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尾声(1 / 1)

李太白有句诗,叫“烟花三月下扬州”。

建安三年,阳春三月,当今携中宫离京南巡。

诚然,此举乍看是当今效仿先帝及前朝历代帝王,完美地承袭了天子南巡的优良传统,实则最为根本的原因,乃是……

“赐婚?”姜洛茫然地重复容景刚才的话,“给谁赐婚啊?”

赐婚一贯是容盛光的工作。

怎么放着好端端的皇帝不找,反而想要找她这个当皇后的求懿旨?

容景答:“给三七。”

哦。

原来是三七。

记起近日扶玉表露出来的少许异常,姜洛心里有底了。

便道:“那他人呢?让他自己跟我说。”

容景道:“我给他批了假,他备聘礼去了。”

姜洛道:“扶玉前日也跟我告假,说有些私事要忙。”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子,姜洛当然不会非要知道手下去忙什么私事。现在她可算知道了,扶玉是要备嫁。

不过扶玉没提出宫的事。

姜洛不由想,可能扶玉是打算到了该出宫的年龄,才会跟三七正式谈婚论嫁?

而三七向她求懿旨,应该是想先将婚事给定下,这样待到他年两人成婚,一个是皇帝影卫,一个是皇后贴身宫女,这样的身份想要结合,有懿旨在手,也不怕谁置喙。

姜洛决定等三七回来再说。

这一等就等到容景带她南巡,如弄月、李美人、高公公、小喜公公,乃至是团团圆圆和肥猫等全都随行,三七和扶玉却没跟着。

概因姜洛在审视了三七一段时间后,觉得他各方面都还可以,配得上扶玉,便在下了懿旨后,给扶玉批了个长假,让扶玉好好歇歇,顺带跟同样被批了假的三七培养培养感情。

扶玉起先还不愿意。

还是弄月道:“好姐姐,你好容易定了人生大事,正是把心思放在未来夫婿的身上,好赖娘娘身边还有我伺候着呢,尽管放心。”

不仅如此,弄月还点了好几个宫女的名,意为这几个都是得力的,可以好好伺候娘娘。

见当中有一人是早先看好的能接自己班的,扶玉方勉为其难地同意。

扶玉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过后姜洛问及弄月,她可有心仪之人。

若有,便也赐婚。

“奴婢只心仪娘娘,”弄月一如既往的嘴甜,“奴婢和扶玉志向不同,奴婢想当一辈子娘娘跟前的大红人。”

姜洛道:“怎么就想当一辈子的大红人了,方便你赌钱是吗?”

弄月羞道:“娘娘,看破不说破嘛。”

姜洛嗔道:“你个小财迷。”

弄月笑嘻嘻地把早晨才到手的银子掏出来,主仆二人对坐分钱。

正好分完钱,御船也靠岸了。姜洛收拾好荷包,往身上披了件薄斗篷,跟容景下船。

此地地处江南,姜洛看过舆图,地理位置正应李白那千古名句里的扬州。恰是最好的时节,暖风熏得游人醉,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清波荡漾出涟漪,处处都是美的。

安置好后,容景带姜洛去看建在此地的学堂。

这两年由姜洛提出的学堂势如破竹般建了一所又一所,且没再拘泥于只接纳被拐骗的孩童女人等,但凡哪儿没像样的学堂,哪儿就要建,如今已经很有姜洛口中学校的雏形。

眼前这所便是教授幼童的。

教书的夫子也有男有女,不限年纪。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年轻的秀才举人,姜洛远远地走过、看过,不多时便望见个面熟的。

“那是……谢采瑄?”姜洛从回忆中扒拉出这个名字,“她怎么在这儿?”

当初谢采瑄回答,愿往西边最荒凉之处。

这里可不算荒凉。

容景也看到了谢采瑄。

然后道:“谢家让她认祖归宗了。”

姜洛挑眉。

她还记得当初谢采瑄不愿以戴罪之身回谢家,而谢家也不知道谢采瑄还活着。

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吗?

果然,容景继续道:“她虽被拐得早,但过目不忘,人也机敏,在漳子村站稳脚跟后,一直没断了读书。”

并且她还偷偷请夫子,把能学的全学了,肚里存了不少墨水。

那年她去往西边,一面教和她同往的女人们念书,一面则继续学习。渐渐的名声起来了,被口口相传传到谢家,谢家立即使人千里迢迢去见她,见完回来找容景求恩典,想让谢采瑄认祖归宗。

“她说要教书教到她老死的那天,”再看了眼正认真听谢采瑄念三字经的孩童,容景收回目光,“一为教化,二为赎罪,我便应允了她。”

姜洛道:“这样挺好的。”

现代监狱都有表现良好就能减刑的规定,这古代也不是不能立功赎罪。

是人都会犯错,知错就改是为正理。

没有惊扰谢采瑄等师生,姜洛悄悄地逛完了,便出了学堂,和容景去别的地方看。

江南水乡本就风景秀美如画,尤其这还是不同于现代古镇的真正的古香古色,姜洛游玩得非常尽兴,米酒更是喝到微醺,脚步软绵绵,人也飘飘然。

她眼睛半睁半瞌着,被容景牵进一顶轿子里。

坐好后,见容景放下轿帘,她迷迷瞪瞪地伸手扯住了,不让他走:“你去哪儿?”

“我不坐这个,”容景哄她道,“这轿子小,多个我坐不下。我骑马。”

姜洛眯眼看了看,轿子旁边确实有匹马。

她松开手。

本就是微醺的状态,轿帘一放,光线昏暗,轿子又晃啊晃的,姜洛很快便歪头睡过去。

等到被叫醒,发觉眼前多了层不知道是布还是什么的东西,她下意识要拽掉,却被弄月飞快摁住手:“这个不能动啊娘娘。”

姜洛:“?”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个东西。

低头一瞧,温凉雪白,居然是玉如意。

姜洛瞬间清醒了。

红盖头,再加上玉如意,好像身上穿的也不是便服,而是繁重的喜服——

这是要嫁人的节奏。

“陛下呢?”姜洛问。

回答她的却不是弄月,而是秦苒:“陛下正在前来迎亲的路上。”

姜洛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秦苒道:“我可比你早到。”

姜洛这才知晓这场亲事,容盛光老早就在准备了。

多亏这盖头不算厚实,姜洛透过盖头,能模模糊糊地看出这里并非早先落脚的行宫,而是白天要进来玩,却被告知让人包下了的一座颇具盛名的楼阁。

当时还道谁有那个胆子敢包圆了不让皇帝进,不承想竟是皇帝自个儿干的。

料是睡得不久,姜洛这么坐着,也没觉得饿或是怎样。她只又问秦苒,得知祖父、父亲、兄嫂等都来了,连同太后也被请来了,她才终于生出点真实的紧张感,她要嫁人了。

她不由摩挲起手里的如意。

虽说很久之前就经历过订婚,至今也当了整整两年的有夫之妇,但真到这么个时候,姜洛扪心自问,说不高兴是假的。

她没想过容盛光会给她这样的惊喜。

于是不由自主地弯了唇,新娘期待着,也忐忑着,等候她的良人。

不一会儿,喜庆的炮竹声、锣鼓声由远及近地响起,迎亲的队伍到了。

立即有人来催,姜沉便对姜洛道:“哥哥要背你了。”

姜洛应好。

她被扶着起身来,双手攀在姜沉的肩头上。姜沉背好她,又道:“之前你大婚,哥哥不在,没能送你出嫁,哥哥一直觉得遗憾。今日总算如愿。”

姜洛道:“谢谢哥哥。”

姜沉把她背到花轿里。

起轿的那一刻,借轿帘晃动露出的缝隙,姜洛往外瞄了眼,瞄到同样身着喜服,正骑在马上的容景,她握紧手中的如意,想她真的要嫁人了。

待嫁之地在这座楼阁上,喜堂则设在下榻的行宫。

早晨离开时还是虽豪奢华美,但说白了其实就是座很寻常的行宫,此刻俨然大变模样,金碧辉煌、朱轮华毂,文武百官皆在,恭贺陛下娘娘永结同心。

耳尖地听出其中有扶玉忙着张罗的吩咐声,还有几位私下里被说是老顽固的老臣的声音,姜洛同踢了轿门,将她从花轿里背出来,正往喜堂去的容景咬耳朵道:“成亲可是大事。你怎么说服那些老臣的?”

容景道:“没说服。我直接派人把他们从京城接过来的。”

姜洛闻言笑了声:“先斩后奏,你又任性了。”

容景道:“他们来都来了,拿我没辙。”

姜洛道:“你也不怕他们在奏章里骂你?”

容景道:“他们敢。”

左右和他成亲的是姜洛,他娶的又不是旁的人,能骂他什么?他可没花国库里的钱。

“你今日好好当你的新娘子就行了,”他道,“别的不用管。”

姜洛说:“那谢谢夫君呀。”

这声夫君唤得容景步子微微一顿。

便也笑了声,背着她迈入喜堂。

接下来的一切无不都遵循着民间的礼节,两人握着红绸,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最后新娘被送入洞房。

按说民间还有闹洞房之说,但放在容景和姜洛这儿,无人敢闹。

也不是没撺掇穆不宣的。

道就拿小郡王同帝后的关系,纵然去闹了,陛下也不会怪罪。穆不宣边饮酒边笑着摆手,这大喜的日子,他才不会上赶着没事找事。

于是洞房内,走完所有礼节,宫人们鱼贯退出。

容景凝眸看他的新娘。

他无法给她一场新的帝后大婚、册封之礼——

他只能像寻常百姓般,给她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亲事。

凭一己私心将她留在这里,说到底,他是亏欠她的。

幸而她不嫌弃。

见姜洛抬眸,眉眼弯弯地对他笑,他看着她,心忽然就平静下来。

——至少,她不后悔。

这样也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正式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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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追妻火葬场失败之后》新年就会更新,希望到时候能继续见到大家=3=

“暖风熏得游人醉。”——林升《题临安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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