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危难当头,最泰然自若之人当属禹洪王,若这来自妙玉山的半老徐娘能斩杀陈玉知,他定然会忍不住拍手喝彩。
祁山郎、方之鉴亦挡在故人身前,然妙玉仙子毕竟是上一代的武力穹顶,这些小辈自然入不得她的法眼,只要陈胤侦不出现,她便是禹洪当下最强者。
风萧萧兮,日落有时,陈玉知突然大喝一声,故作老气横秋,言道:“妙玉仙子,老掌教发了狠话,若你在一炷香内离开禹洪,今日便留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武当与妙玉山便不死不休!”
青衫一通胡诌,陆小音头一个不相信,却也知晓他在拖延时间,退一万步讲,若这妇人上了当,那今日也算有惊无险。
妇人眉梢微皱,似在心中权衡利弊,却又突然冷笑起来,言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本宫险些忘记那老不死是个牛鼻子,若他今日能出手,还会用这种语气商量?哈哈哈,去死吧!”
妙玉仙子朝陈玉知摁下一爪,顿时便有铺天盖地的威压狂涌,然妙玉山功法确实神乎其技,仅这在场几人快要难以呼吸,周遭方圆内却是如沐春风,更有诱人香气若隐若现。
青衫早已力竭,此时强撑着身体努力保持站立姿态,他瞧着身旁之人不断出招,朝上空抵御妇人的随手一爪,心中感慨无限,往昔遇到许多危难,总能够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今日他亦觉得不会例外,只是更在意故人与佳人的安危,若有一人遭遇不测,他将一生自责。
“既然尔等不领情,便休怪本宫不留情!”言语间又一爪摁下。
大地一阵颤动,塌陷几寸,众人浑身一怔,嘴角随即渗出血迹,单儿怒道:“猫哭耗子!谁要你这老妖婆留情?”
妙玉仙子平日里最忌讳听到此类话语,她确实上了年纪,可瞧着也并不苍老,若不是当年被盗圣偷了驻颜丹,自己兴许还能与这几个丫头比一比姿色,每每想到此事,便会有无名怒火熊熊燃起。
“啪!”隔空一巴掌直击单儿脸颊,血迹与红肿掺和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陈玉知心绞似在滴血,却连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你这泼妇,我一定要宰了你!”青衫露出少有的狰狞,眸中隐约赤红一片,单儿平日了不爱不言,可骨子里的温柔却是实实在在,特别是对陈玉知而言,纪南回忆乃是两个人的第一次,今日瞧着自己的女人被欺辱,心中除了自责便是悔恨。
双儿与陆小音不顾女子矜持,皆碎声骂了娘,陈玉知从怀中将一沓雷符取出,当即打算玉石俱焚,就算自己被反噬,就算亡于禹洪……也必要让这妇人付出代价!
千钧一发之际,青衫足尖离地,瞬息便与妙玉仙子对立一方,低沉道:“老太婆,一把年纪与小丫头认真,当真令人作呕!”
妙玉仙子脸色骤变,转而死死盯着武当老掌教,足下莲台浮现,此时想杀陈玉知已然没了希望,不禁冷冷言道:“陈胤侦,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老子本欲证道重修,却在某些人的暗算下险些魂飞魄散,区区一道鲮鱼气运真能助自身突破界限?真可凭空福泽宗门数百年?你们这群人啊,妄谈天道、妄称正道、妄修世道,说白了,岁月真就入了狗肚……陈玉知与武当有缘,你今日欺他红颜,这笔账打算如何解决?”
青衫一人傲立半空,与妙玉仙子对峙甚是从容,更在不经意间拂去了场内威压,除了三位女子听相公曾经谈及过此事,其余人皆疑惑不解,但今日这青榜第一席竟能与妙玉山之主对抗,这禹洪山水宴果真没白来!
而距离山水宴近些的秦椅岚却听得清楚,这陈胤侦是什么人物?当年位居天下十大之首,或者说老掌教最后压根就不屑与那些人争高低,一身道门正气堪比黄庭,剑法、雷法、术法无不精通,而后将大道至简融会贯通,地仙境之后究竟有没有突破,世间无人知晓,想到此处……若武帝绘卷的计划有这位老掌教掺和,最终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妙玉仙子理亏,虽还是一脸刁蛮模儿,却没了先前的藐视姿态,她指着徒儿伶仙子,言道:“小辈不懂礼数,本宫出手教训一下有何不可?伶儿如今不但身受重伤,道心更已受损,往后想突破洞玄境难如登天,这笔账我该找谁算?”
青衫冷哼一声,挥了挥两边袖袍,讥讽道:“妙玉山当年何等风光,到你执掌后便愈发本末倒置,整天琢磨驻颜之术,更将山门秘法用来追名逐利,一个整天依靠外力、研究请官的徒弟,能成大器?”
这赤裸裸的侮辱从陈胤侦口中说出,似乎一切都很自然,不管今日战况如何,妙玉山的口碑注定一落千丈。妇人恼羞成怒,宗门屹立江湖千百年,何时受到过此等侮辱?
“陈胤侦,你莫要以为本宫怕你!若真要动手,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我妙玉山若名存实亡,你武当山也别想独善其身!”
老掌教不以为然,朝远方一处隐蔽角落眺望,兰青黛察觉到一丝不安,果断带着月小毒远远退去,虽说她不惧怕这位突然出现的武当掌教,但此时还不到自己该暴露的时候。
兰青黛离去,陈胤侦以雷霆之势出手,瞬息出现于妇人面前,二话不说便是一巴掌,狠狠将她拍飞落地,一个巨坑轰然出现,这陆地神仙的巴掌……到底与众不同。
众人瞠目结舌,这老掌教还真是不拘小节,方才还在与对方闲谈,一下子便翻脸出手,方之鉴瞧得痛快,喝道:“该!”
人人都“该”了一声,连单儿都没例外,而此后江湖的传闻更令人沸腾,青榜第一席怒扇妙玉仙子,年轻一代正式朝“朽榜”进军,何惧高人前辈?
妙玉仙子一声厉喝:“陈胤侦,我跟你拼了!”
谁知刚掠到半空,又被一巴掌拍回了坑中,半边脸颊红肿一片,那号称江湖最强防御的莲台,在老掌教手底下犹如一层薄纱。
青衫冷哼一声,怒道:“你也配?带上你的好徒弟……滚出禹洪!”
此后青衫负手而立,朝对单儿慈祥一笑,问道:“怎么样,是否解气?可还须再替你扇上两下?”
单儿甚是宽慰,虽说心底仍有不甘,却微笑摇了摇头,言道:“多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