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东山了,洛迦本是于苍生台之上逆光而立,而她站在苍生台下,被渐明的银光笼罩,全然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但在男声怨愤至极地砸落最后一字之时,伴随他尾音劈下的是足以划破天际的雷光。
在那样凌厉的雷光里,凤鸢也便看清了他的面容。
即便是被魔修辱骂为伪善之人,他却面容平静,恍若未闻。
雷声呼啸里,她垂下眼眸,声音与那雷声混于一处:“师尊,我并非有意偷听的。”
她也没料到她走过来了,以师尊那样的修为,竟然都还没有动静。
凤鸢话音刚落,洛迦还未言语,那男声却又先大笑起来:“偷听?竟然有人能偷听到您身上?怎么?您的这具身体终于要支撑不......”
轰鸣雷声里,那魔修的声音戛然而止。
凤鸢见着洛迦拂袖间,侧对着她那一面云镜便在顷刻之间溃散无形,声音也便是在那一刻消失的。
那魔修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身体终于要支撑不......”什么?
是支撑不住了吗?
可是怎么会呢?
师尊虽有受伤,可却从来没有虚弱过的,怎么就会......
不,等等,师尊看起来是从未虚弱过,可她方才来苍生崖,师尊竟然都未曾察觉出。
师尊的身体真的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吗?
可是为什么呢?
狂风掠起洛迦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他面容平静地步下苍生台,没有一丝半毫被凤鸢窥破私事后该有的情绪:“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而后,他又问她,“你此时来问心殿,可是为凤珩?”
凤鸢心里有些乱:“是为了阿珩,可是师尊,您的身体......真的像那人所说的要支撑不住了吗?还是那只是那魔修胡言乱语之词?”
她本以为这一世会师门和乐,所有人都顺遂无虞,可这次历练回来,好像有太多变化。
小师妹被逐出师门,二师兄决意不顾修为也想要去陪小师妹。
如今又得知师尊也许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这世间浩瀚广阔且无穷尽,但渺渺众生之广,皆与凤鸢无关,可洛迦,于她来说却是不同的。
她初到异世时是没有记忆的,那时的她便跟在他身边,他养她、护她、教导她,却又更是尊重她,那是她前一世从未体会过的好。
于她,他是师,更是唯一可以信任亲近、永远也舍弃不下的长辈。
洛迦走到凤鸢面前:“倒并非全然是胡言乱语。”
凤鸢倏然抬头看向洛迦。
洛迦淡然地笑了笑:“这具身体的确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但这身体是树木捏成,本就不能长久,为师到时不过是用回自己的身体罢了。”
似是看出她的不放心,他轻笑着,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发:“阿鸢放心便是,为师不会魂飞魄散的。”
真的只是极轻的一下,雪色广袖与莹白雷光皆自眼前一晃而过,雷光消弭之时,清寒的指腹触及她发间那一瞬也便抽离了,就如同她尚且年幼又没有前世记忆那些年岁,她若是哭闹不止,他便是这般哄着她的。
细细回想起来,她竟是师尊费心最多的一个徒弟,师兄、师姐,甚至是小师妹,拜入师尊座下时都已不算小了,她却是自幼就跟在师尊身边,得师尊悉心照料。
因而即便洛迦抽回手那一刻甚至还有足以惊散旧梦的雷声灌耳而入,凤鸢却莫名地整个人都镇定了下来,那些微的心乱也在一瞬之间消散无踪:“树木捏成的身体?是真的吗?您为什么要用树木捏成身体,而不用自己的身体呢?”
她忍不住偷偷窥探洛迦,要不是怕师尊会不喜,她甚至想伸手去戳两下。
这怎么看也像是血肉之躯啊,怎么会是树木捏成的?而且竟然可以用树木捏成身体吗?
她怎么没听说过?若是可以用树木捏成身体,那那些修士拼了命地夺舍是为了什么?直接用树木捏身体不就完美了?
不过哪怕不用师尊说,她想想也知道,用树木捏身体肯定限制颇多,而且估摸着一般修士也捏不了。
“我现在的身体的确是用树木捏成,至于原由,我暂且不能告知于你,阿鸢且记得我不会出事便好。”
洛迦并非没有察觉到凤鸢还是隐有不信的视线,他便问她道,“为师何曾骗过你?”
“以前好像是没有。”凤鸢想了很久,然后很诚实地摇头。
即便是她幼时因为二师兄故意在她面前吃糖葫芦,而到师尊面前哭着告状,半夜里闹着性子要吃糖葫芦,师尊也没骗过她。其实她也没多想吃,只是想看二师兄吃瘪而已,更没指望师尊真的惯着她,毕竟那样大的雨,又是大半夜,师尊便是说要给她买回糖葫芦,又能去哪里买?
可偏偏师尊明知道她是有意的,却也在责罚二师兄后,冒着倾盆大雨去世俗界给她买回来了。
那时她以为师尊是对她胡闹的纵容,如今再回想,却发现,那依然不是纵容,师尊从不会纵容任何人的胡闹,那多半是师尊认为逗她哭的确是二师兄的不对,故而她要胡闹着要糖葫芦,他也会在责罚二师兄之后,去为她买回来,而她过分胡闹的结果便是在吃了糖葫芦之后在问心殿静坐看了半日的书。
至于为何是师尊去买,而不是让二师兄亲自去买,玄天宗与世俗界之间,来往是需要时日的,以二师兄那时的修为,当夜怕是回来不了,否则师尊也许便会唤二师兄去,而不是亲自去了。
师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定有其原因在,纵然是这般小事,也没能例外过。
但既然所有事的背后都必然有原因在,那如今师尊骗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您方才连我来了都没察觉出。”
凤鸢的言下之意不难明白,洛迦便道:“为师方才的确是因着炼丹,又要渡化诲海魔修,一时伤了元气,这才没能察觉到你的到来,倒也并无大碍,调息些时日便好,只是阿鸢既是不信,我如何解释都是徒劳,但为师的确并无欺瞒你之意,再者,为师一直在这问心殿,何时你觉得不放心了,便尽可亲自来问心殿看看。”
重峦叠嶂间的雷声渐散,长空之中晕染开万点星光,雨幕却又如银河般倾泻,恍似与那星光交汇坠落,他略一拂袖,划破夜幕的星河便绕开两人,径直汇入一池微漾的碧色之中:“如此,你觉得可好?”
似乎除了如此,也别无他法,以师尊的修为,若是要隐瞒,任是何人也是看不出异样的,而且师尊直言不会说用树木捏身体的原因,她追问下去也是无果。
思及此,凤鸢便点了点头。
“那为何那魔修唤师尊您为‘您’啊?”她也很是疑惑这一点。
“离准算是曾受过为师指点。”洛迦只是道。
算是?
意思是师尊曾教导过那魔修吗?
而且听那魔修的意思,师尊好像是能杀了他,却偏偏又为了渡化他,而把他封印在诲海。
凤鸢沉思间,洛迦又道:“好了,你既已知晓你想知晓的,便早些回去吧。”
明显是不准备过多提及离准之意,他道,“凤珩之事,为师不便提点太多,你记得为师此前告知你的话便是。”
言罢,他便要转身离开,本是沉思的凤鸢一见洛迦要走,便试探了下爪子,抓住了从她面前拂过的广袖。
这好几次意外抓住师尊衣袖的经验总结下来,她算是发现了,师尊并不会呵斥她抓他的衣袖,虽然不呵斥不等于不厌恶,但底线总是试探出来的嘛,此前试探师尊不与人亲近,不也正是这般试探出来的吗。
只要把握好分寸,师尊并不会责怪,因此她一点点地试探着,略略地抓了一点那片雪色,指腹下便是雪色之上如流光般的繁复暗纹,柔软又冰寒。
洛迦清淡的目光自凤鸢攥着他袖间的手一掠而过,他能感觉得出来这次她明显是故意抓的他的袖角。
而后,他的目光落于她的眉目间。
凤鸢感受到洛迦看来,便仰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满目讨好:“您为什么不能提点我太多啊?”
洛迦虽知凤鸢是有意为之,却也并未拆穿她,也并未挣脱。
洛迦悲悯万物,于他眼中,众生皆无不同,他会避开曲桑与慕南枝是因为全然清楚她们的心思,那样的心思,任何人都不该、也不能有,刻意的引|诱更是不该,故而他虽对苍生慈悲,却也会因此而避开两人。
但凤鸢不同,她对他心生亲近,却并非曲桑与慕南枝那般的心思,他生而为苍生,于愿意亲近他之众生,自是不必避开,更是会慈爱于此。
因此,他看着她道:“这世间虽非有其因则必有其果,但因果之间,万物各有命数,为师能提点你,但也仅能点到为止,否则便会扰乱世间秩序,若世间秩序因你而乱,你承受不住天罚,记得为师此前嘱咐你的话便是。”
他很清楚她在疑惑什么,更清楚她现在对凤珩的姑息与偏信便会在今后酿成祸端,若她不能晓悟他此前之意,更甚者会折损她之己身。
他的确可以告知她这一切,甚至可以替她挡下此界天罚,只是世间秩序不可乱才是根本所在,人界秩序所在,如何能因一人本有的命数而乱?
凤鸢听得似懂非懂,提点她关于阿珩之事,如何便会扰乱世间秩序了?
有这么严重吗?
而且师尊如何知道什么天罚?
迷惑的点太多,但至少有一点她明白了,师尊不会再提点她关于阿珩的事了。
她蔫蔫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记得您的话的。”
果然还是只能自食其力啊!
她命苦啊!
“知道便好,回去吧。”
洛迦轻颔首,转身离开了,月上枝头了,霜寒之色映在那雪色之上,温柔且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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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鸢听话地回去了。
去了问心殿一趟,她却还是没能明白凤珩到底是不是双重人格,但是不慌,她总能明白的,来日方长!
稳住!
问题不大!
既然师尊不会再提点她阿珩的事了,宗门里的事也处置得差不多了,她也该带阿珩下山去找灵植了。
本是答应了阿珩要尽早带他下山去找灵植,没想到都过去一个月了。
不过也罢,刚好可以送吱吱上了断仙崖再下山,不用中途回来一趟,多留一月倒也并非全然无益。
断仙崖名为断仙之崖,自是因为传说之中,它甚至能断仙人之性命,更何况是修士?
尤其断仙崖是天罚之地,修士能出入的时日也是有限制的,因此送小师妹入断仙崖才耽搁了两月之久。
十日之后便会到能送小师妹上断仙崖的日子。
这十日倒是过得快,就在凤鸢偶尔去问心殿看一趟洛迦,更多时候盯着凤珩里面就过去了。
十日之后的那日,凤鸢起得很早,本是准备把凤珩留在知晚殿,自己去断仙崖,但奈何凤珩因着此前被她用灵兽吓得狠了,近来也没有此前那般开朗了,按他那性子,若是她不带他一起,指不定他会委屈成什么样。
于是她想了想,便又抱着她一起出去了,不过去的路上便又吩咐他道:“阿珩记得师父说的话吗?等会儿到了断仙崖,师祖和师伯祖都在,你就悄悄跟在我身边,师父不在的时候就跟在师伯或师叔身边,不能大声说话,知道吗?”
虽然知道小白团子也不怎么开口,但她还是吩咐一遍更好,尤其她还想嘱咐小师妹些话,就不得不把小白团子短暂地交给师兄。
窝在凤鸢怀里,被凤鸢穿得真正像个团子的小白团子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尊。”
凤鸢满意地笑了笑,又嘱咐了凤珩几句话,便到了断仙崖。
因着送慕南枝入断仙崖并非是那次有意杀鸡儆猴的宗门大审,宗门也不想门内弟子时时惦记着慕南枝,便不希望有人来这断仙崖。
知晓慕南枝此事的内门弟子自然是心领神会,也不来触这个霉头,因此来的人除了与慕南枝交好且知晓此事的寥寥数人,便唯有她和大师兄、二师兄。
至于谢师兄和师姐,前些时日便被师伯找去给新来的门中弟子教课去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哪里跑得掉?
凤鸢目光逡巡了一周,知道云况现在没心思闲话,便凑到他身边与他低语了两句之后,就去了容鹤洲身边。
她有好些时日都没见到大师兄了,也不知道大师兄在忙什么。
这么想着,她也便问了出来。
容鹤洲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块糕点和灵果递给凤珩,见得凤珩乖巧地接过后,才看向凤鸢:“前些时日在处理宗门事务,一直未曾回过居寒殿,昨日里才回去了,有劳阿鸢又不辞辛苦地为我带礼物回来了。”
南枝误将炼魂丹给魔修后,因着师尊要疗伤,又要炼制新的炼魂丹,宗门便将追查魔修之事交与了玉师叔,且由他辅查,今日若非是要由他亲自打开断仙崖结界,送南枝入断仙崖,他昨日里也不会回来。
凤鸢点点头,没问容鹤洲到底在处理什么,毕竟有些宗门事务,非各位阁主与容鹤洲,即便是阁主亲传弟子也是不能知晓的,她若是问了,大师兄又不能说,不过是让大师兄为难而已。
不过......“大师兄,你偏心!还说我辛苦了,你都给阿珩带吃的,却不给我!”
不问大师兄在做什么,她总能要吃的吧?
要吃的是要吃的,她也是记得自己在小白团子面前的温柔严师人设的!
作为一个有人设的成熟女修士,她当然是给小白团子掐了个静声诀,才向大师兄讨要吃的!
凤鸢抱着小白团子,仰着头像容鹤洲讨要吃的,她怀里的小白团子又低着头默默啃着糕点。
这副光景,又何止凤珩是只团子,简直是大小两只没长大的团子。
容鹤洲失笑,从封灵袋里取出了一早便给凤鸢备下的吃食:“怎么会忘记你的。”
“谢谢师兄!”凤鸢这就开心了,接过了吃食,也低头啃起来,也顺带思考着等会儿该跟慕南枝说些什么。
自那日在藏云阁之后,她便没再见过小师妹了,只是从看过小师妹的大师兄那里听说小师妹的近况。
两只团子都低着头,默默地啃着吃食,动作还诡异地有些一致。
容鹤洲见状,那双温凉的眼里渐渐染上了浅浅的笑意,这般多年了,她总还是跟没长大时一般。
他看着凤鸢,眼里的笑意越发深浓,可陡然之间,他便又感觉到浓厚到舒展身内灵气的灵息笼罩。
略一抬眸,便见断仙崖之前,多了三抹雪色。
玄天宗宗门规仪颇为严格,于弟子所着衣衫一事上亦然,掌门与阁主规制衣衫是雪色,各大阁主的亲传弟子是月白色,其余内门弟子是青玉色,外门弟子则着碧色衣衫。
因此见着雪色,即便是不看腰间所佩戴的玉佩,也知是曲柏舟和洛迦到了。
至于多出来的那抹雪色,玉佩之上是玄机阁暗纹,便是曲桑。
曲柏舟、洛迦和曲桑三人一到,提早来断仙崖的内门弟子便瞬间止了声息,恭恭敬敬地垂眸欠身行礼。
与此同时是清规殿的弟子押解慕南枝悄无声息而来。
曲柏舟示意所有弟子起身后,便告知所有来断仙崖的弟子,每人探望慕南枝的时辰不得超过一盏茶。
玄天宗虽是戒律严苛,却也并非全然无情,戒律之下,人情尚存,送慕南枝入断仙崖之前,所容许的最后叙旧便是这人之常情。
这也是本不必曲柏舟、洛迦出现在此,却亲自来了的原因,监视所有弟子言行举止可有异常。
而曲桑,便是跟随两人而来的。
慕南枝则是看见洛迦后,便总会不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连云况与她说话,说要陪她入断仙崖时,她也会看向洛迦。
但洛迦却从始至终都没看过她,只是与曲柏舟、曲桑在商议着些什么,似乎已是全然不再把她当作他座下的弟子。
慕南枝眼里本是因着看见洛迦的光寸寸地熄灭,即便是那日在藏云阁里便知晓了师尊从未在意过她,可她依然觉得浑身发寒,一滴泪沿着原本明媚的脸颊滑落,无声融入月白的衣衫间。
一盏茶的时间很短,云况见着慕南枝执着地望着洛迦,眼中微暗,却也只能转身离开。
到了凤鸢了,她便准备将小白团子交给容鹤洲,告诉他她过一小会儿就回来。
她本是以为小白团子不愿意容鹤洲抱着,最初是试探着问他:“那这会儿让师伯抱着你好不好?”
他若是不愿意,站在大师兄身边也可以。
哪知道小白团子便在大师兄轻笑着伸出手来抱他时,直接张开了双手,一副要大师兄抱抱的模样,凤鸢顿时心里升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滋味,叛徒!
这只团子这般排斥外人,竟然不排斥大师兄!
想当初她也是试探着接触了他好久,他才让她抱的,这到大师兄了,竟然才见过几面,就让抱了!
凤鸢心里那个酸啊。
小白团子不让容鹤洲抱吧,她会觉得担心。
小白团子让容鹤洲抱吧,她会觉得酸。
这大概就是老母亲的心情吧!
想当初小师妹都没让她体会到,这只小白团子倒是让她尝了一把。
不过好像小白团子从见到第一面就完全不排斥的人,也就只有师尊和大师兄了。
倒也难怪,师尊和大师兄这样的人,谁又能排斥得起来?
凤鸢颇为哀怨地望了容鹤洲和他怀里的小白团子一眼便转身去看慕南枝了。
容鹤洲笑笑,抱稳了怀里的小白团子,见得凤鸢与慕南枝说话了,又垂下头去看小白团子,温声问他:“这样抱着阿珩,阿珩会觉得难受吗?”
小白团子窝在容鹤洲怀里,眼睛却一直看着凤鸢。
闻声,他乖巧地摇摇头,却还是看着凤鸢的。
容鹤洲便没再问凤珩任何话,只是凝视了他的侧脸片刻便为他略微拉紧了些披风上的兜帽。
这个孩子真的极像秦珺璟。
小白团子感觉到了容鹤洲的动作,没有任何挣扎,他黑白分明的眼里倒影着的是凤鸢和慕南枝的身影。
他看见凤鸢一直在和被钳制住的素衣女子说话,又给了素衣女子一些玉瓶,只是那素衣女子却似乎无论凤鸢说了什么,她都没怎么开口,甚至情绪越发地低沉,目光也总是落在他那位从未看她的师祖身上。
他很是清楚地记得这个素衣女子。
入玄天宗第一日,他便见过她,他该唤她师叔。
一直到凤鸢嘱咐完慕南枝转过身,凤珩都没有转开目光。
凤鸢略微叹息后,也直直对上了凤珩的目光,凤珩目光清澈纯真,又含了些许属于小孩子的困惑,游走在她和小师妹之间。
这样相似的目光便让她想起了小师妹,此前的小师妹眼里也是无忧无虑的,虽是会因着师尊的拒绝而偶有伤心,可却也不会伤心太长时间,不久之后就会恢复本有的灵动活泼,可如今的小师妹眼里却是一片绝望的灰烬。
任由她如何劝说,她都只是望着师尊,说师尊于她便如性命,若非是死,她都无法放下。
小师妹越是这般说,凤鸢便越发觉得师尊的决定是对的,小师妹的确已经不再适合留在师尊身边了。
可如今的小师妹全然听不进去,希望断仙崖思过六十年,小师妹能够想通,也希望小师妹能在二师兄的陪伴下走出来。
她沉默着向容鹤洲道了谢,抱过了小白团子,心情明显不是很好。
容鹤洲本是准备安慰凤鸢,曲柏舟却是叫住了他:“既然都探望过了,鹤洲,且开始吧。”
“是,弟子谨尊掌门之令。”容鹤洲便只来得及安慰了寥寥几句话,就被唤去开断仙崖的结界。
断仙崖的结界倒是并不难开,要容鹤洲亲自开,是因着他未来要执掌宗门的身份。
断仙崖结界打开那一瞬,肆掠的风雪便裹挟着冰寒之意自崖上席卷而来。
这样极端的冷寒,即便是内门里修为较高的弟子,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调转了灵力才堪堪撑住了体温。
慕南枝亦是感受到了,可目光却还是镌刻在洛迦身上,若此前她还因着曲柏舟、曲桑和内门弟子在此而稍稍有些遮掩,那么此刻便是真真切切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深刻眷念,仿似要将他看入心里,又似乎只是想他转头看她一眼。
断仙崖打开那一刻,洛迦也的确是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嗐,不要嫌弃师尊现在这样子嘛,这种人掉落神坛,变成疯批才是真的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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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45620634、我见晚钟、懒惰、流年空绮微的营养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