老海连连赞叹,道:“这么大,刚刚好,翅膀都熬炼过了,又不会年纪太长,野性难驯。从小养起来,真能认主的!”
老海说话嗓子沙哑,听着有点费劲,又道:“海东青一窝,一般只有两个蛋,最多活一只,有时一只也活不了,这种一下子活两只的,少!而且咱们这块儿,历来就没有海东青的,你们啊,真的是得鹰神格格庇佑!”
然后他先是上香拜了鹰神,然后才带着海东青去了熬鹰房,把它放上鹰架,加上脚绊子,据说要几天几夜不让它睡觉,才能渐渐的磨掉野性。
炎柏葳道:“你先回去,这熬鹰一熬要好几天的,没必要在这儿耗着。”
唐时锦问:“我走了,那将来它还认识我吗?”
炎柏葳笑道:“放心,训好了都给你,就算是给你的生辰礼。”
唐时锦于是开心的先回来了。
回到家还难抑兴奋,她先去找桃花仙儿和唐时磊吹嘘了一番,第二天又去找花狼吹嘘了一番,第三天又去找了罗娘子和沈挚……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只等着她的海东青回来。
海东青还没回来,奚渊穆倒是先回来了,背回来满满的一篓草。
他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一熬几天几夜,脸都窄了,一照面就跟个大眼灯儿一样,却精神亢奋。
唐时锦虽然跟他没啥交情,可他毕竟是炎柏葳的朋友,来者是客,她只能跟着他进了客院,好说歹说,才劝着他先洗了澡睡了一觉,然后又叫管家帮着采买了什么捣药杵、碾药船、药柜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