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下朝回家的时候就听见徐岑书房的方向传来争吵的声音,徐太傅本想偷偷过去听个墙角,熟料他刚在门口找好位置藏好,屋里的人就推开了门大步流星向外走出。老徐大人和小徐大人两人面面相觑,屋里的袁曜看着这非常尴尬的场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刹那间风停,云静,仿若天地之间只剩下父子二人尴尬的对视。
袁曜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这对父子,从门边上溜回了宫。
一脸尴尬的徐太傅闪身进了徐岑的书房顺便带上了门。
可是现在屋里还是十分尴尬,徐太傅咳嗽的两声争取让自己自在一点。
“儿呀。”他用感叹的语气开口,两个字就吓得徐岑险些没站稳。
“父亲?”徐岑试探性的询问徐太傅,生怕哪里不对打开了他什么诡异的开关。毕竟他父亲,最近是真的不正常。
徐太傅换了身衣服坐到徐岑对面,隔着一张书桌和自己儿子对峙。
“那位来是什么意思?”
徐岑决定装糊涂装到底,不管他父亲问什么都是一套否定三连。
徐太傅被他气得头疼,单手揉着眉心,不小心揉的力度大了点,疼得他嘶的一声。父子二人相对无言,一时间更加尴尬。
徐太傅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拿茶杯喝口水,指尖却碰到了木质的桌面。
徐岑起身转身出门沏茶。回来的时候徐太傅手里正转着一个精致的茶叶罐玩。
“那位送的?”徐太傅眉梢一挑,一脸促狭。
徐岑端端正正坐好,把茶杯放到徐太傅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加茶叶,倒水,一气呵成。他此刻想抢回茶叶罐的贼心已经快要膨胀到炸了,可无论怎么样对方是他父亲,他不能那么做。此时他的心里就像有一只猫在挠着他的心尖一样。
徐太傅就像是完全没看见他儿子快要着起火来的目光一样,自顾自打开茶叶罐,鼻子凑过去轻嗅,右手在茶叶罐上方扇动,让香气更多的飘进鼻孔。
“这茶叶不错。不给我尝尝吗?”
徐岑咬咬牙给他换了茶叶,心里在滴血。
徐太傅看着徐岑对那茶叶罐的宝贝态度,眸色渐渐加深,他儿子这是陷进去了,并且看来陷得很深啊。
茶也喝完了,正好是说正事的时候。
徐太傅一脸严肃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跪祠堂吗?”
徐岑抬头,眼睛里满是倔强。“儿子不知。”
徐太傅长叹一声,看着徐岑死死护着茶叶罐的样子不由得觉得一阵好笑。
“你那罐子放下吧,茶虽然是难得的好茶,你父亲也不至于和你抢。”
徐岑闻言一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徐太傅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柔却硬生生吓了徐岑一身冷汗。
“你和那位的事情,说一下吧。”
徐岑不说话,只是把头压得更低,好让徐太傅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徐太傅站在他的身边:“说吧,别让我为难。”
徐岑跪倒在地,声音低沉:“求父亲别为难他,都是儿子的错,他什么都不知道。”
徐太傅快被徐岑气笑了,他笑道:“我能把那位怎么样?”
徐岑一脸倔强,梗着脖子:“这事和雁阳无关,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他的,他毫不知情。”
徐太傅觉得他这一把老骨头迟早要为儿子操心至死,这傻孩子呦。
“徐岑,你说太子爷毫不知情?”徐太傅这么直接叫他名字还是二十年来的头一遭,平日里太傅都是直接叫他儿子的。
徐岑心下悲凉,今日怕不是就要为他这桩凄美的,无果的暗恋画上句点。
他跪在书房地上,满心满眼的绝望。父亲都发现出不对了,袁雁阳却还没有发现,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吧。也是了,就算自己对他再好他也会理解成君臣主仆的吧,他是太子是储君,得到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是啊,世间又有几个喜欢男子的呢,他不知道倒也好,免得被自己吓跑,高呼着自己恶心。
徐岑抬头与徐太傅对视一字一顿认真回答到:“雁阳毫不知情。”
徐太傅不禁一阵牙酸,这连字都叫上了可是够亲密的。
“你就在这跪着吧,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徐太傅挥挥袖子离开了徐岑的书房,徐岑还在原地杵着,跟个雕塑一样。
听见徐太傅的话,徐岑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错?!我这是错的吗?我喜欢一个人错了?!”
徐岑倏地起身,拦住还没走太远的徐太傅。
他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父亲!儿子不知道哪里错了!”
徐太傅还是一副慈父的样子,抬眼看他:“真的不知道吗?”
徐岑摇头:“儿子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何错之有?”
徐太傅看着眼前的儿子似乎透过时空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他轻轻摇头,回答徐岑:“喜欢人没错。”
“那,父亲是怨儿子喜欢上了男子?”
徐太傅继续摇头:“傻孩子,你喜欢谁都可以,唯独袁曜万万不可。”
对上徐岑一双迷茫的眼睛,徐太傅继续说道:“袁曜他是太子啊,是未来的帝王,就算我同意上面那位发觉了也会把你扒皮抽骨。情之一途本就不易,若你执意和他一起那便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徐岑眼睛里竟然已有泪光闪烁,他眨了几下眼生生把眼泪忍住:“我还没走过这条路父亲怎么就知道我会失败?!”
徐太傅别过头去不肯看徐岑的眼睛,这孩子看似懂事可是从小就倔,他认准的事情要他放弃绝不可能。可是天下经不起他们胡闹。
“看来你还是不知错,去祠堂跪着吧,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出来,要是想不通就一直跪着吧。”
“父亲!”
徐太傅长叹一声,甩袖离开,只留下一句话:“你可以胡闹,太子殿下陪不起你。徐家有我徐敬在一天就要忠于君主一天!”
徐岑跪在祖宗牌位面前,腰板挺得笔直,双目紧闭,牙关咬死。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敛衣跪在了徐岑身边,他身上的檀香味徐岑太过熟悉了,这是袁曜最喜欢用的一种香。
徐岑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脸不高兴跪在他身边的袁曜。
袁曜什么意思他现在还猜不透,只能静观其变。他鼓起勇气把手向袁曜方向凑了过去,初秋的夜里已经凉了,袁曜从皇宫跑到徐府,徐岑入手时能感受到他偏凉的肌肤。
袁曜没有把手抽出去,反而握住了徐岑的手,问道:“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跪着。”
徐岑不答话。袁曜微怒,握着徐岑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反被徐岑制住手动弹不得。
“你要跪的话我就陪你跪吧。”说完袁曜就带着徐岑弯下腰来,端端正正的给祖宗灵位磕头。
硬拽着徐岑磕了三个头之后袁曜站起身,顺便把徐岑拽起来,给他整理跪皱了的衣服。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一辈子都打算瞒着我?”
徐岑一愣:“瞒你?什么?”
袁曜此刻十分想要拿把大砍刀直接撬开这人脑袋,看看他的脑子到底是用哪种木材做的,怎么能这么不解风情。
袁曜眼睛一闭,豁出去了!
温热的唇搭在徐岑的唇上,袁曜冲过来的力度太大,撞得徐岑鼻梁生疼眼冒金星。
袁曜揉着鼻子,眼睛里带着泪水看着徐岑,仿佛在无声地指控徐岑。
“明白吗?”
话还没说完两人就红成了一对煮熟了的大闸蟹。
袁曜把头扭过去有意不看徐岑,他从脖颈一直红透到耳根的肌肤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
袁曜把声音压倒最小,轻轻说了一句:“卖花姑娘那句话我听见了。”
这么小的声音徐岑很诡异的全部听到了耳朵里,顿时脑海里像是烟花炸开一样,嗡的一声什么都忘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眼前闪闪发光的袁曜。
袁曜目光游离:“你上次送的花太廉价了。”
徐岑一愣,问了句:“什么?”
袁曜目光和他短暂的相接,又迅速移开:“我说我要你余生都陪着我,赔我的牡丹花。”
听了这话徐岑又是一个大红脸,他目光闪躲,装作没听见问道:“你说什么?”
这种小孩子都嫌弃老不玩的小把戏徐岑徐大公子倒是玩的高兴,袁曜也哄的开心,仿佛一个吻就让两个人的智商迅速清零,只会傻笑。
“既然没听见就算了,你别以为这样以后就可以不用赔我的花了。”
徐岑呵呵傻笑,紧紧握住袁曜的手:“赔,我一定赔。”未来的日子还长,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守护你。
徐岑本打算从侧门送袁曜出去,奈何袁曜直接熟门熟路拽着徐岑冲到了徐太傅的书房。
景安帝决定明年春闱时选拔一批可用之人,今年秋闱的结果就格外重要。徐太傅从各地调了大量的试卷一卷一卷挑灯夜读,这时候多半还没有休息。
看着徐太傅书房里的灯火尚未熄灭,袁曜拽着徐岑就冲到书房里,生生把徐太傅的瞌睡虫尽数吓跑。
“殿下您这是?”徐太傅和袁曜说话,眼睛却死死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放。
袁曜冷着一张脸,挑眉:“太傅难道是对本宫的准太子妃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