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一个个的,嘴都严实些,哪个不长眼的在外多说了什么,这口舌也就不必要了。”一大早的,管家就将府上的下人集合了起来,板着脸训了几句,而后才让人各自散了开来去各自做事。
世子爷昨夜有了醉意,回府歇息了一夜之后便被王爷叫进了书房,云娘用过了早饭出来,便恰好遇上这一幕。
“管家,是出了何事不成?”
“回夫人,并无,不过是给下人们醒醒神罢了。”管家躬身拱手作揖,而后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王爷吩咐的,让府上人不要如往日一般惫懒,外面都在传,昨日宴上陛下动了怒,着禁军在大肆查着什么事情。”
“外面的事情,府上是向来一概不沾的,不过也不许下人乱嚼舌根子,惹了什么麻烦上身。”
明哲保身罢了。
山不就我,我亦不就山,是永安王府一向的生存之道。
“如此,明白了。去忙吧。”云娘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些什么,便将人让了过去,缓步继续往花园而去。只是心里难免搁着些疑惑,永安王府中立的态度鲜明,王爷掌管的刑部也不允许各方插手进去。
这并不是什么隐秘,街上的三岁小儿都知晓。
可是,为什么?
府上和宫里的那位情感不可谓不深厚,这样的中立态度,便是世子已经立场鲜明,也还是说不通。
书房。
“你和陛下,可否行事太急躁了些?”永安王面目严肃,将手上的书放到了一旁,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父王,儿子新婚不足三日,便有人在军中闹事,届时,儿子还未完全接手军权。”世子爷自一旁取了茶盏,尝了口,又将其放在了桌上。入口微苦,但回甘悠长。
茶是好茶,上好普洱,但是不是他心头所好。
“你处理的很好。”永安王神色缓和了几分,语气有几分可惜。“是他们过于急躁了。”
和老臣打惯了交道,便觉得,年轻人不足为惧,但是那些人都不记得了,谁都有过年少的岁月。那些人私下出手,得些教训也无妨。
那日在军中打起来的那二人,一个是户部尚书的侄子,一个是晏儿手下的旧将,问清楚了缘由,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军中私斗,一人五十军棍不冤。
军中男儿,除了那些走了关系进去的,皆以拳头论输赢,而那些关系户,旁人得罪不起,他永安王府的世子还是能得罪的起的。
“自我回京,三番四次的试探已经安生了许多,如今开始,在合适不过。”世子爷的神色淡了下来,没有哪个帝王允许卧榻之侧有雄狮安睡,更何况,那狮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咬上自己的脖子。
所以,这朝中,是时候该肃清了。
“权臣当道,确是不妥。”永安王叹了口气,当年他手上握了权,也是无奈之举,如今,晏儿却是自己选了这条路。
陛下是帝王,也是他的子侄,他不能出手帮忙,也不会阻他们。
只不过,
“拿詹家开刀,是否太过冒险?”王爷的脸色凝重了几分,詹家当年在翁郑两家还在时还算不上极为显赫,但是如今可已经不可小觑。
这朝中,如今能担的住这一品大员位子的,也就三人。
晏儿是陛下提拔重用,但是终究资历不够,他是陛下叔伯辈,先帝放权,但行事多有掣肘,根基深厚又无旁的辖制的,也就詹家太傅一个了。
“那玉佩非真,这罪,詹家认不下,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总要有缘由挑起争端。”
世子爷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他今日这身短衫,是今日他的小夫人准备的,看起来是新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亲手做的。
“是亲手做的,亲自问绣房寻的料子和针线。”永安王险些翻了个白眼,自己的儿子,什么心思他自是明白。
“那暗杀,真是詹家做的?”
还是只是为了正大光明查詹家一朝臣。
“是,那人中了毒,但是不至死,只是治好后就体弱多病了起来。没过几年就丧了命,”世子爷嗤笑了声,那样干脆利落的人,说了离开便不会再多做什么,倒是心怀不轨之人,总是放心不下。
“什么时候的刺杀?”
“九年前,先帝重病那次,詹家,说不定是为君分忧。”
“为父明白了。”永安王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皇兄当年那场急病,必然有人会付出代价。
若不是他当年无心权势,只怕也活不到如今了。
帝王猜忌呀,真是太过了。
“云娘那边?”
“她当是不知道郑家的事情,权当自己是翁家人。我去寻过那花楼老板娘了,云娘当年年岁太小,离开国都的时候又发了高热,所以记不得了。”世子爷神色坦然,如今并不是让她知道的好时机。
“日后若有必要,我会告与她知。”
“那人教养出来的,当是想的明白。”永安王叹了口气,当年,非是旁人不救郑家,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意图谋逆,不是情分能抵的消的,更何况,当时龙椅上之人已经不念旧情。
只希望那孩子,日后莫要心怀怨恨。
“儿子告退,今日需的去兵部,不能迟了。”世子爷起身朝自己的父王拱了拱手,他还有些事情需去兵部处理。
“去吧,用心办事。”
兵部今日是门庭若市,三年一度的招兵日,前来登记报名参军的人早就排起了长队,世子爷到的时候,冯家兄弟二人已经等在那边多时了。
“主子,已经挑出了三人,翁家那位公子还在排队,”估计还需一炷香的功夫才能到报名的地方。
“余下的几个,在更后面一些的队伍里。”
十人的名单,是早就定下的,有些武艺的总不会被埋没,冯五回了国都就得了自家主子的嘱咐私下开始寻摸人了。那翁家少爷说是会去军营寻世子,原是走这样的路子。
好巧不巧,原本名单上的十人之中,恰有一人在来报名之前误食了过敏之物,耽搁了下来,这位翁公子,刚好补上空缺。
世子爷点了点头,没说话,而后朝快步走过来向他行礼的兵部尚书抱拳还了一礼,熟练的寒暄了几句。
“世子,您这次过来,可是有直接想带走之人?”兵部尚书的心里有些苦,卫国缺武将,缺的厉害。
习武之人自是不少,但是能担得起将帅之位的,如今已经没几个了。
若再不培养些人出来,早晚有一日,会无将可派,到那时,国之危矣。
若不是将帅太少,当年怎么也不至于让世子爷一个少年人披甲上阵,虽说有严家人辅佐,那位年纪可也不怎么年长啊,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岁。
“十人,日后便给你十个将领出来。”世子爷也不隐瞒,军中缺将,他亲自来选人,自然是为此事。
严谨需回来成亲,边界那边,需要有人能镇住,所以边界余下的将领便不能回调,而国都和各处的将领,如今已经有些良莠不齐了。
这边停下了聊天,皆站在一处看着陆陆续续报着名的年轻人,日后守卫家国的将士们,皆是沉默了下来。
如今都还是一腔热血的少年郎,也不知日后若是上了战场,或者是守卫何处国土,经年久月,可还能守住最初的本心。
世子爷听着兵部尚书叹气,也知道这人脸上如今必定几多欣慰,也不出声安慰什么。
兵部尚书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但是掌管兵部,总是对这些即将成为将士的年轻人格外心软一些。
另外一边。
“姓名,籍贯,年龄,可曾习武。”
“翁林,洛阳人氏,祖籍在国都,先辈时流落洛阳地界,在下的籍贯便落在了洛阳,还有一月便够十七了,自幼习武。”
听见来人姓翁的时候,录入姓名的老兵抬头看了他一眼,已经有些混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如实将问到的东西写在了纸上。
“进去,马牵好。”
难得不是写完什么都不说,而是声音沙哑的嘱咐了句才让人进去。
那老兵看着年岁不小,但是周围的年轻将士倒是也挺尊敬他,想必也是有些什么经历的人。
“那人是当年战场上回来的老兵,参加过当年先帝亲征那一役。”见世子的视线看向那处,兵部尚书便开口提了句。
“原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将领,后来年纪大了,便自请做了个普通士兵,在军营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平日里没少教那些年轻人东西,所以还有些威望在。”
“只是没想到,新来的年轻人能让他看上。”兵部尚书笑了笑,语气舒坦了几分。“看来是个好苗子。”
“是翁家人,我带走。”世子的话一出口,尚书大人便突然消了声。
翁家人,那老兵自然会另眼相待。
当初先帝亲征那一战,翁家那位便是随行军师。
“是,下官遵命。”兵部尚书叹了口气,咽下了之前的想法。就是将人留下,兵部也用不得。
翁家人,可不是他能随意支使的。就是其本人愿意,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不是。
他的官帽,还是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