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很朴实,吃了他们的水果就坚决要将他们送到目的地,路上又陆陆续续说了两家人的事。
白娇娇和裴瑜这一趟,注定收获满满。
杨家和起家的房子建在一起,中间隔了一堵院墙,从山顶看下去很像同一家人。可以想象,这两家人关系不是一般亲密。
“别看中间还有堵墙,以前可没有,反正两家都没个男人,孤儿寡母也能做伴儿。”
白娇娇挑眉,有女人的地方少不了是非。两个没有男人的女人住一起,还亲密得似亲姐妹,这感情也好过头了吧?
除非是有巨大的共同利益,密不可分。
山路很难走,野草丛生,很多还带小刺。她穿着运动鞋和九分裤,脚踝裸.露,很容易被树枝划到。还好裴瑜紧紧拉着她的手,顺着带路人的脚印走。
“别看。”见她盯着鼓出来的坟包,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没事,不看就不怕了啊。”
坟包比墓园更容易勾起恐怖心理,那如人形一般鼓出来的土包块仿佛预示着什么。
娇娇淡淡一笑,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距离院门还有一段距离,“当心!”带路人拉了他们一把。又怕吓到城里人,解释道:“咱们村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多,每家都养两只狗,她们养了四只。”
话未说完,院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白娇娇吓得倒退两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左边院门伸出头来,“谁呀?”
“起校长,这是城里来的工作人员,想来了解一下福平家情况。”
老头就是起秀梅的父亲。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哦”一声,把右边院门打开,牵出两条大狗,慢慢的走远了。
“唉,起校长多好的人呐,要不是养出这样的闺女……”
裴瑜不动声色把娇娇护在自己身后。
里头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水泥地板,土墙,竹篾编的箩筐,镰刀锄头……大门后一堆狗屎狗尿散发出恶臭。
“姑娘也别怪起校长,他不住这儿,每天能按时来喂狗就算不错的了。”
白娇娇点点头,她也没立场怪老人家。只是奇怪大门背后的木板,像是用粉笔画了一幅画面。因为年代久远,风吹日晒雨淋后有些线条没了,隐约像是一个男孩的背影,坐在高高的悬崖边上,远处有山,有海。
一股压抑的感觉袭来,那是孤独。
十岁出头的少年,父亲不在家,村里没几个青壮年,村小学留下来的老师没有一个男性,他的生活里,就连毛驴都是母的。
“哦,小姑娘看这个啊,是他们家杨杰画的,那小子小时候读书没出息,画画唱歌倒是厉害。这幅画他在元旦绘画赛上得了一等奖,我家大毛跟他同班,回来说还奖励了一支钢笔。”
白娇娇来了兴趣,看不出来杨杰居然是个文艺少年。
“听大毛说这幅画画的就是他们家东头那崖子,就刚才咱们下来看到河的地方,他以前每天在河边放驴,就坐那儿唱歌……你说这孩子神不神?明明会唱歌会画画的是他,被选上的却是沛沛。”
带路的几人都是做人爹妈的,叹道:“唉,命这事还真说不准。”
白娇娇听得云里雾里,“选什么?”
原来,石碑乡是有名的贫困乡,少数民族自治乡镇,常有外地人来扶贫济困,送衣服送书和文具的不少,这几年还兴起“人才扶贫”。顾名思义,就是靠培养当地人才来改变贫困村貌,有些地方艺术团或者歌舞团会来选拔有天分的孩子。
这本身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进了艺术团,大富大贵不至于,但绝对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十几岁就能吃公家粮,还能给家里节约不少开支。
“搞不好还能当明星,那可是赚大钱的!”
即使在农村,大家也知道当明星能挣大钱。白娇娇叹息一声,不知道是这个社会的幸还是不幸。
“这么好的机会,当时好多人报名呢,我家大毛那小子,让他试试打死也不去,说自个儿不会唱歌跳舞去了丢人现眼……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孩子?”
“这算什么傻,我听说啊……”有个女人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你倒是说啊,咋啦?”
“没咋……人现在攀上高枝了,我可不敢说。”
白娇娇和裴瑜对视一眼,裴瑜把女人拉到门外,往她手里塞了几百块钱,也没数,“没事,大姐就当玩笑话说出来我好奇一下。”
女人摇头,忙不迭把钱塞回去,“我不是图你们钱,只是替小杰可惜,那孩子很有天分。”
裴瑜见这个村的人虽然嘴碎,却真的很朴实,比外头城里人实在多了,也就顺手把钱收回去,反正感谢他们的办法多的是。“没事大姐,我们也觉着奇怪,怎么那么有天分的孩子却进不了艺术团。”
“听我兄弟说,他唱歌的画面被小年轻拍成视频,网上很多人喜欢,封他‘小金嗓子’呢!你知道的,他们过年回来,就爱这儿拍那儿拍的,说是做什么媒体,我也不懂那些……”
裴瑜迅速的在手机上搜索,按时间推算,应该是2013——2014年间,那时候很多自媒体兴起,如果内容没删除的话按关键词应该能搜到。
果然,那个时间段的“小金嗓子”有不少,但几乎都是同一个人。“麻烦大姐看一下,是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小杰!那时候他还没生病,长得还挺清秀,网上的人很喜欢他。”
网友是否喜欢,裴瑜不知道。但如果是他的话,看见一个戴着红领巾,穿着破烂校服的小男孩唱“夫妻双双把家还”,他一定不会多看一眼。但他的眼神和歌声太有感染力了,饶是不喜欢,他也会坚持看完。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大大的,亮亮的,看着河边吃草的母驴,有时是远处的大山,有时是河里的青苔……跟那天见到的阴翳男孩天差地别。
“那个不要脸的,我听说本来他们班主任推荐的是小杰,不知道她使什么下三滥手段,把小杰换成她儿子……哼!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裴瑜眼睛一亮,“推荐?”
“对啊,本来说是来选人,但那几天正好是咱们山里雨季,车子进不来,就让每个班推荐一个,直接带乡里去现场表演……”她还在指责什么,裴瑜没有细听,立马拨通商佳迅的电话。
“迅姐以前是不是认识安省艺术团的人?麻烦姐帮我问问有没有一个叫冷沛沛的男孩,入团时间大概在2015年七.八月份,籍贯云岭省云安市。”
商佳迅虽然退圈了,但人脉还有一些,半小时后回了电话。
没有叫冷沛沛的,符合入团年纪、时间、籍贯的倒是有一个,叫杨杰。她还找到了一张当时的照片,黄龙村的人一看都说他就是冷沛沛。
白娇娇松口气,到这一步,事情已经渐渐明朗了。被冒名顶替的杨杰,忽然在三年前精神萎靡,厌学自闭,变了个人,还以头痛为由把父亲从国外“骗”回来。
他虽然不一定知道自己被冒名顶替了,但明明会唱歌的是自己,入团出人头地的却是朝夕相处的好友。心里或多或少都会知道点儿猫腻。
孤独的少年,除了自暴自弃,他没有办法。逼迫父亲回家,其实只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吧?
白娇娇和裴瑜唏嘘不已,表面看只是一个唱歌的名额,其实毁掉的却是他的人生。
性情大变,怪病,杨七婶的失踪,冷家孩子的相继死亡……至少第一个谜团解开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当面问问李秀华?”
白娇娇点头,刚走几步,忽然听见裴瑜问带路的村人,“还有没有别的路出去?上面那些坟包……”
“咳,小兄弟不用怕,那都是十多年的坟包了,最近一个也是三年前埋的,都不是新坟,不用怕。”新坟容易出厉鬼,老坟里的都去投胎了。
白娇娇一愣,刚才她分明看见有一个坟包前还挂着红红绿绿的纸钱树,云安和云城的风俗差不多,只有新坟才会挂。
“真的没新坟?那那个……”她指着有纸钱树摇曳的坟包,多了一句嘴。事后仔细回想,她庆幸自己多了这句嘴。
“哦那个啊,是黄老三,村里有名的光棍汉,就是杨福平回来第二年死的,也有三年了,估摸着是谁看他没后人,帮忙做好事吧。”
原来如此,这个村的人挺厚道。
刚走两步,又听见八卦的村人道:“坟包不用怕,都投胎去了,就怕刚死没过头七的,放村里公房,棺材盖敞着……大夏天的那个味儿哟,从旁边过都得臭死。”
尸臭可不是一般的臭,很多工作多年的一线法医都说能臭得三天吃不下饭,只要去过现场逗留,洗过衣服和澡,身上两天都还能闻到味儿。
诶,等等!“棺材盖敞着?”
“小姑娘不知道吧,咱们石碑乡的民族风俗,人死了不出头七不出殡,得把盖子敞着,等魂魄归位了才行。放心吧,村里人都知道,孩子们也不敢往里扔东西,都避着走呢。”
没人扔石子,但难保会有人扔别的,或者放点别的进去……“对了,黄老三是什么时候死的?”
“三年前的中元节,我记着呢,村里人都说那天死的不好,鬼门关挤得很……”
中元节是农历七月十五,正是夏季,那么高的气温,不用七天尸体就高度腐烂,臭不可闻,蛆虫遍布,他又没有家人,村里人出于道义能把他埋了就不错,谁还会封盖之前专门看一下棺材里多了啥?
最关键的,杨七婶就是那个时间段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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