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便基本敲定,只是圭璋又眉头轻蹙,似是隐有忧思道:“天海岸于中原眼线均被铲除,若要将这言论散布出去,许是仍有些难处。”
见对方总算有做不到的了,仇断肠冷哼一声,道:“纵横山庄在中原还有点人,我回头与阿兄说一声便是。”
圭璋做出意外之色,浅浅一笑,道:“那便有劳。”
见他道谢,仇断肠眉头微挑,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忽听一声巨大的爆炸之声,随即地面便开始震颤,若非圭璋及时护住,怕是周围的东西就要全数掉下来了。
张曦担心既明,正要询问情况,就见一个弟子小跑过来,有些慌张道:“岸主!太阴!不好了!镇星的炼器炉又炸了!”
谈话时被打扰,着实令人不快,圭璋动作优雅地起身,慢条斯理道:“早便要你戒骄戒躁,何以这般着急?”
弟子听他这种时候还这般不紧不慢,急得脸都快抽抽了,镇星每次炸炉就着火,这扶桑灵树又是竖着长得,烧一烧可不就烧到他们门口了么!之前荧惑殿就是被这么烧没的,要不是荧惑为人温和可亲,并且没有烧掉什么贵重物品,估计两人都能打起来!
圭璋当然知晓此事麻烦,也不耽搁,化出玉桂船,便载着张曦与仇断肠两人一道飞去,并在路上简略说明了一番情况。
镇星位处七曜最末,居所也在扶桑树最下端,因为平日不喜人打扰,除了他本人,连个弟子都没有,所以才会有烧了上家才被人发现的前例。
三人赶到时,火势正是熊熊,圭璋面含浅笑,双手捏诀,引万顷海水化雨,轻描淡写地便将这火浇灭了。
落地站定于前殿,举目望去,就见镇星殿已烧得一片焦黑,殿门残破不堪,后面也只剩残垣断壁,早已看不出原样为何。
本应在太阳殿中的既明浑身湿透,灰头土脸地扛着个人从里头往出走,出门正看到自家木头人,高兴得嘴里喊着‘曦曦’,举起手就使劲挥,却忘了那个胳膊是用来固定肩上人的,这么一松,人便直直掉了下来,‘咚’地一声砸在地上,溅起好大一滩水花。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既明忙蹲下去,把人翻过来,着急道:“喂!你没事吧!喂!”
见对方这么有活力,想是没受什么伤,张曦松了口气,上前查看地上的男子,见对方身材魁梧,虽只穿着身寻常武袍,但头带星冠,便知是一直不曾见面的镇星。他本以为这人是被爆炸波及,但细细看来,对方脸颊潮红,呼吸粗重却匀称,浑身狼狈,但并无半点血腥之气,再加上鼻端隐隐传来的酒气,倒更像是醉酒之相。
事情也却如他所料,他刚起身,一女子便远远赶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着倒在地上的镇星,甚至都未曾意识到边上还有人,弗一落地,便毫不留情一巴掌就扇到对方脸上,张口就着急道:“你怎么又喝这么多!我之前怎么说的!”
这一巴掌端的是气势十足,吓得旁边既明都下意识将手捂在脸颊上,瞪圆了眼睛,傻愣愣看着对方。地上睡至正酣的镇星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下,也被打得有点懵,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极力看了半晌,才确认是岁星,打着哈欠,道:“早啊。”
岁星都快气死了,绷着一张冷冰冰的脸,隐怒道:“早?你差点就见不到太阳了,还敢说早?”
听她这么说,镇星总算发现不对劲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就瞅到自己炸的啥都不剩的家,哀嚎一声,道:“啊?怎么回事?我明明熄了炉火才去喝的,怎么成了这样了!天哪!我炼了整整一年的灵器啊!名字还没来得及取啊!”
要说这镇星,虽然为人不靠谱了点,但记性还是不错的,即便喝醉酒,第二日也能完整复述出前一天发生了什么。况且他对灵器一向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若是当真有正在炼的东西,必是多加谨慎,分毫不错。
见对方如此说,岁星也觉得不对劲,谁知一转头,便看到旁边的张曦既明,以及稍远些的太阴和仇断肠,顿时吓得噤了声,方才凶悍之色也半分不剩。
她不说话了,沉浸在灵器被毁之痛中的镇星却没反应过来,宽大的手掌直接拽住离得最近的既明,怒道:“你小子是谁?为啥在我镇星殿!说!你来这干嘛!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既明皮糙肉厚,被这么抓着倒也不疼,就挠了挠后脑勺,傻乎乎道:“我看到这里有光,就来看看……啊对了!”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珠子,憨憨道:“这是你的吧?”
镇星本还怒火攻心,气得脸都涨红了,见到此物,立刻两眼放光,一把夺过珠子,兴高采烈道:“是了!是了!我炼了一年的灵器!你小子居然给我带出来了!竟然已经炼好了!”
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将灵器凑近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两圈,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道:“不对啊……我没加楠石啊……怎么会这样……”
事情发展到这里,照张曦这两年替既明收拾过的烂摊子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是对方向炼器炉里放了什么,才导致方才爆炸了。
果如他所料,那个憨憨听到这人自言自语,立刻呲出一口大白牙,果断承认道:“是这个闪亮亮的东西让我加的!它就差了点木灵,所以一直出不来,我刚放进去没多久,它就直接出来了!”
“嚯!”听对方这么说,镇星并不生气对方胡乱向器炉中乱加东西,反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明白面前这人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灵感体制!这类体制的人能够感知到灵器中的灵力平衡,在炼器一道上可谓是得天独厚,若当真投身此道,炼器的速度比之寻常人能快许多倍,他本身便是灵感体制,却未想竟有幸能遇到这个资质更好的!
惜才之心压都压不住,镇星上前一步,双手抓住既明的右手,直直就往殿里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是想拿既明直接祭天!旁边岁星哪看得他如此不讲礼数,一脸诧异地拦住对方,道:“你这是作甚?”
旁边张曦见他表情凶恶,恐是既明坏了灵器,想要报复。他并指一点,逼得对方收手,将人护在身后,正色道:“若有冒犯,我在此替既明赔个不是,至于赔偿之事,你且说来,我自当尽力找寻。”
不过是想收个徒,周围所有人都觉得是要杀人灭口,天生一副恶人相的镇星也很委屈。他蒲扇大的手挥了挥,正要说什么,忽而看到面前人背后灵剑,脱口叫道:“重曜?狐言那小子取心头血炼了十七年的剑,怎么会在你身上!”
心头血?!
听到这个词,张曦心下大震。
要知道,灵核位于心脏,若要取心头血,难免会损部分灵核结界,虽不似拿出体外那般直接废功,但对修为损伤也不小。寻常炼器师,即便是修炼本命灵器亦不会用这等冒险的法子,更莫说是送给别人的,圭璋分明连找寻自己都不愿,又为何要将这般重要之物送给自己?
后面的圭璋面含浅笑,并不担心,他早便知晓,若是赠剑之时便说出此事,照小太阳的个性定不会收。但如今木已成舟,灵剑择主,还是不可能还回来的,便温声道:“本就是为他所炼,镇星可有何不满。”
别看太阴平日里温温吞吞,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可一旦出手便是动如雷霆,再结合他平日说一不二的作风,这话虽是问句,听在镇星耳中,便是□□裸的威胁了。他后背一凉,浑身汗毛直竖,赶紧把后面那句‘这不是你的定情信物吗?’咽下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声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哪敢啊!我就问问……问问而已!”
说着,他生怕这个小气的狐狸后头给自己穿小鞋,赶紧两手按着既明肩膀,转移话题道:“哎!对了!你小子要不要跟我学炼器啊!我跟你说,我可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炼器师,多少人求着我收徒我都不屑一顾,今儿是你运气好,还不快点来拜师!”
既明被他压得都快跪下来了,手足无措地看向旁边张曦,不解道:“曦曦,败狮是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
张曦心中还想着心头血炼剑之事,被骤然这么一问,也忆起对方在制作偃甲上的绝佳天分,回道:“拜师便是他会将一身本领全数传授与你,他是师父,你是徒弟。镇星于炼器一道誉满江湖,若你喜欢此道,不妨考虑,但此事关乎终身,需得谨慎才是。”
既明虽不懂他口中的‘练气’是什么意思,但能猜出是往炉子一样往里面扔东西,灵力平衡后,就会有像是那个一样的东西出来。好玩是好玩,但一说关乎终身,他就不愿意了,坦率地摇头道:“我要跟曦曦一起,我不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