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韩牧,手握大周二十万兵权,杀伐果断,足智多谋,曾数次救宣文帝于危难之中,征战多年几乎从未有过败绩,是大周百姓心中当之无愧的战神,边境敌人的心腹大患。
最难得的是,他善战却不恋战,铁血却不嗜杀,是以济生堂即便和他立场不同,也难以对他生出怨愤和不满,更不会见死不救。
所以在对方说出不曾想过揭穿他们的时候,秦大夫心中五味杂陈,却没怀疑过这句话的真实性。
“罢了。”秦大夫驻足许久,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走了回来,“这是一寸光,能压制住他体内的毒性,减缓他的痛苦,延长毒发的时间。”他看了面露喜色的韩牧一眼,声音低了两分,“但是一旦服用,必须在八十一天内找到解药解毒,否则同样难逃一死。”
韩牧神色微变,但他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太过失态,只是握着瓶子的大手微微颤抖,一条条青筋在黑厚粗糙的手背上游走,彰显着心中的不平。
抑制英雄泪的一寸光交了出去,秦大夫心中顿时轻松了几分,他最后扫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既然韩牧能发现济世堂的不同,说不定其他人也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得回去好好布置一番,免得将来大难临头被人一锅端。
“爹,我跟韩英说好了,下午就出发。”隔着老远的距离,韩瑾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韩牧握着瓶子的手一紧,下了最后的决定。
“喊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滚进来。”
说人家大喊大叫,他自己的声音却丝毫不亚于韩瑾,不过后者不敢顶嘴就是,韩瑾憋着气乖乖的走了进来,贴着墙角,小声的道,“爹,您有什么吩咐。”
韩牧将手里的瓶子递了过去,“这是能抑制毒素的一寸光,若是四十九天后仍旧没有人能解毒,你就把里面的药给他服下。”
韩瑾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却有猛兽般的直觉,“这药没什么副作用吧?”
韩牧:“.......”
“那也比坐以待毙的强。”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韩瑾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片刻后,他将瓶子小心的收好,神情郑重,“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表弟有事的。”
韩牧摆了摆手,“去准备马车和行礼吧,吃了午饭你们就出发。”
.......
汴京城内。
因为户部尚书的落马,诸位大臣最近上朝的时候都是格外小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办起差事来更是干脆利落,效率奇高,惹得宣文帝怀疑他平时是不是对他们太仁慈了,导致一个个只吃饭不干活。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顺风顺水,因为新任户部尚书的人选,朝中大臣在老实了三天后又开始明争暗斗了起来。
其中以支持大皇子的宰相一派和支持太子的武将一派争得格外厉害,说是争也不太正确,那些武将肚子里没几两墨水,更没几个合适的人选,只是在对方提出一个名字后就牟足了劲的唱反调,气的大皇子一派的文官吹胡子瞪眼,要不是顾忌在金銮殿,早就破口大骂了。
最后宣文帝被他们吵的不厌其烦,直接钦点了太师举荐的人--原翰林院修撰顾明卿为户部侍郎,暂代户部尚书,观其政绩再定是否转正。
因为是暂代的,又不是大皇子和太子任意一方的人,对他的上位大家还比较能接受,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同样被定下来的,还有新的国子监祭酒人选--路达。
小德子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以为他是凭运气入选的,谁料这话一出立马遭到了沈晞和的白眼。
“难道不是吗?”
这个人以前是编纂史书的,虽然清高但没什么实权呀,职位也才七品,而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一下子跳了三层半,可不是烧高香了嘛。
沈晞和问道:“那你可知他的哥哥是谁?”
小德子:“是谁?”
沈晞和:“路旷。”
见对方半天没有回应,沈晞和就知道它对这个名字也没印象,“也是路扶摇的父亲。”
“是他呀。”听她这么说,小德子露出了恍然的语气,“那个宣文帝是因为路扶摇死在了自己妹妹府上,所以想要补偿路家吗?”
沈晞和点头,“就是这样。”
所以不算捡漏,只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安抚而已。
小德子觉得不合算,但又觉得这事怪不到皇家头上,“最可恶的就是那个真凶啦。”让路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了,你对凶手是谁有线索了吗?”
沈晞和站在相国寺的一处高台上,眺望远山晚霞,看那深红浅赤将天空层层晕染,霞光万丈,映的山头都仿佛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的纱衣。
她抬手一扬,雪白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入重山,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掌心气劲外放,写着信息的小纸条瞬间化为飞灰。
“走吧。”沈晞和转身往下走,“我们去看一下凶手到底是谁。”
小德子一听来了精神,一路上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问道,“凶手是谁?你想怎么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晞和早就习惯了它的唠叨,不紧不慢的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小德子还想再问,沈晞和一句话秒杀,“再问就不让你参与了。”
小德子顿时不吭声了。
等回到她居住的院落,沈晞和扫了一眼隔壁的房间,见里面的烛光亮着,一个纤细的人影映在窗户上,带着几分哀愁悲切。
沈晞和进了另一间屋子,也没点灯,坐在床上直接运转心法吸收天地灵气,相国寺这位置选的相当不错,灵气充沛,不知道比城里高了多少,若是长期居住在此,延年益寿也不是难事。
六个大周天后,隔壁屋总算暗了下来,不久后,传来了女子沉稳的呼吸声,沈晞和又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她才停止修炼。
一只晶莹剔透的蝴蝶从她指尖飞了出来,闪烁着点点荧光,绕着她转了一圈后径直穿透了墙壁,落在了沈晞月的脑门上,随即一闪而入。
睡梦中的沈晞月皱了皱眉,似是做了一个噩梦,发出了模糊不清的梦呓。
沈晞和本以为要进入沈晞月的梦中会有些困难,怎么说也是有空间的人,防御力应该比常人要厚一分,但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进来了,让她颇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真看不出来,她表面上风光霁月目下无尘的,没想到内心如此污浊。”灵蝶上有沈晞和的一丝神识,而它与沈晞和共享,所以沈晞和看到的小德子也能看见,虽然早就知道沈晞月惯会装模作样,但这差的也太大了些。
沈晞和倒是一派淡然,踏过那一片片浑浊的黑影,继续往更深处走去,“梦境是一个人潜意识的反馈,她表面装的再好,却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这么说着,沈晞和挥掌打散一团朝她飘过来的浓重粘腻的黑雾,动作轻灵却凌厉,那黑雾离着她还有一米远呢就彻底打散,融入了其他黑雾中。
其他蠢蠢欲动的黑雾见状顿时不敢动弹了,乖乖的趴在原地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降低存在感。
这些黑雾都是沈晞月心中的恶念所化,没打散一片,就等于是洗白了沈晞月一分,沈晞和自然不会给她做嫁衣,见剩下的黑雾识趣后便也收手,穿过了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光球,来到了梦境最深处。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当日大长公主府的假山。
沈晞月一脸娇羞的站在一个少年身前,眉目含情,轻声说着什么,随后她将一个颇为眼熟的玉瓶递了过去。
因为她低着头,而假山里的光线又昏暗,沈晞和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却看不清五官,但是少年腰间系着的一块蟠龙玉佩却清晰的映入了眼帘。
沈晞和眉梢一挑,对那少年的身份有了猜测,同时也猜到了路扶摇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小德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不耻下问道。
沈晞和:“你继续往下看。”
对面的少年接过了沈晞月手里的玉瓶,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沈晞和急急地抬头,两朵红霞在雪白的面颊上绽放,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
对面的少年作势欲走,就在这时,假山口出现了另一个女孩的身影,“是路扶摇!”
小德子忍不住叫道。
下一秒,路扶摇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一脸震惊的看着里面的两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晞月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露出了惨白的底色,她疾步上前,似乎想要解释,然而有人动作比她更快了一步。
一道白光闪过,路扶摇瞳孔剧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她低头慢慢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鲜红的血液从刀口出缓缓流出,她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倒了下去。
沈晞月的动作一停,像是吓到了一般停在了原地,少年蹲下身试了试路扶摇的鼻息,确定她死后才施施然的拔出了匕首,一串鲜血顺着他的动作撒了下来,血珠在冷白的刀尖上滚过,沈晞月肩膀颤动,身子摇摇欲坠。
少年提着匕首往前走了几步,沈晞月颤的更厉害,但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少年终究没有对她出手,反而站在假山上眺望下面,似乎在寻找什么替罪羊。
再往后的事情沈晞和就知道了,无非是那个蠢弟弟被他最信任的姐姐摆了一道,差点葬送了性命和前程。
“她的良心不会痛吗?”小德子从未想过凶手居然会是最柔弱无害的沈晞月,虽然人不是她杀的,但她却是帮凶。
“路扶摇可是她的朋友啊。”
沈晞和冷笑一声,“沈明濯还是她弟弟呢。”坑起来不是照样没有半分手软么。
小德子:“.......”
沉默了片刻后,小德子恹恹的道,“那个少年就是四皇子吧。”
虽然他的面貌始终无法看清,但是身上的衣服和配饰却是没有改变,小德子好歹也是《道德经》的书灵,见过一面的事情不会忘记。
和自己未来的嫂子私会,传出去他绝对不用混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想要问鼎至尊肯定没门。只是白白可惜了路扶摇。
沈晞和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一团黑雾拦在了前面,越凝越深,越来越大,一眼看去仿佛是进入了浓墨的海洋,无边无际。
“咦,她后面还藏着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德子见状惊呼了一声,好奇心顿时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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