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厉声惨嘶,杜鹃愕然,心的话白奇真的死了?若说白老姑婆是戏演的高明,怎么青云派弟子们一个个也似死了爹妈?
不可能吧?无崖子说过白奇还活着,虽然这话是在她出海前说的,但如果白奇死在这之后,那更是与她毛关系没有!不过,更大的可能是这对兄妹将一众弟子全骗了,毕竟弟子们人多年少,一个不小心泄露出去,青云派如何在江湖上立足?白奇真的可以去死一死啦,特么死了都没脸见青云派的列祖列宗。
于是某妖女一张花容比白大掌门惨淡十倍,梨花带雨道:“白老姑娘,您老人家轻点声成不?妾身胆儿小,这会也没有别门别派的英雄豪杰在场,您老何苦自伤嗓子?改日说起来又成了妾身的罪孽,生生将白女侠的嗓子弄哑了!哎呀,说到白大哥,妾身这颗心真个生疼!原本他谋奴家的身子,奴家谋他的剑,分明公平交易,白女侠非要认为蚀了本。蚀了便蚀了罢,出来混,输得起赢得起,谁能保证每笔生意都赚?想来白大哥也是这么认为的,偏您老人家硬说他为一柄剑抹了脖子,张扬得满江湖人尽皆知……”
“住口!无耻!”白灵两眼血红,嘶声咆哮:“你个不知羞耻的妖婆!女人中有你这么一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大掌门硬生生哽在那儿了。
杜鹃替她接下去:“真是大不幸!偏偏世上就是有妾身这种不要脸皮子的女人。白掌门不用太气愤,世间万事本来就复杂得紧,什么人都有,有妾身这样的也平常嘛。白掌门且宽心,肯定不会因为有妾身这号角色,世人就连带白掌门的贞~节也怀疑……”
一位红裙绿袄的真正老太婆嘎声暴叫:“掌门何须与她废话!且请掌门颁下谕令,许属下斩妖卫道!”
发话者是青云派护法、魔杖韦婆,白奇的师父,但白奇不到十岁时她就没什么可教了,白奇又不便另拜师。好在韦婆看得开,由着他自己折腾,该奇才弃杖使剑,竟自学成才成为“天下第一剑”。韦婆也指点过白灵的武功,因看不上白灵的根骨没收为徒,但在后来白灵夺~权的过程中出过大力。白灵当上掌门后,将她从一般长老提为护法,倚为臂膀,走哪儿都带身边。
这会韦婆眼见妖女越说越下作,白灵大大失态,忍不住跳出来。她想妖女也就是嘴皮子刻薄、媚功厉害,真交手,一杖就毙了!
杜鹃面现惊惧,哆嗦着娇躯“强撑”道:“这就等不及了么?一定要打杀本貔貅?连青云剑也不想要回了?本貔貅说句老实话……”
白灵纵声长笑,笑的周边林子都一阵乱颤,好似被大掌门吓着。
好一会,大掌门笑声一顿,森森道:“想说青云剑还在你手中?在与不在,我们都不感兴趣!今天,本座也对你说句老实话,好叫你个万恶妖孽死个明白。”
她抬手抚了抚先前被山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平定了一下心绪,缓缓道:“不错,青云剑是柄好剑,我哥为铸这柄剑费了许多心血,对他来讲,青云剑比任何女人都紧要!但那终究只是一柄剑罢了,远没有江湖中传的那等神奇。”
说到这儿,她仿佛沉入对往事的回忆中,停顿了片刻方接道:“剑之所以为名剑,端看剑在谁的手中。我哥的剑术出神入化,那是他的天分高,没有他那种天分,就算得了天下最好的剑,学了天下最好的剑谱,也绝不可能达到他那种成就!”
杜鹃虽然早有所悟,仍是气了个不轻——气贾小七,恨不能暴打破小子一顿!破小子铁定一清二楚,对着青云剑曾一脸死样,尔后却有理有据扯出大篇青云剑奇迹!这一刻她选择性忘了,先将青云剑夸成神剑的是她和她的宝贝养女,哄着贾羽欣收下那柄丑剑。
大约气过头,一时她把要气死白老姑婆的宏图大愿忘光,只哧笑一声,平板板道:“故此你们这等大方,竟说谁从我手中抢走青云剑,青云剑就归谁。这样一来,天下好汉都来追我,好将我逼得无处藏身。”
这么一说她更恼火,她一向以自己看男人一看一个准自豪,偏是认识多年,竟没看出白奇的心眼比针尖还细,拼着不要脸皮也要给她好看。早知如此,她绝不会打青云剑的主意、不,早在儿时撞上白奇就会有多远避多远。特么还不如赵雨呢,人家至少没有皮厚到大肆张扬,而是悄悄地亲自出马找她算账,白奇却诈死买凶……
不对路!只为寻她霉气,诈死的代价未免太大,白奇一“死”,青云派的江湖地位必定无可避免地大落。她想八成真如挑花的推断,这对兄妹出口恶气尚在其次,主要的是借此摆脱“抗辽英雄”的重负。虽然大辽快亡了,接下来多半要抗金,小小青云派怕是真的不堪重负,白奇惟有一“死”才能摆脱被拖死的局面。官府也罢江湖也好,众雄总不能推着白灵一个女人去冲锋陷阵。想征钱征粮,人家已经在为前掌门复仇中“散光了财”。如此这般,顶多也就是拉青云派弟子上战场,故此白灵广收孤儿,反正也没费心栽培,拉走就拉走。
那厢白灵自感大占上风,终于恢复一派大气,傲然一笑,言:“不错!金银只能买动江湖杀手,一柄宝剑却能引动人杰中的人杰,世上能抗拒这种诱惑的人并不多。”
可不正是,满山豪雄都去追薛瞎丐了,连金三侠这号不使剑的成名英侠都对青云剑心思思!
杜鹃好笑又憋屈,自我解嘲地摇了下脑袋:“妾身一向自以为聪明,哪知与白掌门一比差远了!妾身只会以色~诱人,怎及白掌门又是重金又是重宝!嘿,在这些东西面前,再美的女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说着这儿,她朝白灵拱了拱手,诚心诚意道:“小巫见大巫!”
白灵冷哼一声,想趁势下令斩杀妖女,不期瞥见小模小样的挑花站在林子边一脸慌张,便指着丫问杜鹃:“那就是你从金陵街头拐来的孤女?”
杜鹃笑点头:“白掌门消息灵通,可否网开一面?”
白灵向来奉行“斩草要除根”,却不愿少年弟子们看到自己冷血的一面。
这也叫没法子,此乃她历二十余载操练弟子累积的经验——少年热血,掌门风光霁月才能令弟子们心甘情愿为门派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她想一介被拐来的娃儿算不得什么,虽说迷魂妖女曾“百万悬赏寻养女”,可那赏额一看就是噱头,她买妖女的命不过十万俩,一个养女值百万?于是大度地摆手:“冤有头债有主,青云派不伤无辜。小丫头,你以后可要跟着好人学好样……”
“开溜”是挑花最习惯做的事,半句交待也没有,甚至不待大掌门说完,冷不丁扣牢多半不从的文彬灵体,头一掉狂奔而去——白灵这许久才注意到她,自然是丫先前隐身、这会隆重亮相。丫憋一肚火,先前的息事宁人丢去了哇啦国,认为小养母太过不痛不痒,很该趁这机会将青云派的面子、里子全扒下来!故此,看客一定不能少!
丫决定将青云剑取出“完璧归赵”,白抛到围观的群雄们面前,让大伙开个眼界!
你问丫为什么不偷溜去取青云剑、非要亮个相?
丫多有心机,人家没打算直截了当抛出来,凭青云剑那长相,如果白灵睁眼说瞎话,硬讲不是原物,她岂不是给自己挖坑?故此丫打算演一场大戏,将白灵一并骗住,让白灵心疼死,以为自己走了眼,错将神剑当凡品。不难,让小养母弄一个悬乎其悬的幻术即可,骗死人不用偿命!
却说白灵望向挑花的背影,着实愣了一下,心道如果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就算明知必死也会站在师父的身边,何况是养母,她还放话饶过小丫头。
哼,妖女乐意收为养女的丫头,能有什么好品性?原本她打算宰掉杜鹃后,在群雄面前慷慨陈词收容小孤女。贼丫若不从,正好斩草除根;贼丫识相,往后费点心思,将这丫头教成一个明辨是非的正派女侠,让天下英雄看看青云派的气度。但老话说“三岁看到老”,一个品性如此恶劣的玩意,恕她没兴趣收下。
一介下作蝼蚁,未让白掌门过多纠结,扭头朝立于她身后的黄衫少年颔了下首。
黄衫少年立即抽出腰间玉箫凑到唇边,旋即满含森森肃杀的清亮箫声穿云破雾!
这下不用挑花费事招看客了,“已故”天下第一剑开杀前的招牌箫声,必定能引来无数江湖好汉,说不定连普通山民都引来,需知抗辽英雄白大侠的故事家喻户晓。
白灵不打算等看客们赶来后再动手,决定速战速决,特么妖女的相好太多,得谨防那些昏头男人打杠。
天气凑兴、又或许是天人感应,空中不知几时聚集厚云,时断时续的雨丝随风飘下,浇灌草木的同时顺便打湿人们的衣衫。
没人在乎这点小雨,首先发起进攻的是魔杖韦婆。她那粗大的手杖劲势疾厉,杖头两条青蛇信子吐红。名门正派中使这种兵器的人极少见,韦婆是这极少中的一个。
就在韦婆发起进攻的同时,白灵后来居上从正面袭杀!
她训练弟子的手段狠厉,弟人们却无一人有意见,除了她占据道义制高点,也因她对自己同样严厉。比如临阵对敌,她从不会似别派的掌门,要等场中死得七七八八后才上,只要她在,打冲锋的必定有她。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的武功就那么回事,最后上,没本事扭转乾坤。
杜鹃目光微闪——挑花走前用心感传讯向她打了招呼,只一个字“拖”。用脚指头也能估到这丫头要搞事,但东成说山里“杂七杂八”的异灵多,叫她们别惹事的。她压不住火气也只是恶心一下白灵,没想过闹大。
只是她如果脚底抹油,挑花没准闹出更大的是非。而“拖”在这块,非得开打!打到什么程度?她一点不想宰杀青云派的找死分子,那是成全尔等的侠名。
她这厢犹豫不决,那厢白灵、韦婆已经杀到跟前。
莫说白灵根骨欠佳武功不济,那看跟谁比,真个太差,无法成为拳头大是老大的江湖门派掌门。她怎么也能算二流高手,闪扑间,交错的光华到了杜鹃的脸旁,眼见要令那张俏脸一举破相。
但闻金铁交鸣,振聋发聩……却是白灵的剑与韦婆的手杖相击,妖女鬼魅般消失!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何况白灵的眼力,她不由惊的脸上变色。
话说杜鹃向以坑蒙拐骗为人生目标,从不以杀人为目的,债主找上门她能避则避,避不开也多为一击便走。白灵雇的杀手中倒有和她夹缠许久的,奈何那些人死光了。故此没人能准确说出她的武功套路,加上她艳~名赫赫,时至今日,白灵仍认为她只是诡计多端,靠的是相好们帮打发杀手。
这会白灵恨的牙根痒痒,进退两难——阵式已经发动,绝无中断之理,青云派的精神是“勇往直前、至死方休”。就算她这会改弦易辄,杜妖女也不会停手。
无奈何,她啸叫一声,后方两位长老闻声扑入战阵。这两位也是一重一轻的兵器,一个使铲一个使铁索。
二老发狠搏命不避不闪,硬朝杜鹃身上招呼——他们江湖走老,不会看不出杜鹃身手惊人。他们也不是少年弟子,并非不惜命的。但今天这一劫不是他们开溜就能避过,后代子孙都在青云派,等同人质,临阵退缩合家死光。
杜鹃秀眉微蹙,心的话哪有这等不识进退的老货,放你们一马愣是不识趣,竟玩群殴,果然是底蕴浅薄的不入流门派!
妖女来火可了不得,一闪一缩之间手中多了样东西:一条“腰带”,瞧那玄冷的光华便知是其成名兵器“天蚕飘带”。
只见她无视泥泞就地扑卧,飘带在头顶抡旋,那使铲老者的手臂顿时被缠住。
一声惨呼,该老头的手臂与身子分了家。与此同时,杜鹃纤足飞踢,使铁索的老头也闷哼一声,身躯跌出三丈开外,口喷鲜血两眼翻白,不能动弹了。
白灵跃到断臂老者的身旁,伸指疾点,制住了臂断处喷涌的鲜血。
韦婆则急往内伤甚重的老头口中塞了粒药丸,尔后回身顿杖,目齿欲裂地挡在前面,摆出以死相护的凄厉驾势。
杜鹃如果要上,韦婆哪能护住那三位?但她只是闲闲地立在那里,了无赶尽杀绝的意思,葱玉般的纤指“啪”地打了个响指以示肃静,语带不耐道:“白掌门,差不多就行啦!本貔貅今儿心情好,且与你正经说叨说叨。你替本貔貅带句话给白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白灵的反击——
杜鹃冷傲一笑:“就凭你们这点些末功夫,想跟本貔貅斗?鸡蛋碰石头!”
白灵悲壮道:“打不过,变成臭鸡蛋搞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