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海市四零三部队医院的vip病房里,林菡芝坐在病床前,看着女儿躺在床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眼底一片淡青的黑眼圈,几日没见,原本就没什么肉的瓜子脸,直接瘦成了锥子脸。
她心疼得心肝儿又是一颤,此时见女儿长睫微微颤动,知是她要醒了,连忙背过身去,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才转过头来,恢复了往日里的严肃面孔。
冷静睁开眼,就看到林菡芝板着脸坐在面前,她不由得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妈。”
“阿静,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林菡芝扶着她坐起。
“我没什么事,让您担心了。”冷静大眼睛偷瞄了林菡芝一眼,又迅速垂下。
林菡芝严肃的表情稍稍缓和,轻轻叹了口气:“阿静,既然知道妈担心,你就听妈的话,把这份工作辞了。你天赋那么高,现在跟着我去乐团,也还来得及!”
林菡芝是浮海市民乐团的掌门人,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二胡演奏家,冷静从小和妈妈学习二胡,也极有天赋,因此林菡芝对女儿一直是寄予厚望,希望她能继承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谁知冷静在高二时突然自作主张偷偷地去文转理,高三时又决定要考军医大学,不考音乐学院。
林菡芝自然是不同意,但奈何冷静太坚决,以绝食抗衡,她迫不得已暂时同意。
本以为女儿就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五年的本科四年就读了下来,还选择进了部队医院当了个儿科医生,这一当就又是四年。
若女儿在医院干得舒心快活也就罢了,可她不仅忙得跟陀螺似的,还三天两头的遇到些医闹之事,上次就差点被打,这次倒好,差点没了命。
这一回,她说什么也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冷静最怕林菡芝提这一茬了,她知多说无益,只能转移换题:“妈,我爸呢?”
话音刚落,门推开了,冷青松拎着早点进来了,他道:“我去给你们娘俩买早点了,阿静,肚子饿了吧?”
冷静连连点头,眼睛闪亮亮的,爸爸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但林菡芝这回是打定了主意的,她继续道:“你赶紧辞职,不要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儿科医生了,风险系数太大了!你若不想拉二胡,也可以在家待着,咱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无需靠子女卖命工作才能生活……”
冷静知道这回是躲不过去了,解释道:“妈,这回被劫持跟工作无关,你别草木皆兵了!”
“好,不说风险,就说你这身体,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工作,这是怎么回事!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年纪轻轻的医生猝死的事件报道得还少吗?”
“妈,你这是咒我死呢!”冷静也来气了,将早点往床头柜上一放,气鼓鼓地道。
林菡芝一时哑口,气得眼眶都红了,冷青松一看,赶忙救场,先是批评冷静:“阿静,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妈说话呢,这不是挖她的心嘛!”
然后哄媳妇儿:“芝芝,你姑娘可才刚醒过来,昨晚又受了场惊吓,你总得让她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再说别的啊!”
林菡芝冷哼一声:“你姑娘本事可大着呢,我看她哪里像是受过惊吓的样子!”
冷静接收到冷青松的暗示,忙病怏怏地靠回床头,抬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纱布,道:“昨晚那歹徒用匕首抵着我的咽喉,都出血了,现在还疼呢……”
林菡芝如何不知,她早就悄悄地看过几十遍了,一想到那刀尖若再深入一寸,那女儿……林菡芝心软了下来,罢了,慢慢再想办法吧。
“不是喊肚饿吗?快吃吧。”林菡芝将床头柜上的粥端起,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冷静嘴边。
冷静吃了一口,道:“谢谢妈,我自己来吧,您守了我一晚了,您也吃!”
林菡芝向来不主张太过娇宠女儿,轻轻“嗯”了一声,母女二人各自吃起了早点。
“对了,阿逸刚才来电话了,你既然醒了,回个电话给他吧。”林菡芝边吃着突然想起了这茬,便道。
冷静却毫无反应,光顾着吃,林菡芝不悦,放下早点,用纸巾揩了揩嘴,忍不住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没心没肺!我就搞不懂了,阿逸哪点不好,你看不上人家!”
冷静将碗抬起,仰头吃尽最后一口粥,放下碗,擦了擦嘴,才道:“妈,你别乱点鸳鸯谱了,阿逸哥人家有女朋友的。”
林菡芝白她一眼:“人家早就分手两年了。”
冷静继续装傻:“啊,分手那么久啦,那说不定早换新女朋友啦!”
“胡说,谁人不知尹氏药业的少董是个黄金单身汉!”
冷静小声嘀咕了句:“再黄金,我们俩也没戏,要能成早就成了!”
眼看着林菡芝又要发火,冷青松忙打圆场:“感情的事,你就不要勉强阿静了。再说了,阿逸当咱的女婿还是干儿子,对于我们而言,不都一样嘛。”
冷静立马重重点头,暗道,还是爸爸好,通情达理。
“你啊,就知道顺着她,惯着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林菡芝狠狠地掐了一把冷青松的胳膊。
冷青松嘻嘻笑着宽慰道:“老婆大人说的是,吃亏就让她吃亏去吧,吃了亏才能长记性。”
林菡芝:“你倒是心大!”
冷青松:“我心不大,就装得下你!”
林菡芝白了他一眼,嘴角却轻轻翘起,刚刚与女儿置气的不快统统都烟消云散。
冷静在心里给老爸竖起大拇指,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中午的时候,赵艳拎着两个礼盒来看冷静。
赵艳是冷静高二、高三两年的同桌,俩人关系一直不错,大学毕业后俩人都回浮海工作,即便工作繁忙,时常也有联系。
昨日去买晚报之前,她也曾想过打个电话问问赵艳,关于费腾的事,但她始终不愿意有第二个人知晓她的心事,哪怕是最好的朋友。这才在值班时间偷偷溜了出去买报纸,然后就倒霉的被劫持了。
“冷叔叔,林阿姨!”赵艳率先和冷静父母打招呼。
林菡芝连忙起身,上前拉住赵艳的手,微微笑道:“艳子来了,这次多亏了你及时通知我们,哎呀,怎么又买了东西来,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
冷青松也道:“就是,这回是我们该好好感谢你。”
赵艳呵呵笑道:“哪里的话,都是凑巧,而且啊,阿静工作太辛苦了,人都瘦了一圈,我买的都是补品,想让她好好补补!”
林菡芝算是遇到“知音”了,紧握着赵艳的手不放:“就是啊,艳子,你也劝劝阿静,这工作真没必要干下去了。”
冷静一听这茬就头大,道:“爸妈,都中午了,你们也该去吃点东西了,顺便帮我带点好吃的回来。我想吃张记的香芋糕。”
冷青松心疼女儿,拉着林菡芝就走,连声道:“好好,我们这就去。”
冷静父母走后,赵艳在冷静床边坐下,细细端详了她一番,看她神态淡定,目光清明,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静儿,你不知道,当时我看到被抱出来的人质是你,可把我吓得腿软。”
冷静醒来就就听父母提了,当时她被解救出来后,被前来采访报道新闻的赵艳撞上,急忙打电话通知了她的父母。
“没想到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记者小艳子,也会有腿软的时候!”冷静笑着打趣道。
赵艳说:“你还笑呢,我还不是担心你!”
“对了,那你采访到救下我的那些特警和狙击手了吗?”冷静想起那一闪而逝的黑洞,忍不住打了个抖。
“采访个毛,你被劫持后,我们报社也接到爆料了,领导派我过去,可惜事态严重,警方布控严密,我们这些媒体都不允许靠近。只能在外围拍下照片,录些素材。你被解救出来后,我提出想要对特警人员做个采访,他们当场拒绝了我。”她顿了下,脸上显出不忿之色,继续道:“不过我却看到肖露晴跟着上了特警大队的车,那个肖贱人还不是仗着有个公安副局长的后爹,天天和我抢新闻!”
肖露晴也是冷静和赵艳的高中同学,高二、高三与她们同一个班。
高中时期赵艳喜欢班长高幸,而高幸喜欢的是肖露晴,可肖露晴始终对高幸保持着模棱两可的态度,不拒绝也不接受,赵艳自是看不惯肖露晴的这副做派,曾当众泼了她一身饭菜,俩人从此交恶。
后来,俩人毕业后,一个进了报社当记者,一个进了电视台当主播,也算是搞媒体的同行,彼此争抢新闻更是让她们的关系不可调和。
况且,赵艳每次与肖露晴杠上,都处于下风,她只能私底下一口一个肖贱人的骂骂,出口恶气。
冷静也不喜欢肖露晴,同样与男人有关,这人自然是费腾。
不过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每次赵艳对她破口大骂,冷静也不好附和,只静静听着,当个忠实听众,帮助赵艳纾解郁闷。
可这一次,她有点坐不住了,“你说肖露晴上了特警大队的车?”
“这次指挥解救人质任务的就是邓伟明,肖贱人的后爹,而且啊,我看她和那特警大队的宁队长也黏黏糊糊的,什么好新闻不都给了她呀。”
冷静若有所思,费腾在高中时期就参加过全国青少年的射击比赛且获奖过,听说在特种部队时也是在狙击手连当排长,现在他转业到特警大队,说不定就在这个狙击手小组里。
这次歹徒被一枪击毙,肯定是狙击手的功劳,哪怕那个狙击手不是费腾,可肖露晴去采访狙击手,难保不会碰到费腾,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碰面,聊上了呢。
高中时,费腾对这个肖露晴就不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