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硕大,纯白的花瓣上晕染着几抹美丽的绯红之色。
此时此刻，羽夜夜已经明白这并不是雪莲心，而是钟情之花。自己会对眼前的花朵产生亲切的感觉,是因为这是曲逐阳每日心心念着自己灌溉的原因。
“真美。”羽夜夜衷心赞叹道。
曲逐阳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外正看到她趴在桌子上偏头欣赏钟情之花的陶醉模样。曲逐阳面不改色，冷漠问道：“你还没走吗？”
羽夜夜抬头,微笑道：“宗师兄说帮我准备一些宵夜，让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曲逐阳走进房间,冷声道：“你还真把我斜阳峰当客栈了。”
羽夜夜坐直身体,双手拄着脸颊，对他浅浅笑道：“谢谢你。”
曲逐阳脚步一滞,不悦的视线斜看向羽夜夜。羽夜夜的目光已经从他的身上移到钟情之花上。
曲逐阳走到花边,俯视着羽夜夜,沉声问道：“喜欢吗？”
羽夜夜点点头,笑容灿烂道：“它很好看。”
曲逐阳沉默了一会儿,试探说道：“它不是雪莲心。”
羽夜夜笑容不变,神情平静道：“我知道。”
曲逐阳眸色微动。她知道这不是雪莲心,还是她知道这是钟情之花？她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一时之间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曲逐阳在羽夜夜的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微微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从口腔流入咽喉，温暖着冰冷的肺腑。刚刚涌出的无数问题突然悉数消失。
曲逐阳放下茶盏,将钟情之花推向羽夜夜,面无表情道：“送给你。”
羽夜夜一怔。她顿时正襟危坐，身体顷刻之间疏远钟情之花，郑重其事道：“我已经有花了。我不会再收他人的花。”
曲逐阳无动于衷道：“多养一盆没有关系。”
羽夜夜摇头道：“我只要我的那一盆就满足了。”
曲逐阳望着眼前美丽的花朵，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容。上次，她说想要,自己不给。现在自己想要送给她，她已经不想要了。
后悔吗？冰冷的心说有一点。
曲逐阳喝了一口茶水，声音低沉道：“放在我这里，迟早会被我吃掉。”
“吃掉？”羽夜夜惊讶望着他。
曲逐阳抬眸注视着羽夜夜，笑容中隐约透着带着一丝忧伤道：“将绽放的情花亲手摘下吃掉，可以抹除与心系之人之间的所有记忆。这就是断情花的断情绝爱。”
断情花？钟情之花也叫作断情花吗？羽夜夜望着眼前馨香的花朵，眸光微微摇晃。
她声音轻颤问道：“你要吃了它吗？”
曲逐阳语调高扬道：“你如果不养，我迟早会吃了它。”
羽夜夜眼中的动摇愈加明显。她低下头，双手轻轻颤抖起来。
房间内顷刻之间安静下来。宗连拎着食盒回来，看到两人的样子，飞快向后缩回脚，向远处的角落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羽夜夜低声问道：“你吃了它之后，我还能再见你吗？”
曲逐阳心神轻颤，审视的目光缓缓凝聚在羽夜夜的身上。他压抑住心中的动摇，冷声问道：“你没有听明白我刚刚说的话吗？”
羽夜夜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她点头道：“我明白。你想和我成为陌生人。”
“但是。”羽夜夜慢慢抬头。
她直视着曲逐阳，神情坚定道：“我不想。”
刹那间，曲逐阳的心猛地跳快了半拍。他紧抿双唇，克制住自己此刻心中的激动。
羽夜夜情绪低落道：“你欺负过我很多次，我也想过许多次报复回去。纵然如此，我依然记得，玄天山上第一个对我亲切的人是你。你或许别有目的，我却的确因为你的帮助才通过入门弟子的甄选。”
“梦泽山的时候，是你救了我。我想逃离玄天山的时候，是你带我去了苍舜国。你指出了我修炼的不足之处，将我带到斜阳峰和师兄们比试……”
羽夜夜仔细说着曲逐阳往日对自己的帮助。她以前总是被他居高临下的态度和桀骜不驯的话语激怒，忽略了别的事情。她现在细数过去的点点滴滴，心底的柔软之处渐渐升起一股暖意。
“我们这样已经算是朋友了吧？”羽夜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信。
她直接将心中的话倾诉出来：“你想要忘记一切，我不会阻止你。但是，我不想失去朋友。”
羽夜夜停顿了一下，神情紧张问道：“我还可以再见你吗？”
“你……”曲逐阳的手骤然紧握成拳。他注视着羽夜夜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曲逐阳轻声问道：“我如果又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羽夜夜顿时懵愣住。她只是想和曲逐阳恢复以往的样子，她根本没有想到这方面。
羽夜夜的心猛地向下坠去。她的表情也浮现出几分痛色，其中夹杂着满满的愧疚。她低声道：“对不起。”
曲逐阳端起茶盏。茶水已经冷却，正合他意。他一口饮尽冰冷的茶水，试图熄灭自己炙热的心。
当身体感到寒意的同时，曲逐阳渐渐冷静下来。他沉声道：“你不需要道歉。我们谁都没有错。”
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他们没有两情相悦，所以才会出现此刻此景。他们谁都没有错。
羽夜夜神情黯淡地低下头。她沉思许久，下定决心，低声道：“你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再见你。”
人生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她刚刚一直在想着自己，完全没有考虑过曲逐阳的心情。
虽然他们成为陌生人，不是她所愿。但是，这如果是他的所愿，她希望他事事尽如心意。
曲逐阳沉默了良久。他忽然笑出声，扬声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帝君会为了你那么疯狂。帝君不仅当着所有仙门的面说要和你结契，还说出那种话。”
刚刚他也险些因为她发疯。虽然只有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竟然冒出了动手强迫她的念头。
羽夜夜急忙问道：“师父说了什么？”
曲逐阳瞧着她焦灼的样子，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用命令的口吻道：“过来。”
羽夜夜僵在原地，声音僵硬问道：“什么意思？”
曲逐阳向对面靠过去。虽然隔着桌子，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拉近许多。
羽夜夜正要向后退去，曲逐阳的手飞快伸过来，重重弹在她的脑门上。
“疼！”羽夜夜顿时痛呼出声。
刹那间，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从未见过的画面，耳边响起闻所未闻的话语。
“本君和夜夜会结成道侣。我们会做尽天下间所有道侣之间会做的一切事情。我们会接吻，我们会同床共枕，我们会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我们会和天下间所有道侣一样发生关系，我会进入她的身体里。”
“……一切取决于夜夜。夜夜日后若是想要飞升，本君会陪着她一同飞升。她若是不喜欢，本君也会和她在一起。”
耳畔萦绕的青帝的声音清晰而明确，羽夜夜的脸颊顷刻之间遍布绯红。
突然，她的脸颊上骤然一凉。
“好冰。”羽夜夜细眉一蹙，抬手就重重拍了下曲逐阳的手。
曲逐阳将茶盏从羽夜夜的脸上拿回来，理直气壮道：“你的脸看起来很暖和，给我暖暖茶。”
羽夜夜揉着自己的脸，扬声道：“已经凉了。”
曲逐阳忍不住轻笑出声。羽夜夜的脸上也绽开如花笑容。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羽夜夜的目光不经意掠过钟情之花。她神情泰然问道：“这个怎么办？你真的要吃吗？”
曲逐阳语气随意反问道：“你觉得呢？”
羽夜夜细眉紧蹙在一起，认真思考了一番答道：“我觉得你不是一个逃避的人。”
曲逐阳抬眸看了她一眼，神情淡然道：“放在一旁。等时间到了，它自然会凋谢。”
“嗯。”羽夜夜轻轻应了一声，专注喝茶。
曲逐阳突然若无其事道：“帝君今天应该会出药庐。”
“啪！”一声脆音突兀响起，紧接着水流声不断。
羽夜夜猛地站起身，确认问道：“真的吗？”
青帝已经在药庐中待了七天七夜，比原先以为的三天时间长了许多。
曲逐阳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困了。你想知道，就自己去看。”
“再见！”羽夜夜不假思索说完告辞的话，心急火燎向外奔去。
曲逐阳眸色一沉，高声喊道：“等一下。”
羽夜夜的手扒在门上，回首不解地望向曲逐阳。
曲逐阳神情严肃道：“我们不是朋友。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
羽夜夜脸色一僵，扒门的手轻轻颤抖。
倏忽之间，曲逐阳露出嘲讽的笑容，毫不留情地训斥道：“本峰主可是玄天山的长老，斜阳峰的峰主。你区区一个入门不久的玄天山弟子，竟然敢和本峰主套近乎。不尊师长，没大没小，按照玄天山门规……”
羽夜夜的心头火腾一下燃起来。她气势毫不输给曲逐阳道：“你敢罚我，你就死定了。”
曲逐阳语调微扬道：“你又想到什么打击报复本峰主的歪主意了吗？”
羽夜夜冷哼一声，神情不屑道：“我才不会做那么幼稚的事情。”
下一刻，羽夜夜得意洋洋道：“我要去向师父告状！”
羽夜夜话音未落地，就飞快向外跑去，似乎真的怕曲逐阳追出来罚她。
曲逐阳听着她“噔噔噔”飞快远离的脚步声，耳边回响着她刚刚扬言告状的话。
他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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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曲逐阳所言，羽夜夜赶到七星峰后没多久，药庐连日来一直紧闭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师父！”羽夜夜连人都未看清，就直接扑了过去。
青帝伸手抱住她，柔声道：“夜夜。”
今日值守的天枢长老顿时尴尬地将头埋得很低。夏冰等七星峰的弟子们也纷纷移开了视线。
羽夜夜疑惑地皱了下眉。她从青帝的怀中退出来，担忧问道：“师父，你累了吗？”
她刚刚扑过去的时候，师父虽然稳稳接住了她，身形却轻微地摇晃了下。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疲惫。
青帝听到羽夜夜关切的话，长舒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虽然只是细微的变化，她还是发现了。
青帝宽慰道：“夜夜，为师没事。”
羽夜夜不为所动。她拉着青帝向星落峰走去，口中振振有词道：“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口中的没事了。你这次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青帝听羽夜夜的话回到星落峰就阖上双眸，很快沉睡过去。
羽夜夜坐在床榻边，双眸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青帝睡着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青帝的睡颜，她的心飞快地跳跃着。
羽夜夜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青帝身上的被褥上。她伸手将被褥给他盖严之后，小巧的手慢慢地摸进被褥里。一股冰凉登时袭来。
羽夜夜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急忙缩回手。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青帝。
羽夜试探着轻声喊道：“师父。”
她的声音极轻。青帝又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被吵醒。
羽夜夜在嘴角高高扬起，浮现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忍着心中的喜悦，说道：“师父，都是因为被褥里太冷了。”
说完借口，羽夜夜脱下鞋袜，轻轻撩起被褥的一角，伸出一只脚试探着上了青帝的床。
床榻发出轻微的声响。青帝冷眉微拧，朦胧的睡眼睁开一条缝。
羽夜夜的动作一僵，立刻声音僵硬道：“师，师父。”
“夜夜……”青帝低哑着声音轻唤着，伸出手直接将羽夜夜拽入怀中，紧紧抱着。
羽夜夜依偎在青帝的怀中，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她见青帝没有任何动作，她不解地轻声唤道：“师父？”
羽夜夜仰头望向青帝，见他双眸轻阖，俨然早已睡着。庆幸和失落顿时同时在羽夜夜的心上升起。
羽夜夜伸手轻轻覆盖在青帝的手上，微冷的寒意落在她的心上。
她的心头一颤，身体贴近几分，抱着青帝的手轻轻哈着热气。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青帝醒来的时候，感到精神恢复了一些。他正要起身，察觉到怀中的沉重。
青帝垂眸望去。羽夜夜正躺在他的怀中安稳沉睡。
“夜夜？”青帝失声喊道。
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紧闭薄唇，身体也丝毫不动，生怕吵醒羽夜夜。
青帝仔细回忆了一遍昨夜发生的事情，脑海中恍惚间浮现自己将羽夜夜拉入怀中的画面。
青帝静静望着怀中安静睡着的羽夜夜，眸光微微摇晃，喉咙滚动了几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窗外，阳光渐渐多了几分温度。
青帝抱着羽夜夜的手臂不知不觉间缓缓收紧。
羽夜夜纤细的睫毛轻颤几下，茫然无知地睁开惺忪的双眸。她迷离的双眸顿时撞入青帝凝视自己的深邃的瞳孔中。
“师父。”羽夜夜望着青帝，脸上浮现欢喜的笑容，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抱住他。
青帝的身体僵了下，胸口明显起伏起来。
他柔声应道：“夜夜。”
轻唤出口的瞬间，青帝情不自禁俯首在羽夜夜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羽夜夜感知到肌肤上落下的湿润和温热。她怔了好一会儿，眼中逐渐恢复清明之色。
“师父！”羽夜夜失声喊出来，慌忙起身就要下床。
青帝的心一沉。他不假思索，伸手将羽夜夜拉回来。顷刻间，他就将她牢牢压在了身下。
青帝俯视着羽夜夜，压抑的低沉嗓音里吐出灼热的气息：“夜夜，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