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容鹤洲这样的人相处,即便是凤珩,也不再一味地退缩,他感受到身后揽着他的温热,目光最终落到容鹤洲的手上,双手接过了法衣和法器:“谢谢师伯。”
“不用谢师伯,阿珩对师伯可以就像对师父那样,不要拘礼。”容鹤洲微微一笑,“师伯的寝殿就是你师父左侧的居寒殿,阿珩若是得闲,可以来寻师伯,师伯也可以陪你一起玩。”
无论他对秦珺璟这个人看法如何,只要凤珩不是秦家人,不会危及阿鸢,他也不至于卑劣到对一个和秦珺璟相似的孩子如何。
更何况秦珺璟和秦氏一族本无错,说到底,如今甚至是他亏欠秦氏一族良多,这种亏欠甚至因为秦氏一族的覆灭而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次听了容鹤洲的话,小白团子却没有如方才一般接受他的示好,而是握紧了手里的法衣法器,略带询问眼神地看向凤鸢。
凤鸢知晓凤珩虽是开朗了些,但也不过才治好脸一日,应当还是有些怕生,便不再强迫他这般继续和大师兄相处。来日方长,今日阿珩愿意和大师兄说话了,总有一日阿珩会愿意踏出更远的一步。
她取出一个封灵袋交给凤珩,告诉了他封灵袋如何使用,让他把法衣法器放入封灵袋,设下禁制后,又对他道:“师父和师伯有话要说,阿珩先自己玩吧,或者回寝殿休息都可以。”
寝殿里的冰凌柱昨日里已经被她全部连根拔了,应当是没有什么可以伤到小孩子的了,“午膳就在师父告诉你的膳房里,师父晚些时辰回来陪你,等过了这一两日,师父得闲了,带你去寻重塑灵根的灵植,然后去师伯的居寒殿玩,好吗?”
凤珩对上凤鸢温柔询问的目光,眼睫微颤着点了点头:“嗯。”
“真乖,去玩吧。”凤鸢笑得更开心,看着凤珩握着封灵袋转身离开才收回目光。
容鹤洲站起身,见凤珩分明已经转身走到寝殿门前,却还在踏进殿前执拗地转头看了阿鸢许久,只是阿鸢却没有察觉到,良久之后那孩子才微微失落地再次转身,进了寝殿。
晃然间,凤珩的身影和秦珺璟重叠:“这个孩子,很像秦公子。”
“师兄也觉得很像吧?我第一面见阿珩的时候是在梵城,那时便觉得像极了,所以收了无父无母的他为徒,若非秦氏一族无一活口,我都要以为阿珩是秦家人了。”凤鸢睁着眼睛说瞎话。
容鹤洲看向那一树看得正盛的凤凰木,梵城?
须臾之后,他只是问,“珩?你为他取的名?”
“对啊。”凤鸢颇为高兴地点点头,终于有人欣赏到她为小徒弟取的优美又有深意的大名了,想当初,她这个取名废可是想了好久的名字呢。
她眨着眼睛,征求容鹤洲的点评,“师兄觉着如何?”
她想了这么久的名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敢说不好听!谁敢!!!
“珩,玉也。珺璟,润玉浮光。”容鹤洲却只是淡声道,“阿鸢,你还是放不下。”
等着被夸奖的凤鸢:“???”
大师兄,你今日很不对劲,画风过于诡异,和我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为了不让两人错频,她决定壮士割腕,切换到深沉频道,“师兄,我没有放不下,我承认为阿珩取名‘珩’,的确是因为取名的时候想起了珺璟,可我也是想要阿珩将来做个像美玉、如君子般的人,所以才在反复思量后给阿珩取了这个名。”
您怎么就因为这个名多想了呢?您看看我像是放不下的人吗?!
所以,不要想多了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经受了死了道侣的深情虐恋!
她再次试图生硬地扭转话题,“对了,师兄,师尊方才唤你和师姐去是做什么?师姐呢?怎么没见着他?”
好在容鹤洲似乎并没有在秦珺璟的问题上纠缠,就连她如此生硬的转折都没计较:“师尊是因着南枝之事,唤我和阿栩聆训。”
“聆训后,师尊又留下了阿栩,想是要吩咐些事。”容鹤洲负手而立,既然阿鸢不想提及,他此时再多揭往事也是无益,何况秦家人都已不在了,“南枝之事,师尊心意已决,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凤鸢本只是想转移谈话内容,没想到容鹤洲提及了慕南枝。她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引过去了,昨日里她和师姐想的都是让大师兄劝劝师尊,大师兄这意思是已经劝过了,还失败了?
虽然在师尊昨日催动回魂镜后,她就知晓了即便是大师兄劝说,师尊也怕是不大可能容小师妹继续留在衍苍阁了,只是明白归明白,真正知晓了,却还是无法不难受。
“方才我已是试着劝过了,师尊直言不会收回责罚。”
似是明白了凤鸢的疑惑,容鹤洲又道,“阿鸢,你应当知道师尊虽一向宽厚仁和,但也同样说一不二,师尊从不轻易责罚我们,但若是下定了决心的事,却也没有过朝令夕改的先例。何况师尊早就知晓南枝欺师罔上的心思,还多次教导,南枝屡教不改,甚至为此犯下大错,师尊当是不会收回责罚的了。”
“师尊真的直言不会收回责罚?”凤鸢震惊了,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即便此前在藏云阁她便知晓了师尊很是决绝,毕竟小师妹那样的绝望,师尊都无动于衷,又怎不是决绝?那时她劝小师妹的话,连自己都知道是局外人不痛不痒的劝解,只是当时她也没有别的法子能让小师妹冷静了,所以才暂且出此下策。
可她没想到,连大师兄去劝,师尊竟然都直言不会收回责罚。
“至少暂且不会。”即便是六十载后,南枝从断仙崖思过出来,师尊也应当不会再收南枝为徒了,与其希望师尊心意回转,不如希望南枝放下。
但怕凤鸢过于忧心,这话,容鹤洲到底是没说。
岸上客终究不是水中人,水中人终究踏不上岸,便是让阿鸢知晓了,又能如何?
无解之局,过早知晓,不过平添烦恼罢了。何况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量刑而罚,南枝屡教不改在先,泄露仙门禁|药在后,便是他有心帮南枝,南枝也该受罚,天下之事,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看了看天色,对她道,“师尊方才唤你一个时辰之后去问心殿,如今当是差不多了,也该过去了。”
凤鸢也顺着看了看天色,的确该过去了,但她还是震惊。
这种震惊维持到看见了久未归门的二师兄竟然跪在问心殿前,就......更加震惊了。
二师兄生性不喜拘束,常年游历在外,她也喜欢在外历练,便常常在阴差阳错下会和二师兄错开了回衍苍阁的时候,算起来,她也有好些年没见着过二师兄了。
不过二师兄倒是没怎么变,一袭宗门亲传弟子的月白衣裳都能被他穿出一种独属于他的风流疏狂,眉如墨染,鬓似刀裁,只是以往总是含笑的俊逸眉目此刻没有半点笑意,尽是凝重。
凤鸢懵了:“二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跪在师尊寝殿外?!
难不成是被师尊责罚了?可师尊从没这样责罚过他们啊!而且方才大师兄也没说过二师兄跪在这里啊,难道是大师兄离开之后,二师兄才跪着的?
云况听见声音便转了头,见来人是凤鸢,他极力扯出一点笑,可因着眼里一片血色,眉目间满是凝重之色,那些微的笑意就像是强拉硬凑般勉强:“阿鸢来了啊,师兄也许久未见阿鸢了。”
凤鸢被吓到了:“......”
二师兄,我方才才被阿珩和大师兄吓了,你别无缝衔接地吓我啊,这么深沉的表情不适合你。
往日里连一串冰糖葫芦都要跟她抢的二师兄这么个模样,她懵了半天才勉强找回声音,“二师兄你这是......被师尊罚跪了吗?”
除了被罚,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原因了,可她还是觉着二师兄不是被罚跪,一则师尊从不罚他们跪,二则二师兄要是被罚跪,也不会这般沉重。
“是我自愿跪在这里的。”云况的声音很是沙哑。
自愿?!
凤鸢本来都勉强做了被云况嘲笑的准备,毕竟以前二师兄也装可怜骗过她,等她一同情,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可没想到这次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难道真的不是装的?毕竟装也装不了这么逼真吧?何况为何一定要在师尊的问心殿前来逗她呢?她试探着问:“师兄为何自愿跪在此处啊?”
可这次云况却没立即回答,而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殿门大开,云雾缭绕,却唯独看不见师尊身影的问心殿,又似乎平了平心绪,才道:“为小师妹求情。”
“???”凤鸢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可一看还端正跪着的云况,她又明白了,那不是幻听。
于是,她悟了。
这真是一个“他爱她,她爱他,他不爱她”的深情虐恋故事。
凤鸢无比深沉地想。
之前她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爱情故事?!
她果真眼瞎啊!
凤鸢处于极度震惊里,讲话都磕磕绊绊:“师兄你......你这是......”
虽然有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继小师妹暗恋师尊之后,二师兄和小师妹竟然也有jq了?到底是她落后了,还是这个世界太先进了?
可云况没来得及回答凤鸢的震惊,他低哑着嗓音地唤,“师尊。”
师尊?
凤鸢下意识地转头,才发现师尊不知何时已是站在方才还空无一人的问心殿前,平静如水的目光就落在她和二师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